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应久怀

70、异谈学院（13）

　　第七十章异谈学院（13）

　　“原来是这样。”

　　封凪保持双手背后的动作，略微偏了偏头，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菲利克斯心中隐约有不详的预感。

　　少女再次开口。

　　“看来，所谓的‘读心’也只能读取他人表层思维意识，而无法针对目标深层意识进行探查，是很鸡肋的能力呢。”

　　一边说着，封凪一边朝菲利克斯露出明丽的笑容，颊边酒窝映出浅浅凹陷。

　　“如果仅是这种程度的能力，那我至少有10种方法可以干扰。至少，在给人添乱这方面，我可是很有经验的喔。”

　　实际上，可能是乱七八糟的文学作品看得太多，封凪初中时期曾有过很多乱七八糟的设想：比如所有人只是缸中之脑，是外星人用来所发电的生物能源，世界本身即为虚幻；又比如自己只是他人笔下一个人物，思维情感都已被提前设定好，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又比如世上真有某种超出常理的存在，或许是神，或许是某种高维生物，他们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都可能导致世界崩溃等等。

　　她甚至写过一份详细的世界末日生存守则，列出了各类作品中最常见的36种末日，并针对每一种末日类型制定了相应攻略。

　　其中，读心作为文学作品中最常见的异能之一，同样是封凪重点针对过的对象。她深入思考读心的具体原因，针对其产生及工作原理进行过详细论述，万一哪天就能用上呢？

　　“这么简单的事，我初中时就能做到了。”

　　初中时期，封凪在同校生眼中一直是只可远观，不可接近的高冷少女，就连南谙那样的风云人物前去接触都只能碰上软钉子。于是他们学会站在远处，静默看着穿着棉麻长裙的秀丽少女独自一人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手捧一本从图书馆借到的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或者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偶尔也会是像《天堂屠夫奥克因》这类奇怪漫画。阳光倾泻在她的身上，少女乌黑的发尾反射出一点虹色柔顺光泽。

　　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她生来就是高高在上，不与世俗同流的文艺少女，世间一切不能入眼。然而实际上，整个初中生涯，她的脑海里永远思索着这类稀奇古怪的念头。

　　想到这里，封凪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颊边酒窝痕迹继续加深。

　　“不过，既然菲利克斯先生还有闲心和我聊天，那应该还没有准备动手杀人。那么不如先让我回到现实中吧，呆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未免太过无聊。”

　　似乎是在认真提出建议，她好声好气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明净双眼弯成小小月牙。

　　“呵，呵呵......”

　　菲利克斯忽然低头轻笑，面容上没有丝毫恼怒的痕迹，笑声轻快愉悦。他甚至真如封凪所要求一般，轻轻拍掌，主动退出这片空白空间，回到了一开始的活动室之中。

　　“您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更好的达成我的要求。”他如此说道。

　　回到现实，封凪目光扫过还晕迷倒地的南谙，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距离进入活动室之时只过去了一分多钟。也难怪外面守着的利德安尔三人没注意到内中情况。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活动室内部和外部有类似结界的东西相互隔离，将内外分割成两个不同的空间。

　　“嗯，您不需要唤醒南谙小姐吗？”

　　菲利克斯端坐在会议桌最上方，衣饰容貌与幻境中一模一样，十指交叉放于桌上，“或者叫你的同伴们进来也可以，我是不会介意的。”

　　“不必了。”封凪随手拉了把木椅坐下，从兜里取出一把糖果，精心挑选许久才选了颗草莓味的糖果扔进嘴里，指尖玩弄剩下的红色糖纸。

　　“你这次故意借荣雪之名引诱我们前来，不可能只是为了像个变态狂一样偷窥年轻女生的记忆吧。”她用柔软舌尖将糖果拨弄到舌下压住，丝丝甜意弥漫在口腔内部，“虽说我是不太在意啦，不过要是真是这样，那作为boss，菲利克斯先生的逼格可是会直降。”

　　她饶有兴致的侧头，琥珀色眼瞳注视上首端坐的菲利克斯，灵巧的手指将红色的糖纸折成一朵小巧的玫瑰，“那么，菲利克斯先生可以直说了吧——关于弘文的消息。”

　　现在，只差最后一块拼图。

　　“很好，选择您果然是正确的抉择。”菲利克斯将拇指抵拢，“看来，既使是在你们口中众多‘玩家’之内，您也是其中佼佼者。”

　　瞠目结舌。

　　大惊失色。

　　舌桥不下。

　　惊骇万分——按常理来说，应该是这样。

　　本世界原住民居然知道无限游戏相关信息，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都足以让玩家震惊，甚至于恐慌。

　　对于游戏世界，绝大多数玩家都是处于俯视角度来看待的。比起原住民，他们能穿越千万世界，见证无数怪奇灵异，每个资深玩家都经历过命悬一线的刺激时刻，数次死里逃生；而处于无限游戏最顶尖那几位，每人的经历更是堪比最宏大的神话史诗，在无数位面口口相传。与之相比，游戏世界原住民无论再如何天纵奇才，只要没被选为玩家，就只能困于一隅，无从超脱。

　　不论他们如何怨恨游戏将其作为笼中鸟豢养，强行逼迫他们进行赌命游戏，但不得不说，只有无限游戏，才是他们面对一切危险时的最大依靠。

　　此刻，一个原住民却直接戳破了这点，如同生存于气球内部的人物戳爆了那薄薄的一层乳胶外膜，平地之上骤起惊雷。

　　“怎么，很惊讶吗？”菲利克斯将交叉十指抵于下颌，面容半隐于阴影之下，“如果仅仅如此就惊讶，那我要重新考虑对您的评价了，毕竟是这么明显的事情。”

　　封凪将手中折好的糖纸玫瑰揣回衣兜，“不，没什么。”

　　她对于菲利克斯的言论没有任何惊疑，早在“地底古国”那个副本中，许云梵就曾对玩家的身份起过质疑。如果不是游戏为玩家添置雍朝遗民的身份背景，强行解释了玩家手中的黑科技和超自然力量，恐怕就连雍朝遗民也会选择直接弄死他们。

　　......不，应该说，这个身份真的是无限游戏添置的吗？她一直对此有着怀疑。除了刚进入游戏时的新手游戏和之后的单人游戏是肉身穿越外，地底古国以及现在的青蓝学院多人游戏中，她更像是魂穿到某个原本就存在于此世界的人物身上。

　　地底古国世界的封凪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她的文章刊登于《小说月刊》，有众多文人阅读；青蓝学院的封凪是学院学生，天文学爱好者，见过面的同学老师难以估量。如果无限游戏有能力游戏世界所有人的记忆中植入“封凪的存在”这一概念，不光要计算其中隐含的信息量与变数，还必须在对过去与未来进行时间修正。而且别忘了，这是一个多人游戏，每一名玩家的存在都会有大量信息需要修改。

　　所以封凪一直对此持怀疑态度，只有单人游戏中玩家是原身进入游戏，这也是单人副本为什么没有时间限制的原因；而在多人游戏中，可能是出于灵魂适配度或其他原因，她们应该是穿到了自己的异世界同位体身上，所以原身的习惯和细节才会与自身如此相似。当然，这只是封凪目前的猜测，想要证实还更多佐证。

　　“诸位玩家未免太过肆无忌惮了一点：曾经听话懂事的学生居然学会了逃课，胆小怯懦的学生在校内任意破坏，乖张孤僻的学生变得圆滑世故......更不用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如果连这么明显的行为模式差异都无法分辨，那我这个学院院长，大可以直接自尽。”

　　“那你就自尽吧，反正我是不介意啦。”封凪一口咬向滚动的硬糖，草莓香精的味道在口腔中迸裂开来，“不要再浪费时间了，直接说正事吧。算起来，你、我以及其他人的时间，都不多了。”

　　虽然不清楚其他玩家的任务，但就他们团队主线任务而言，生存10天是一个非常微妙的说法。为什么要生存10天？因为这10天中一定会出现某些危险，让他们无法继续生存。

　　就目前已知情况来看，即将举办的学院百年校庆就在那时举行，同时原初之主奥尔·萨恩斯即将被唤醒。二者相加的话，无论其他玩家接到的究竟是什么任务，任务时间也一定限制在这10天之内，校庆来临之时，正是所有玩家一决胜负之际。

　　她用牙齿一点点将糖果残渣研磨至粉碎，“所以可以告诉我了，弘文——在哪里？”

　　这是菲利克斯引诱他们前往图书馆的鱼饵，也是封凪目前缺少的最关键的一块拼图。弘文已死一事再无质疑，不光是他们亲眼目睹，就连游戏任务里也直接说明，让他们调查清楚弘文的死因。但现在，菲利克斯却说见到已死之人。

　　这绝不是简单的欺骗。青蓝学院，原初之主，IAMSO，水，百年校庆，图书漂流活动，死而复生......封凪无意识用指尖敲打桌面，无数信息飞速重组。

　　“弘文？”菲利克斯勾起唇角，面色于阴影下显得有些难以捉摸，“我只能告诉你，弘文确实自杀身亡，同时他也的确活得好好的，除此之外，还想知道其他消息就需要您自己调查了。不过，既然封凪小姐也知道时间不多，那还是请您赶快行动起来。相信我，我和你们一样，并不期望见到那位原初之主的重新醒来。”

　　封凪闻言眯起双眸，目光看向晕迷倒在瓷砖上的荣雪，“这句话，阁下应该不止和我一人说过。对付这种神话生物，不应该是他们IAMSO更拿手吗？”

　　“不然，你以为这些小老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能就留在青蓝学院？”菲利克斯的身形与空气中逐渐变淡，如一幅彩色的绘画，先是被移除填充完好的色彩，然后被橡皮一点点擦除所有存在痕迹，最后连声音也逐渐消淡，“此外，不只是弘文，连封凪小姐您也早已死亡过。”

　　我……死亡过？

　　分叉的时间.......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封凪阖上双眼，如果一切真如她所料，那就真的麻烦了。不过，其中还是有许多地方自相矛盾的地方，需要其他佐证。

　　“唔，怎么回事？”在封凪阖眸思考时，荣雪眼睫微颤，强撑着用手肘撑着从地板上坐起，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封凪？你怎么在这里？”她的语气中有显而易见的警惕。

　　说话间，另一边躺着的南谙也醒了过来，目光如刀一般直直盯着坐在椅上毫无防备的长发少女，手指微动，湛蓝的法杖从袖口滑落出一小截。

　　她做了个很不好的梦。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之前的事情了。

　　既使知晓是有人故意设下圈套，内心的仇恨与痛苦依旧如同蚂蚁一般疯狂啃噬着心脏，满腔的恨意顷刻间便要喷涌而出。

　　为什么，当初死的人不是你呢？

　　她紧紧攥着法杖尖端被切割的锋利的水晶，眸色一时晦暗难明。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南谙死死咬住下唇，掌心紧紧攥着法杖尖端，良久，才一点一点将其收回袖中。

　　至少，在这场游戏中，她不能攻击封凪，她不能为了一时之气而毁掉之前在游戏内部所有努力。

　　封凪仿佛对外界的暗流涌动毫无察觉，仍旧闭着眼眸，陷入自己的思维之中。

　　“都醒过来了？那就坐着吧。”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她蓦地睁开双眼，金色流光从琥珀色的眼眸中一闪而逝，“对了，顺便帮我把外面几个人叫进来，接下来，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