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零一。香风吹梦落花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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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一花吹落，又一花看著。
居晚倚在窗边，拾起落在窗沿上那朵不知名的黄色小花，微微叹了口气。
“主子，陛下派人传话，说是晚点来坤翎宫陪您用膳。”
耳边响起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居晚却依旧一副清微淡远的模样，只是眼神柔和了许多。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这世上，怕是只有阿正能给他一点阳光了吧。
短短一年，辗转三国之间，从象外的二皇子，摇身一变，成了江国皇后，经历了那么多事，却终是躲不了他那磨人的皇帝哥哥。
居晚盯着掌心的小黄花看得出神，不禁陷入回忆。
一年前，父皇病逝，兄长巫阳继承了皇位。
是以世人所知，象外永平三年，当了三十年太子才坐上皇位尚不满三年的永平帝病逝，嫡长子巫阳继承大统，次年改年号为嘉瑞。
嘉瑞元年，中秋。
象外以西的邻国派使者前来祝贺新皇登基，他万万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竟是巫阳让他去邻国联姻。
表面说得好听，去邻国联姻，可居晚心里很清楚，巫阳就是忌惮他，又不忍杀之，便想了这个法子，让他去和亲，给两国联盟做贡献，到了邻国，也就是一颗弃子而已。
西面为邻的镜国，那可是女儿国，全国上百万人口找不出三十个男人，而那三十个男人，大多数还进了女帝的后宫。
那位使臣，是镜国的国师，晋溪桥。居晚与她说过话，对她的总结用他的贴身侍卫谈笑的话来说，便是：人长得倒是美若天仙，可惜满嘴鬼话，一句也信不得。
巫阳决定的事，便无法挽回，那他只能离开了。
他带着谈笑，在巫阳采取行动之前，不露痕迹的离开了象外皇宫。
镜国是不能去了，去了等于自投罗网，他带着谈笑北上，去了翎国。
谁知翎国那老皇帝一心求道，无心国事，太子沉迷酒色亦无心国事，导致外戚弄权，民不聊生。他们刚到翎国京都，距离京都最近的州府便遭了水患，死了好些人，接着便是瘟疫横行，大批灾民涌入京师，主仆二人差点丧命于此。
翎国原本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国家，只是而今君主不作为，加之天灾不断，才变得满目疮痍。
这种看不到希望的日子任谁也无法生出安定之心吧。
于是南下，来到江国。
不同于象外国的大气；翎国的寡淡；位于黄江以南的江南之国，江国的秀气雅致倒是深得他心。
想到这里，居晚神情一松，江国怕是除了童年的象外国之外，唯一让他想留下的地方吧。
漂泊半载，在江国京城开了删花馆之后，便遇到他。
居晚唇角一弯，眼角眉梢间也流转着笑意，他抬手轻轻一扬，小黄花飞荡出去，任凭落花归根，零落成泥。
他想起那个细雨蒙蒙的下午。
坐望云遮山半屏，雨时无见暮天青。
居晚支起一把青花纸伞，下了阶梯，走出删花馆，任凭斜风细雨，他只是慢慢悠悠，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
沿着江畔，走了一会儿，忽见前方一颗大槐树下有一人避雨，他见那树枝叶稀疏，这哪能遮风挡雨。于是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靠近那人，与他并肩站着。青花纸伞下，避雨的少年，直愣愣的盯着他看了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雨停了，居晚收伞离开，那避雨的少年赶忙跟了上去。
“你真好看。”
“嗯。”
他声音里没有多余的情绪，避雨少年也没有多话，只是痴痴的看着他，与他并肩漫步。
“你叫什么名字呀？”
“居晚。”
“那我以后叫你婉儿吧。你叫我阿正！”
“嗯。”
“我请你喝酒吧？”
居晚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走着。
少年一直跟着他，直到靠近删花馆，他远远的便看到了他那远在象外国的皇帝哥哥巫阳的心腹，程小晏。
有些人，你越是想躲着他，他越是天涯海角都能找到你。
刚在江国安定下来，他还没有想要去面对穷追不舍的巫阳。
他转身看着少年，敛起眼底的情绪。
“喝酒。”
少年闻言展颜一笑，带着居晚去了城南一家他常去的小酒馆。
二人都不是多言之人，只是居晚相对来说更加沉静一些。
“婉儿可是有烦心之事？”
居晚自斟自饮，望着酒馆外飘扬的招子出神。
“不想回家。”
少年望着居晚也有些出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跟我回去吧。”
从象外国出走以来，他经历了太多事，当真是累了，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巫阳却又找上门来，他真是一点都不想去理会象外与镜国之间商量的那些破事，一点也不情愿去当这颗注定会被抛弃的棋子。
他只想安稳的过完后半生。
“嗯。”他轻轻点头。
他早看出阿正气质非凡，定非池中之物，但在知道阿正就是这江国之主于颜正时，他还是有点意外。
原本只是想要逃避，才跟他回了皇宫，但长期相处以来，他却被于颜正的温柔所打动。
在宫里待久了，他总能在宫女太监那里听到一些前朝的事。
以丞相为首的一众文官，隔三差五便向皇帝进言，选秀充实后宫，望皇帝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稳固朝局。
居晚打从进宫开始，便知道皇帝的心意，毕竟当时的后宫，空无一人。
可这种局面不会一直维持下去的。
某日，共进晚膳。
“阿正，选秀吧。”
于颜正闻言，挑了挑眉。
“我要娶谁，他们干涉不了的。”
“娶我。”
居晚依旧慢条斯理的夹菜给他，眉眼间的云淡风轻让于颜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灼灼盯着居晚。
“婉儿可想好了？”
居晚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嗯，想好了。”
居晚是真的想好了，甚至连怎么给于颜正弄个孩子，也想好了。
皇帝大婚，本该普天同庆，奈何一些刻板的老臣以居晚来历不明为由，坚决反对。
居晚也没想到，于颜正竟为此罢免了一帮两朝老臣。
一位御史因当众说了一句对皇后居晚不敬的话，当场便被推出去斩了。
但那不是他该过问的事，或许，皇帝另有打算吧。
杀鸡儆猴果然有用，至少没有人敢于人前论居晚的是非了。
如今进宫也已半年，原本他是打算就这样躲着巫阳，守着他的阿正，度过下半辈子，直到有一天，谈笑从宫外回来，说巫阳在找到了他的母妃。
居晚进宫，便把谈笑也接了进去，看到于颜正那要吃人的眼神，主动申请从此以女装示人。
坤翎宫的一众丫鬟太监，皆是于颜正亲自培养的死士，除了重大场合，居晚需要换上皇后朝服以外，其余都是男子装扮，后宫也没其他妃嫔，倒是不用担心泄露身份。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半载。
居晚望着窗外，那抹越来越清晰玄色身影，他喃喃道：
“生平或有不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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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州城，拂雪斋茶舍。
“许久不见，在下还以为刘大人又高升了上了京城。”
余三笑眯眯的收回递茶的手，回身又往身旁小炉上那把精致的铁壶里加了一瓢早上小范去山脚下挑回来的山泉水。
刘涉慢条斯理的抬手端起面前的白瓷品茗杯，盯着杯子看了会儿，又放了下去，淡淡道:“余老板说笑了。”
余三见刘涉并未喝茶，也不理他，自己从品茗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刘涉见状，也只是轻笑一声，熟练的从自己宽大的袖口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布袋，小心翼翼的拿出里面的东西，放在桌上。
“像刘大人这种出来喝茶还自己带杯子的人，虽不多见，但我还真认识一个，早就想引见，但你俩一直没碰上面。”
见余三的视线没有离开过手上的书，刘涉嘴角勾了勾，自己抬手提起铁壶，将从布袋里拿出来的杯子烫了烫，然后才给自己也倒了茶水。
刘涉端起自己的杯子，轻轻嘬了一口又放了回去，抿了抿唇，才道:“那余老板可要快点了，过两日在下可要开始忙了。”
“这样啊，那择日不如撞日。小范！”余三对大堂方向高声喊道。
“哎！来啦！”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柔柔细细的男声，听得刘涉极为舒适，只听这声音，还以为是哪家青楼的小倌儿。小范从大堂一路小跑过来，余三勾勾手指，示意他附耳来听。
看着小范离开的背影，刘涉心中突然多了一丝疑虑，但事不关己，只是淡淡的对余三说了句
:“余老板家的这个店小二真是……与众不同。”
余三见刘涉别有深意，只是低下头来看书，若有所思，并未接话。
小范离开后，二人不再言语，一人看书，一人品茶。
暖冬后的正月，白云映水，莺燕偎栏。
位于城西的拂雪斋，是兼州城里的老字号茶舍。
刘涉与茶舍老板余三自小相识，刘涉后来被父亲送到京城著名的景行书院，之后去了外地做官，半年前才调回兼州做知府，期间隔三差五便来一趟拂雪斋。
最近茶舍新来了一位说书先生，大堂几乎每日都座无虚席。而刘涉每次来茶舍，都是先去茶舍院子里的凉亭坐一会儿。
一炷香的时间，曲栏那头，一抹月白色的身影，突然闯进刘涉的视线。
余三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笑道:“我们的大才子可算来了，快来，这位是刘……”
“刘十八！”余三刚要说出名字，刘涉却抢先道。
来人一愣，先是理了理衣襟，又才拱手笑道:“刘兄幸会，在下潘爽。”
刘涉点点头，连扬起的眉尾也带着笑意。
三人又聊了几句，见二人熟络，余三便离开，去了大堂。
清风徐来，带着些许凉意，亭旁的杏树轻轻摇摆，几瓣杏花落在乌金石的茶盘上，映衬出茶盘中水流的线条，落花流水，当真是极美的点缀。
刘涉一袭青衫，背后的发带卷起些许发丝随风飘了飘。他看着潘爽从自己随身的布袋里掏出一个似婴儿拳头大小的白瓷斗笠杯，心情莫名大好。
潘爽自己提起铁壶，烫杯，倒茶，一如之前的刘涉。
“早便听闻兼州有位才子满腹经纶，嫉恶如仇，今日一见，潘公子更是潇洒不凡，清新俊逸，来，有幸相识，以茶代酒。”刘涉大笑，端起自己的茶杯，举到潘爽面前。
潘爽左手撩起右手宽大的衣袖，右手端起自己的茶杯，用自己的杯口碰了碰刘涉茶杯的杯身，一饮而尽。
“刘兄过誉了，潘某就是个臭写诗的，只是生得一副好皮囊而已。”
“感同身受。”
“哈哈，刘兄也是个妙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零一。香风吹梦落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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