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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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若手抚着自己肩上那处绯色伤疤，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眼泪却不停的从眼眶中滑落，这泪中既有雁儿残留的情感，又有芷若对这孩子的怜悯。
一旁的小莺见了有些害怕，总觉得这古怪的聋丫头有些吓人，想起了一些小时候听过的故事，这丫头生的这么好看，不会真的是什么山中精魅吧，早知道芙蕖妈妈派人给她送药的时候她就不来了。
小莺虽生于乡野，但父亲是个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的读书人，自小识得几个字，比这楼里的其他小丫头要机灵些，若不是她那狠心的祖母为了给她爹筹赶考的路费，背着她娘把她给卖了，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她是个聪明的女孩，懂认命识时务，所以芙蕖妈妈让她们几个人中出一个人去给小哑巴送药的时候，别人都不愿意，只有她主动领了这任务。
若她没猜错，芙蕖妈妈是看好这个小哑巴的。小哑巴虽然又聋又哑，但她长的那么好看，万一日后成了这楼里数的上的姑娘，像现在风靡秦淮的艳首顾云裳一样，多少才子为其倾倒，多少富绅一掷千金，更甚还有一些飞檐走壁的江湖侠客……若真有那样一天，她今日示好，日后也能多个靠山。
当然，就算她猜错了在芙蕖妈妈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小姐妹们不喜欢这小哑巴挺正常的，因为这小哑巴自己对着个铜镜，却像是看陌生人的样子，确实有些吓人啊，更不要说她还突然拿起镜子敲敲打打起来，实在太古怪了，既然药已经送到，她还是先走吧。
芷若此时也顾不上身后的小女孩是什么反应了，她为自己切脉，敲击铜镜经测试听力，发现了两个重要的身体状况，对目前的境遇而言，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却是晴天霹雳。
好的一点是，雁儿的听力是可以恢复正常的，只要她能收集好药材，再凑到一副金针；坏的是，雁儿的声道损伤是不可逆的，这一世她是不可能开口说话了。
还有更加雪上加霜的情况，那就是雁儿的经脉问题，难怪当初杨逍会一心想要把雁儿交给她外婆，除了想让她过远离江湖纷争的日子以外，更重要的是因为这孩子的腿部经脉在当初的那场非人的虐打中严重受损，虽不影响走路，但习武却是不行的。一般的内功心法，内力的修炼都需要在体内运转一个周天，但雁儿的腿部经脉阻滞，显然是没有办法滋长内力的。
芷若叹了口气，自己现在的处境本就岌岌可危，几世下来她还从未尝过不会武功的人生该是什么滋味，更不要说雁儿的愿望中还有一条是成为让人无法轻视的存在，这一世只怕是前路多艰。
如今保命的手段只剩下医毒一途，感谢上苍，这么多世的轮回让她好歹还学到了点什么，不至于没有出路。只是要想拿到治病以及配药所需的药材，还得有更高的行动自由度才行，眼下只能暂时在此地蛰伏，走一步看一步了。
芷若明确了自己眼下要做的事情之后，开始一点点改变自己在春风楼两位妈妈心中的印象，不再逃跑，老老实实的做事，伪装出一副认命的样子。
花奴考察了她几天之后，把她的改变告诉了芙蕖，芙蕖左思右想，还是不忍心放弃这样一个好苗子，说不定聋哑之症也会成为她与众不同的优势呢，毕竟有些时候不会探知和散播秘密的美娇娘，也可以让很多达官贵人放下戒备，还会有一些才子心疼佳人的境遇，心生怜悯。芙蕖考虑了良久，还是决定把她留在身边细心调教。
芷若几世习武，身姿步态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气质，峨眉佛家与道家文化的熏染又让她比一般人多了几分出尘，在芙蕖看来芷若这样的气质本身就很难得，不需要学习一般烟花女子的妖娆之气。
但是青楼花魁终究不是天边的神女，偶尔流露出的一丝媚意，恰到好处的温柔解语，闭口不言也能凸显的女性魅力，都是芷若要学习的东西。
除了这些内在的一些气质仪态的修炼，芷若还被安排了许多别的课程，芙蕖与花奴在与芷若的接触下，发现芷若一笔簪花妙不可言，更是如同捡到了宝，也对芷若的身世产生了怀疑。
花奴与芙蕖两个人在暗处悄悄的观察芷若，发现芷若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一丝丝高傲，这种气质在她们两个面前隐藏的很好，只有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才会显露出来。
花奴忍不住问道：“会不会是官伶里逃出来的？”
芙蕖拧了一下眉心，定定的看着芷若，透过她想起了某个人：“不会，如果是官伶好歹也是伶籍，来了我们这儿，伶籍娼籍都很难说。”
“那可不一定，那些罪臣的家眷曾经都是高高在上的贵女，留在大都那个熟悉的地方，仰视曾经还不如自己的人，倒还不如来咱么这儿呢，当初郦……”
花奴的快言快语在芙蕖突然犀利起的眼神中收声，讪讪地自己掩了口。她怎么就记不得呢，这芙蕖与那郦玄都可是一起被贩入春风阁的，那时的春风阁还叫明月楼呢，若说郦玄都是逃出的昔日贵女，那这个芙蕖的来头恐怕也不简单。
不过花奴的话倒也提醒了芙蕖，原来不是只有她从这个哑女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她走进房门，见芷若正拿着本棋谱复原谱上的棋局，甚至还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两处改动，那改动细察之下便觉玄妙，让人不敢小瞧这位坐在此处小小一团的姑娘。
芙蕖执湖笔在纸上写道：【你到底是何出身？】
芷若心中暗道终于来了，这几日她适当的展露出了一些自己过去学到的技能，就是为了找机会将自己想好的身世透露给这位在春风阁实际掌事的妈妈。
【我是医学世家出身祖父曾是宫中御医，后来家道中落，又遇元兵侵袭，流离失所，以致于沦落至此。】
芙蕖闻言瞳眸微闪，纸笔交流不比正常的言语交流，凡是笔尖写下的，都该是经过深思熟虑说出的，但这丫头依然用了“沦落至此”这样的用词，可见她是发自内心的看不上她们这样的风月欢场，不过这也正常，这天底下又有谁愿意高看她们这种人一眼呢？
【你已入贱籍，再怎么心生抵触也是没用的，你可以从心底看不起我们，但你却没有办法改变你自己也成为了这样的人的事实。】
芷若拿到芙蕖的纸签之后，有些意外。她确实无意识的流露出了一些高傲，这源自于她还没有真的对自己现在的身份产生代入感，不过这个女子也确实格外敏感了一些。
【我没有看不起任何一个人，我看不起的是这个行业，是催生这个行业、贬低女子对女子进行交易的人。】
芙蕖看了之后十分意外的看了芷若一眼，脱口而出：“你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芷若听不清楚，但却看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想了想，在纸上写下一串文字。
芙蕖拿到之后，疑惑地念了出来：“天麻四钱，川穹六钱，白芷……这是什么？”
芷若知道她的疑惑，指了指头部的位置，示意她这是可以治疗她偏头痛的药方，芙蕖有些惊奇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写下几个字。
【你能看出我有偏头痛？你懂医术？】
见芷若点头，她拿着那张药方心情有些微妙的沉重，面对这样心思玲珑的芷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她引荐给那个人。
【你知道贱籍中也有伶籍和娼籍之分吗？】
【我会为你写一封引荐信，你带着它去城外桃花庵，如果你能在她那里学到点什么，并通过她的考验，我就同意你入伶籍，卖艺不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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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若低头拿着那封信笺，上面写着郦玄都亲启。那天回去之后她试探着问了小莺，本没抱什么希望，却没有想到过去事情小莺竟然也打听得一清二楚。
小莺拿着那信封看了几眼，口中喃喃道：“郦玄都？难道是当年艳冠秦淮的玄都女郎？！哎呀，我忘了你听不见。”说罢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拿了纸笔，因为激动写的有些潦草。
【玄都女郎是当年集庆乃至两江都顶顶有名的行首，花名桃夭。她精通音律，弹得一手好筝，琵琶也是一绝，最关键的是她极擅各种妆面，她首创的桃花妆甚至有官家女子效仿，风靡整个江南，多少人为了一探芳容来明月楼一掷千金呢。探花郎为她写诗，据说她还拒绝了当时统管江浙的都督，因为这件事还有个姓郑的书生给她写了出折子剧，谱了北曲，十分的受欢迎，在剧中郑姓书生以“玄都”二字代指桃夭，她玄都女郎的名声就在文人之中传开了。】
芷若回忆了小莺给她讲述的这位玄都女郎的辉煌过往，看了看眼前杂草丛生的小小庵堂，心中竟然有些说不出的涩意，若生于盛世，以这位女郎的才华，为伶又有何妨？只可惜如今……
芷若抬头看着那块摇摇欲坠的牌匾，瘦金体凌厉又婉约，匾很大只书了“此门”两个字，大面积的留白显得有几分寂寥。
春风阁，桃夭，玄都花，此门。
连起来看让芷若了然了几分，恐怕这里面那位才是春风阁如今真正的主人，只是……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不太吉利的诗，以及诗背后圆满的很牵强的故事；是门内桃花迎面的桃花姬，抑或是门外等来物是人非的痴人……不知这位郦行首在自己的故事里扮演的是哪种角色呢？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