《公主殿下画风不对啊！》夕酒

22、倾心

　　江暖暖随着雷山寺首座来到一处单独的院落。

　　他们行的这一路上碰到了许多僧侣。江暖暖看着，只觉得雷山寺香火鼎盛，连僧人都比旁处要多些。

　　雷山寺首座站在院落门前对她道：“公主殿下，此处便是您与宫人这两日清修之地，至于您要做的课业与寺中僧侣讲佛的时间，皆在上面记录着。”

　　首座说着，拿出一本薄册。侍女云华忙接过册子递给江暖暖。

　　江暖暖翻开册子快速浏览之后，对这两日她应该做些什么有了些大致的了解。
　　听禅、静修和其他的课业都有固定时间，至于讲佛，她可以随心的听。

　　她对首座道：“本宫已经知晓，劳烦首座了。”

　　首座又打了个佛号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贫僧就先下去了，望公主这两日能有所感悟。”

　　江暖暖也回了一礼。

　　首座走后，宫人们便即刻开始收拾起来。
　　清风穿堂而过。江暖暖坐在院落的外间等着，闲来无聊，便和秋瑾、云华说说话。

　　“这寺庙中恁的有这许多僧人？”江暖暖一路上见到那许多僧人，心中有些好奇。她初到梁京，不知是否因为各地寺庙规矩不同，所以寺中僧人之数也不同。

　　秋瑾一边为她捏着手腕，一边回她的话道：“庙中具体有多少僧人，奴婢也不知。奴婢只知这雷山寺是皇家寺庙，香火鼎盛，自然能奉养起许多僧人，所以许是比旁的寺庙多些人。”

　　江暖暖听罢，点了点头。
　　雷山寺是皇寺，但大启信佛之人众多，皇家为显恩德，并不禁止百姓去雷山寺，因此雷山寺香火十分旺盛。
　　既然如此，江暖暖也就不再细想。

　　云华在一旁为她换了新茗，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奴婢听说这寺中有一颗百年神树。百姓们传言，那树受庙中香火熏陶，有了灵性。据说，将捡来的树叶与雷山寺的平安符一同装进香囊内，可保人康健。所以来这雷山寺的人，都会到树下捡几片树叶。”

　　她说着，微微抬头，眼神亮晶晶的看着江暖暖：“公主，需不需要奴婢们替您捡些？”

　　江暖暖摇摇头。
　　云华一阵失落，她还想自己也捡几片，送给相好的宫女呢。可惜公主不感兴趣……

　　没想到下一秒却见江暖暖笑着说：“等用了晚膳，本宫跟你们一起去捡，这树叶既然有灵，亲手捡的才显得心诚。”

　　江暖暖的小算盘噼里啪啦。她多捡一些，再求几张平安符，然后装在香囊中，给襄州寄回去一些，保佑爹娘哥哥；再给皇上一个，黄侍卫一个……

　　对江暖暖好的人，她都记在心中。

　　秋瑾和云华对视一眼，偷偷笑了起来。
　　她家公主也是小孩子心性呢。

　　一个时辰之后，宫人便将院落收拾了个妥当。
　　已经快要到酉时，侍女们去雷山寺的斋厨向饭头僧要来斋菜，然后由秋瑾和云华服侍江暖暖用膳。

　　寺中都是素斋，秋瑾为江暖暖布菜时道：“公主，寺庙中饭菜清淡，您将就着用两天。”

　　江暖暖点点头。她喜美食，但这两日既是来斋戒，自然也不会挑剔。

　　只一口菜下去，她却微微皱起了眉头。她自小味觉灵敏，寺庙之中明明不沾荤腥，可是她竟隐隐从这菜中吃出来一股荤油的味道……

　　莫不是雷山寺中还有偷腥的和尚？
　　登时，江暖暖十分疑惑，拨出去一些，让秋瑾和云华都尝了尝。两个侍女却没有这么好的味觉，只道：“公主，许是您感觉错了，雷山寺都是出家人，应当没有荤油。”

　　见她们都觉得没有异常，江暖暖也不再多言，又用了两口便作罢了。

　　课业要明天才开始，江暖暖用过膳后，又换了一身浅粉的衣裙，便在侍女簇拥之下一同往雷山寺中神树生长的地方去了。

　　百姓传言果然不错，江暖暖还未彻底走近，就看到一棵遮天蔽日长势繁茂的巨树。

　　那树枝干遒劲，叶子青翠。一阵风吹过，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响声，几片叶子从树上落下，在空中盘旋起舞，最终落在土里。
　　也不知有多少人见过这树，也不知这树见过了多少人。
　　日月交替，朝代更迭，只有这棵树，默默地伫立在这土地上，一日日，一年年。
　　江暖暖看着这树，只觉得身心都被洗涤了。

　　古树有灵，她心中多了几分虔诚，走到树前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眼祈祷。

　　陈逸来到这里时，就见到这样一副镌美的画面。夕阳之下，一个轻灵如仙子的少女双手合十，在古树之下默默祈祷。

　　陈逸的呼吸骤然轻了些。他停下了脚步，甚至不愿上前。他深怕打扰了这树，和这树下的少女。

　　风轻轻吹起她衣袖和她如墨的长发。
　　许多年后当陈逸再回忆起这一幕，才知道这是他人生中拥有过的最美的瞬间。

　　陈逸默默站在原地，看着树下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她祈祷完毕轻轻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树叶；他看到她玉白的脸庞上像云一般柔软的微笑；他看到她转身之时随风飘起的墨发和裙摆。

　　他看到侍女簇拥着她远去。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宝光公主。

　　陈逸曾经听过一个故事，说是世间曾经有一位极为貌美的女子，遇见她的人都为她倾倒。初听闻时，他只一笑了之，不解其意。如今再想，才知道这故事是真的。

　　等到古树下的人走远，陈逸才终于上前。他从地上捡起一片翠绿的叶子，珍重的装入怀中。

　　年少的情思最珍贵，却又最卑贱。珍贵于其不染纤尘，卑贱于其不可得。

　　他重新回到禅房之中，拿起了桌上的书籍。从前，他全部的身心都奉献给了自己的家族。可是今天，他却突然有了一点自己小小的私心。

　　那是一个世间无双的少女，不能诉诸于口，不敢轻易触碰。

　　所以他要更加努力。
　　若想要触碰云端之花，他首先要抵达云端……

　　书童看着自家公子去又复返，心中疑惑。公子说他看书累了，要出去散散心，可是没过多久，又回来了，真是奇怪……

　　江暖暖不知道，她无意在一位公子的心间种下一颗种子。

　　到了傍晚，夜幕低垂，江暖暖还未就寝。她站在庭中望着夜空，远远传来风撞击鸟铃的声响。远离了喧嚣，寺中的夜晚有一种别样的静谧。

　　星子在空中闪闪发亮，月亮已经由上弦月变成满月。月圆之时，总让人生出许多思念之情。回顾自己过去的两个月。江暖暖只觉得如梦一般。

　　两个月前，她还是襄州富户江家的女儿。两个月后，她却马上要进行公主的册封仪式。

　　或许命运就是这般奇妙，领着人一步步走向既定的人生。江暖暖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人的面容，从前她无甚大志，惟愿亲人安康。可是从襄州一路到梁京，她的眼见却突然开阔了些。

　　听多了她父王保家卫国的故事，江暖暖希望，她也可以做一个好公主。

　　第二日，江暖暖见到了雷山寺方丈。
　　方丈刚见到她，就打了个佛号冲她歉然一笑：“昨日老衲忙与镇南王殿下讲经，怠慢公主了。”

　　江暖暖知道出家人不染尘世，并不见怪。

　　接下来的两日，江暖暖只按部就班的按册子上的安排做着课业。

　　等到她离开那日，寺中方丈与三大执事皆来送她。众人簇拥着江暖暖上了马车。
　　马蹄飞扬，绝尘而去……

　　陈逸又回到禅房之中。
　　见他回来了，书童十分懊恼，说道：“公子，小奴听说宝光公主今日离开雷山寺。也不知您刚才去哪了，要是去庙门口，或许能见到公主一面。这样好的机会，实在可惜。”

　　“可惜便可惜吧。”
　　陈逸说罢，拿起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书童见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不再打扰，悄悄退了出去。

　　等到房中只剩陈逸一个人，他却突然放下了笔。刚才，他对书童说了假话。

　　他出去之时便是去送宝华公主了。

　　因为他不知道，这次别过，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

　　一滴墨落在纸上晕染开。
　　他想再悄悄的看她一眼……

　　时间仿佛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再提起笔时，陈逸眼中已经满是清明。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