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昙见》天机时回

2、第二章 迷迭花面

　　第二章迷迭花面
　　此厢太子轩对南亭佛狸咬牙切齿，被惦记的人却优哉游哉的在街上漫步，完全没有一丝担心得罪人的认识，几缕墨发从玉冠上不小心散下来，却依旧是那么慵懒。
　　南亭佛狸也许是刚入世不久，就算做那个神秘公子南亭的时候也从未在人前露脸，竟全然忘记了世人对他那张脸的惊艳，直到有少女尖叫着向他扔荷包，他才意识到了什么，但现在就算想遮掩也来不及了，少女们前仆后继的向他扔荷包，他只得一边躲避一边挑一个人少的地方想办法离开。
　　街上无端出现一个拥着狐裘的翩翩公子，慵懒的神色更是为他本就出挑的容貌平添几分明丽，古都的少女们又一向开放，没有什么矜持的概念，提着一口流利豪爽的古都方言向南亭佛狸尖叫。
　　“公子公子！看我！看我！”
　　“公子别看她，伦家西凤酒是这古都酿的最好的，来伦家店里坐坐啊！”
　　“你们都给老娘闭嘴，公子是老娘的！哎！公子看我啊！老娘做的羊肉泡馍可好吃了，公子来一碗啊，吃了就是老娘的人了！”
　　南亭佛狸扶额，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脚下离开的动作更快。
　　古都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雾，由一小缕渐渐的蔓延开来，不过眨眼就布满了整个古都，那些女子们疯狂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南亭佛狸被大雾罩住，站在原地蹙眉纠结，过了一会儿才摸索着靠近一面墙坐了下来。
　　入目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忽的叮铃一声从雾中传来，向南亭佛狸所在的方向迅速靠近，几息的功夫就到了南亭佛狸面前。
　　铃铛叮铃叮铃的响着，从雾中传来一阵小女孩的笑声，就像银铃一样清脆，以南亭佛狸为中心，时而在前，时而在后，时而在左，时而在右。
　　白色发丝飞舞，半响一个十岁大小，身着紫色罗裙的小女孩出现在南亭佛狸面前。
　　按道理来说，这么大的雾，南亭佛狸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这个小女孩南亭佛狸却可以很清楚的看见。
　　南亭佛狸仔细打量着来者。
　　一头白发乖巧的梳成双丫髻，用红绳缠住，紫色罗裙及膝，腰间挂着一个有些破旧的兔子香囊，赤着脚，脚腕上系着一对银色的铃铛。
　　显然，刚才那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就是它们发出的。
　　小女孩与常人不同的发色已是引起了南亭佛狸的注意，但这却还不是最奇怪的。
　　最奇怪的是，明明一个连南亭佛狸腰都不到的小女孩，脸上却戴着一张纹着迷迭花图案的面具，将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
　　小女孩向南亭佛狸搭话：“嘻嘻，这位哥哥，请问你有看到黛儿的绣球吗？那是黛儿很重要的东西呢！”小女孩作伤心状。
　　南亭佛狸神色不明。
　　“并未曾见过。”
　　“啊......那就麻烦了，怎么办怎么办，那可是黛儿很重要的东西！”
　　“要是能找到就好了啊。”小女孩祈祷。
　　南亭佛狸的脚下传来一阵骨碌碌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滚了过来。
　　“啊！那是黛儿的绣球！太好了！黛儿的祈祷有作用了！”小女孩开心的说道。
　　滚到南亭佛狸脚下的，正是一个很漂亮的紫色绣球，上面同样绣着迷迭花纹。
　　小女孩向南亭佛狸请求：“哥哥能帮黛儿捡一下绣球吗？就在哥哥脚边呢。”
　　南亭佛狸垂眸，不作任何言语，弯腰捡起绣球交给小女孩。
　　“谢谢哥哥！”小女孩开心的道谢。
　　“对了！黛儿看哥哥对这个面具很在意的样子，是不是特别漂亮？”小女孩摸着自己脸上的面具问。
　　“嗯，确实很漂亮。”南亭佛狸答道。
　　小女孩开心的在南亭佛狸周围转圈圈。绣球一刻都不曾离开手中，道：“黛儿也很喜欢呢，这面具是黛儿爹爹在世的时候为黛儿专门做的，他可是整个古都最厉害的面具匠人！”
　　“虽然他已经不在了.....”小女孩突然停了下来，周身散发着一股落寞的气息。
　　一阵微风袭来，不知从何处吹来的紫色花瓣在她身边飞舞，迟迟不肯离去。
　　小女孩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南亭佛狸告别：“哎呀！说了这么久，黛儿的哥哥该心急了，黛儿就不久留了，哥哥有缘再见啦！”
　　说罢，双手捧着绣球，蹦蹦跳跳的消失在雾中，刚才还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散开了，露出了整个热闹繁华的大街。
　　南亭佛狸转身，那群对着他尖叫的女子却无影无踪，他的身后赫然是一片热闹喧哗。他凝视刚才绣球滚到的地方，一朵紫色的迷迭花正长在他脚边，随风摇曳。
　　这应该是谢他捡绣球的谢礼吧。南亭佛狸心里暗道，也不知道说的是那群女子还是脚边这朵迎风摇曳的迷迭花。
　　他捡起脚边的迷迭花，随手放在自己的储灵玉佩中，转身离去，依旧是那个慵懒的翩翩公子。
　　此时，临近古都的一座森林中，苍绿的古藤随意盘在参天巨树上，毒蛇吐着信子，黄色的兽眼中，竖瞳立起，凝视着树下方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发出一阵丝丝声，却迟迟不敢靠近。
　　四都皆知，临近古都的森林是整片云中陆为数不多的大森林，便是等级极高的灵尊，也只得止步于森林中围连连叹气。
　　更有人传说，森林内围是妖的天堂，等闲凡人灵修不得到它们的允许通通不得入内，但几百年来，除了古都传说中的一个妖外，几乎没人见过它们的真面目。
　　又因着古都的这个传说，这座森林被世人称为“迷迭森。”
　　此刻，连灵尊都不得入内的森林中围处，身着紫色罗裙的小女孩却蹦蹦跳跳的跨过了那道透明的光幕，空气中一阵波动，一颗参天巨树的躯干处泛起了涟漪，露出了里面一片紫色，然而不过须臾，一切又都恢复正常，这一幕，全被那条不敢靠近小女孩的毒蛇看在眼中，倒映在黄色的兽瞳内，若是有人看到黄色兽眼中记录的一切，肯定会惊叫一声，然后跌跌撞撞的跑向森林外到处宣扬，可惜的是终究无人得以窥见这一幕。
　　却说刚才轻松越过光幕的小女孩正欢快的踩在一朵朵紫色的花儿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走向花海中心。
　　拨开层层紫色的花儿，越靠近花海中心，紫色就越浓郁，直至一抹黑出现。
　　花海中心处，赫然躺着一个和小女孩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的双眸紧闭，神色安详，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比常人的苍白，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安静的躺在花海中央，没有一丝气息。
　　戴着面具的小女孩在少年身前停下，跪坐在少年身边，弯腰握住少年的一只手，将脸贴在少年的手边，语气极尽温柔，却带着一股沉醉，对着沉睡的黑衣少年道：“哥哥，黛儿准时回来啦，你这次肯定没法儿再戳黛儿头了吧，嘻嘻。”
　　“黛儿见到那位公子南亭了，他果然如戴着锁链的哥哥所说，拥有那个东西，虽说黛儿没见到，但却可以感觉的到，那是和那个戴着锁链的哥哥同出一源的东西，他一定可以让你醒来的，对吗？”
　　花海中一片沉寂，无人应答，小女孩的话语消失在风中，也不知小女孩口中那个戴着锁链的哥哥究竟是何人。
　　两人在一片紫色的花海中安静了许久，只有风的声音。
　　小女孩才意识到，黑衣少年是不能回答她的：“哎呀，倒是黛儿笨了，竟然忘记哥哥睡着了，又怎么能回答黛儿呢。”
　　“啊.....真是的，黛儿好笨啊。”小女孩这么说着，挠挠头作调皮状。
　　“哼，要不是那些讨厌的人，哥哥才不会睡这么久不和黛儿说话呢，都怪他们！”小女孩前一刻还作调皮状，下一刻却又突然发起了脾气，五指握拳，在空气中胡乱一抓，花海外围便传来一阵轰轰声，像是什么碎了的声音。
　　小女孩放下黑衣少年的手，踱着步子，闲庭信步的走到花海外围。紫色的花儿中，森森白骨堆积成山，使人看了无端觉得森凉，再去看刚才小女孩踩过的那些花儿，哪是什么花儿，尽是一具具被摆成向黑衣少年方向跪地赎罪姿势的干尸！
　　他们脸上的肌肤早已不见作为人类时水润的样子，像是晒干的梅肉般紧巴巴的贴在骨头上，脸上的表情却很生动，无不都是像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的恐惧，有的双目早已化为虚无，却能看出哭泣的神态，有的嘴巴大张，像是在尖叫，有的狰狞万分，面对小女孩似乎下一刻就能冲上去将她撕成碎片，这些干尸的身体上长满了紫色的花儿，整个花海外围仿若人间地狱，异常诡异。
　　面对这般惨景，小女孩却不会觉得可怕，白玉般的脚踩在这些干尸头上，银铃叮铃作响，发愤似的踩了几下，还觉得不过瘾，一直将他们踩塌了才罢休。
　　小女孩边踩边怒骂：“都怪你们！都怪你们！要不是你们这群恶人，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们当初对爹爹和哥哥下手时，可有想到今日这般模样！”
　　“凭什么恶鬼游荡在人间，凭什么好人就该在地狱里饱受折磨！”
　　“你们拿火把爹爹生生烧死时，他该有多痛！他该有多痛！你们感受得到吗！”
　　“啊啊啊啊啊！”小女孩忽的瘫在地上捂耳尖叫。
　　“还给我！”
　　“.....还给我啊.....”
　　花海里，小女孩无助的呜呜声一直回响，黑衣少年却紧闭双目，再也不会拿头抵着小女孩的额头轻声安慰。
　　回到黑衣少年身边，小女孩轻轻抚摸着脸上的面具，对着安详沉睡的黑衣少年轻轻低语：“哥哥，黛儿一定会让你醒来的，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小女孩的语气凝重，像是在许下生命的诺言。
　　紫色的花瓣飞舞，花海中泛起一阵涟漪，风透过那些跪地赎罪的干尸们空洞的双眼，吹起一阵呜呜声，像是亡灵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