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知怯是故人来》月半言吾

57、以牙还牙

　　这家咖啡店，阮玲曾在几年之前来过，除了名字没换之外，爵士乐换成了古典乐，装潢也是当下最流行的简约风，她依旧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硕大的绿植形成了较好的隔断，让每个桌子都犹抱琵琶，半开放却不失私密感。

　　今时不同往日，阮玲小口啜着一杯拿铁，耐心地等着那人的到来。

　　这段时间班瑜应该过得不是很舒心，川佩奇为了两个儿子彻底放弃了她，甚至还要吃上官司，想来能赴约已是难得。

　　想到这里，阮玲便瞄到有一抹艳影正往自己这边过来，对方并没有打招呼就直接坐到对面。

　　“你挺会找地方的嘛。”班瑜话中带刺。

　　“你抬举我了，只是觉得老朋友还是在老地方约更能触感生情。”阮玲微笑着，细打量才发觉对方花了浓妆却也平添了一份风情。

　　“约我过来是想以胜利者的仪态来炫耀的吗？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可没你那时候脆弱。”

　　“我可没你当初那么无聊，就只是想搞清楚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毕竟这么多年过来，我自问并没有得罪过你。”

　　班瑜交叉着双手，嘴角带着一丝嘲讽：“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懂得呢？有些人生来就要受苦，而有些从小就衣食无忧，何不食肉糜的不公又能体会多少？”

　　“可我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子，甚至可能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你所在的这座城市所给予的资源，是在大山里的我要付出多少才能达到的吗？当你在大学无忧无虑的时候，我却在照顾瘫痪在床的母亲还要为钱发愁，这就是我们生来的差距。”

　　“可我当时并不知道你的处境，如果……”

　　“如果什么？你还记得吗？大二那个时候你得的那笔奖学金，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那是我的救命钱，也许我的母亲就不会太早走掉了。”

　　“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而且当时如果你有苦难可以直接说的。”

　　“说什么呢？说了让你们嘲笑我，还是接受施舍？”

　　“班瑜，我敢说当时那种情况，只要你开口，没有人会去落井下石的。”

　　“哼。”班瑜冷然地哼笑出声，“没有你们，我一样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班瑜，我可能真的没办法和你感同身受，但同样你也下意识拒绝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我不需要另一种可能，而你却总是阴魂不散地扰乱我的生活，提醒过去有多么不堪。”

　　阮玲看着对面那个面容精致的女子，却感到空泛到可怕，“你的想法我没有办法改变，但要说的是，你如今生活是自己选择与我无关。最后，一头雾水了这么多年，也谢谢给了我答案，这么多年过去也希望你能学会放下。”

　　“放下？说得轻巧，一句话就能把我的过去全部扼杀吗？”

　　“无论你怎样理解，不管过去还是此刻，我其实对你都没有敌意，即使你给我带了很大的伤害。要知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其实并不用这样的方式，我可以……”

　　“收起你那些所谓的好心吧，过去我自己一个人挺了过来，现在也是一样。”话音刚落，班瑜便起身离去，似乎并不想给自己任何的犹豫。

　　望着那个渐渐远去的窈窕身影，阮玲陷入了沉思，她应该恨班瑜吗？或许吧。该像个胜利者般向失败者耀武扬威吗？或许吧。该要求对方跪着忏悔吗？或许吧。以牙还牙是再痛快不过的方式，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别人堕落不能成为自己放纵的理由，阮玲心里知道这样漫长的恐慌中，彼此都在受尽折磨，而此刻的自己要幸运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