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本豆》颜色鹿

16、明晓之死

　　没有任何波澜，我慢慢睁开眼，面前却是明晓一口鲜血吐出，朝着我笑得很温暖……他身后，墨宇脸色铁青腾于空中，手中的水波球一个接一个袭向黑蛇，打得它身躯左右扭曲……然而我已无暇顾及……
　　“啊……”我痛苦地喊了出来，抱着他逐渐倒下的身体，听着他的呼吸声变弱，手足无措。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
　　他沾满鲜血的手抚上我的脸庞，明明很痛苦却依然笑得很暖心，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我断断续续地说来一句，还塞了一块东西在我手上。吐出最后一个字时，他便在我怀中断了气。
　　他说吾倾慕汝已久，愿汝心似我心！
　　我打开手一看，那是他视如珍宝的佩玉，也就是聚魂灯的碎片。听说在邺城，男子会赠送心爱的女子玉佩，表示自己一片冰心。
　　我呆呆望着他逐渐冷掉的身体，泪如雨下，慌乱地掏出太上老君仙丹，往他嘴巴塞，带着哭腔声喊道：“吞下去，吞下去你就能活下去，吞下去……” 却无论如何撬不开他的嘴。
　　阿达摇摇头，有些遗憾地告诉我：“豌豆，没用的，他已经死了！”
　　“不可能，仙丹可以……可以救他的！”
　　阿达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从未想过有人会因我而死……
　　我捏紧手中的妖灵珠，拼尽全力捏碎它。同时，灵珠内承载着妖鬼强大的怨念向我袭来。我看到一只活泼乱跳的小老虎；我看到它的家人被人类捕猎，只是为了取它们的皮毛作为贡品献给皇上；我看到它也死了，在苦修初为妖时被扒了皮，鲜血淋淋盖不住一双怨恨的眼，狰狞、可怕……
　　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不远处的黑蛇突然惨叫一声倒地，巨大的身型不断缩小，变成了一只奄奄一息的老虎。墨宇正欲抬手解决它时，瘟老头急忙上前：“魔君手下留情，这只妖鬼可否由小老头我处置？”
　　墨宇收回了刚凝聚成型的水波球，甩袖冷眼相对。瘟老头叩谢后便带着老虎离开了。
　　听说瘟老头回天庭不久后便多了只坐骑，老头曾经也是作乱的妖怪，或许是看到妖鬼感同身受吧。
　　“走吧！”墨宇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我，许久之后只是伸手要带我走。
　　我放下怀里已冰冷的尸体，没有理会墨宇，只是踉跄着往前走。墨宇是有能力救我的吧？在
　　毒箭发出的那一刻他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救？是不想救我吗？
　　“你去哪？”
　　我没有回答，只是往前走！
　　“小美人等等我！”阎誉向我招手，三步并两步跑我身旁，还朝墨宇得意一笑：“小美人有
　　没有兴趣再游鬼界？”
　　“……”
　　我还是跟着阎誉回了鬼界。墨宇在鬼宫外站了很久，我都没有出去见他。
　　据说人间有一国举国哀悼，为英勇牺牲的太子哀悼……
　　阎誉为我准备了很多人间的稀奇玩意，只是我提不起兴致而已。
　　墨宇倒是天天来，只不过我没有出去见他而已。后来，他就没有再来了。听说在凤瑶的帮助下，他又得了一块聚魂灯碎片。
　　真好！他很快就能见到白鱼了……
　　而我的生活，也逐渐固定下来，每天几乎都是和阿达酒馆赌坊鬼宫三点一线。
　　不知过了多久，我早已忘却了明晓的死，失去了对他的愧疚感，唯一不变的是对那个人越来越深的思念。便开始后悔当初不出去见他一面。
　　一日，我坐于奈何桥上，帮着孟婆分发孟婆汤。奈何桥算是我在鬼界最为喜欢的地方。在这里，每天都有成群的鬼来投胎。每个鬼都拥有独特的记忆，在过桥之前都会回忆一下过往，再饮下一碗孟婆汤，弃了红尘俗世又奔下一个红尘俗世去了。
　　我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一个江洋大盗讲自己的故事时，余光却瞥到了一抹墨色身影。我惊讶地别过头，却见他高傲帅气的脸上多了一抹欢喜地看着我。我知道，我还是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墨宇。
　　又惊又喜间，手中的碗早已啪嗒落地，汤也跟着洒了。我像装了弹簧似的飞向他怀里，抱住他。一股暖流从脸颊处流过，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泣不成声，埋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如今，我才恍然发现，我已离开他有三年之久！
　　“你……不怨我了？”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早就不怨了，只不过是恨自己太作，干嘛要离开而已。
　　墨宇轻笑，好似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一般，修长的手搭上我的后背，搂紧我，把我埋在他的怀抱里。
　　我看到了，他背后的凤瑶，早已铁青着脸气得牙痒痒。
　　这日，我决心再次回归，当墨宇的拖油瓶，便与鬼界的朋友通通告别。
　　“小……小美人！”阎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我的袖子不放，舌头都有点打颤，开始口齿不清：“你……你又要……跟人跑了是吗？”
　　这话听得咋那么奇怪！
　　墨宇的额头开始爆青筋……
　　我的笑容有些僵硬，为了防止又一次大战，只得将他的手挪开，信誓旦旦承诺一定会回来看他的。
　　阎誉这才有了笑容，咧着嘴问我：“真的吗？那……”
　　“真的真的！”我连续点头，托起阿达便跑。再这样跟他道别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走出鬼界。
　　“啊！”背后传来阎誉的声音：“故人已逝兮……”
　　本豆仙还没死呢！
　　回归后，我与凤瑶的感情越发恶劣，动不动就吵架。墨宇和阿达左右为难，竟惺惺相惜起来，每次我们一吵架，他们俩就跟打过招呼般往外走。
　　我算过天象了，今日风和日丽，是一个吵架的好日子！
　　“吾等高雅之人，岂能与鼠辈之人同桌而食。”凤瑶的筷子动都没动一下，又耍起了小脾气。
　　我将脚架在凳子上，右手撑着脑袋，左手夹了一大块肉塞进嘴巴里，装出我最拽的样子：“您老爱吃不吃！”
　　“你……”凤瑶一时气结，又使出了老招，转向墨宇：“魔君，你看看她！”
　　本豆仙用鼻孔哼了一句：“看我干嘛！老子天生丽质，美丽动人，倾国倾城，不用看都知道是漂亮的。”
　　“是人吗？这么不要脸！”
　　我噗呲冷笑，瞪了她一眼，接道：“对！我不是人，我是小仙女！”
　　墨宇扑棱一声，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眼底满含笑意地看着我。
　　笑什么！这句话没毛病呀！我的确是天上的小豆仙！
　　凤瑶被我气得一口饭都没吃就回房休息了。我也失了吃饭的好心情，跑到外面透气，墨宇也跟了出来。一桌好酒好菜就只剩下阿达独自享受。
　　水晶宫尽管填了很多虾兵蟹将，但是还是一如既往有些寂静，尤其是今晚。
　　“跟我来！”墨宇突然牵起我的手，在还愣神间把我带出了宫殿。一技蜻蜓点水，我们便稳稳地停在了海面。本豆仙摇摇晃晃，生怕掉入水中，墨宇轻笑着搂紧我的腰。
　　“躺下！”
　　什么？不行，会掉下去的！在我挣扎时他便把我按了下去，我才发现我躺在柔软的海面上，竟比蚕丝被还要舒服。
　　今夜的星空格外耀眼，繁星点点，银白色的月光洒在海面，泛着一层层的波澜，清风徐徐，抚动着发丝，吹过我的额头。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夜，舒适得我想睡觉，眼皮像挂了铅那般中，不停地往下坠……往下坠……往下……
　　“你还在为那件事介怀吗？”墨宇盯着夜空，突然问我。
　　我摇摇头，保持点清醒，呢喃道：“没……没有！”
　　本豆仙实在困极了，食困症又犯了，以至于后来墨宇说了什么，我只听了三个字——能解释。
　　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我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阿达早就坐在床沿上吃着它的早餐。
　　“早呀！阿达！”
　　阿达瞪了我一眼，有意无意地说了句：“不早啦！”
　　“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我记得昨晚我与墨宇躺在海面上，话没说两句，我便睡着了。
　　某只臭老鼠轻蔑地呵了一声，又瞪了我一眼：“那条臭龙抱你回来的。”
　　“哈？”
　　“你的口水都流到人家的袖子上了！”
　　“哈？”
　　我流口水了？那条有洁癖的龙竟没有当场烤了我？转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