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应久怀

68、异谈学院（11）

　　第六十四章异谈学院（11）

　　南谙知道自己有个姐姐。

　　据母亲说，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个头小小的，又乖又软又聪明，一笑起来嘴角就有小小的酒窝。

　　说这些话的时候，母亲的眼中映着夕阳的余晖，明亮而温软。

　　她曾经因为好奇询问母亲：“那她现在在哪里？”

　　“......”

　　母亲听到这个问题顿了顿，眼中的温柔倏然变成一种难以承载的悲伤与懊悔，深沉如海。

　　南谙突然有些惊慌，她觉得是自己说错话了才让母亲那样伤心。这是世上唯一一个给了她温暖和爱护的人，她不喜欢看见母亲身上那种形如实质的悲伤。

　　这让她也觉得悲伤。

　　其实要说起来，这位母亲也只是她的继母，但是她们母女间的关系却比大部分普通母女都要好。南谙是家中的独女，她亲生母亲在她2岁时便出了意外身亡，唯一给她留下的东西只有这条命；她的父亲又带着男人特有的冷硬，整天最在乎还是公司的股价涨跌，将一切事物都交给了底下的佣人。

　　不过世事总是这样，时间久了，人心就容易变。那时有个佣人是她亲生母亲的乳母，从小把母亲带到大，因此很受父亲信任，给了她极大权力。但是那个乳母实际上一点也不喜欢照顾南谙，她每天只是把年幼的女童锁在屋内，好空出闲余时间跑去和别人打牌。

　　她威逼年龄尚小的南谙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说南谙就是个赔钱货，所以父亲才不管她。

　　南谙也真的没说出去。不过后面几天，她就学着电视里的主角冲了两天凉水澡，然后果然得了重感冒。

　　这件事终于惊动了那位只会看股市走向的父亲，南谙当着他的面说是乳母给她冲的凉水澡，还说出乳母天天都出去打牌，不给她饭吃，这件事成功激怒她那位不管事的父亲，将那个讨厌的乳母赶出了房门。此后，其他佣人也都不敢再得罪这位看似年轻的大小姐。

　　但她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空旷的屋舍，看着夕阳落下。

　　仿佛世间只有她一人。

　　直到某一天，一个女人进入了他们家庭，成为了南谙的继母。当那个女人用温暖干燥的手指牵起她的细嫩的手掌时，她才知道，原来有着母亲宠爱是何等幸福。

　　所以她不希望母亲伤心。

　　“我把她弄丢了。”

　　良久，母亲对着她勉强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那个笑容比黄连还要苦涩。

　　不想让母亲这么伤心。南谙心想，总有一天，她会找到自己的这个所谓的姐姐，既使要把母亲分她一半也可以，只要母亲不要再露出那种悲伤的表情。

　　后来随着年岁增长，她逐渐听到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比如母亲曾经为爱抛弃家族，和一个穷学生私奔，还生下来一个女儿；比如那个穷学生不是个东西，酗酒家暴什么都干，逼得母亲受不了回了家族，在家族的帮助下和那人离婚；比如母亲想接回自己的女儿，却发现那个女孩儿已经失踪，无论如何都打听不到那个女孩的消息，但母亲一直没有放弃。

　　母亲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错事恐怕就是和人私奔。即使如此，她归来后依旧靠着手腕成了上流社会的名人，无人敢在她面前提及过往，她造桥铺路，热衷慈善，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想再一次见到自己丢失的女儿。

　　但命运总是以捉弄人为乐，没人想到相逢来得那般猝不及防。

　　她顺利进入了一所远近闻名的私立初中，却发现校内招考第一的位置，被一个叫做的“封凪”的人所占据。

　　这是第一次有人将她从首席的位置拉下。

　　南谙的朋友们个个都比她还要生气，纷纷说要给那人一个教训，被她伸手拦下。南谙其实真的不气愤，不如说，因为过去第一得来太过轻易的缘故，她反而对排名中那个能击败自己的人产生了一些兴趣。

　　然后就是入学仪式时，新生代表站在礼堂上举行入学演讲，出场的就是封凪。

　　容貌秀丽的少女年仅13岁，黑发披散于肩，穿着有些褪色的棉布长裙和老旧的帆布鞋，站在台上俯视下方的出生豪贵的学生，面色平淡，仿佛没有任何人值得被她放在眼中。

　　这是一个骄傲的人，骄傲到近乎傲慢。

　　几乎是一瞬间，南谙就确定了台上少女性格。

　　不过这并不是她惊讶的原因，她真正惊讶的，是这个女生的容貌居然和母亲有着七分相似。

　　该不会......细小的电流窜过脑海，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渐渐浮现。

　　该不会，这就是她的姐姐吧。

　　她有些出神地看着台上的少女，眼神散漫。

　　*

　　封凪依旧被困在幻境中。

　　在她抓住易戈的手臂跑出小巷的时候，画面再次被禁止成黑白两色，被定格的画面中，清丽秀致的少女眼眸中罕见地流露出一点狡黠的光。

　　封凪记得那天，她的记忆里一直都还不错。所以她记得那天午后奔跑时有些晃眼的阳光，记得易戈意外纤细的手腕和触感有些冰凉的肌肤，以及身后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她的体力不行，没跑几步就累的开始喘气，后面一段路程还是易戈反手拽着她急忙奔跑。

　　那时候，少年和少女在金色的阳光下，像两个傻瓜一样跑过阴暗逼仄的路边小巷，跑过人流涌动步行街，跑过杨柳漫堤一片青翠的河岸，杨柳的嫰枝在他们身上簌簌拂过，河岸边某家不知名的商店还外放着卡洛斯·葛戴尔所作的探戈名曲《一步之遥》。

　　——兜兜转转，仍差一步，天涯之隔。

　　然后，两人相对而笑。

　　“我不喜欢这支曲子。”封凪悄悄踮起脚尖，橙色的丝质发带滑落在易戈的肩上，双唇中呼出的热气在少年白皙的耳垂上熏染出一点浅淡的绯色，“既使华丽，既使高贵，但本质上这还是一首孤独的曲子。”

　　“永远无法跨出、触不可及的一步之遥。”

　　封凪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菲利克斯先生，窥探他人记忆可不是什么好事。”

　　封凪百无聊赖的站在这座空白房间里，望着天花板，“或者，我应该叫您的本名——尼古拉斯·菲利克斯？”

　　尼古拉斯·菲利克斯，传说中这所青蓝学院的创始人。

　　“呵。”

　　一道轻笑身从耳边传来。

　　空白房间里忽然凝聚出一道人形，容貌俊美的青年穿着标准的西装三件套，袖口别着银色剔透的蓝宝石袖扣，黑色的马甲勾勒出挺拔的腰身，胸前的口袋里露出一点银色的表链，整个人看上去优雅而精致。

　　简直是斯文败类的最佳代名词。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失礼了，封凪小姐。”菲利克斯似乎读出了封凪内心的想法，“被您这样优秀的女士贬低，可是很让人伤心的。”

　　读心？是能仅能读取一闪而逝的表层念头还是长时间被动读取他人内心？使用时是否有持续时间和限制范围？能否通过放空思维或胡思乱想等方式进行防御或规避？她能否一次性对多人读心？此技能是否仅在这个空白空间有效？这个技能有可能被哪些道具防御？

　　初次会面，菲利克斯仅说出了一句话，封凪脑中便排列出无数可能。

　　“真是让人敬畏的智慧。如果您生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一定会不惜一切追求您的。”菲利克斯手中握着一支鎏金文明杖，“其实我本不想出场，因为我比谁清楚，和您这样的人接触，每一句话都在不知不觉间泄露属于自身的信息。”

　　“尤其是，您已经知道的已经足够多了。”

　　他言语中颇有深意。

　　“但你还是来了。”

　　封凪伸手触摸被定格的黑白画面，手掌却直直穿透过这幅画面，一切仿若无物。

　　“当然，这种小把戏在您面前只是献丑。”菲利克斯看着封凪的动作，并未加以阻拦，“不过对您身边这位小姐来说，恐怕就不是这样了。”

　　“对了，说起来，她似乎还是——您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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