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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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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泽楷其实不太喜欢温泉,他曾在温泉池里撞到凸起的石头,曾在温泉池边丢了自己原来摆放的拖鞋,甚至曾在还没进温泉之前低血糖摔倒,若不是他及时讲了自己不适,父母扶到了他,他的身上可能会留下淤青和伤疤,几年才消或可能伴他长大的那种。
但是说怪也怪,周泽楷很喜欢姜茶,姜的辣味和红糖的甜味可以搭配在一起和谐成一杯杯琥珀色的液体,还不相互盖着彼此。他想过是不是自己在S市待太久了,所以喜欢吃甜的,但他又觉得这样的选择太过于自然,就这么喝了,一点都不嫌弃。
喻文州陪他去时,他们看得到沿路的灯亮了那么十几盏,就这么一条路,再远的好像就没有灯了,山在很远的地方,好像就这么被围了起来。周泽楷感觉到光晕落在自己的发梢,亲吻了喻文州的侧脸,然后陷在了他们衣服的褶皱和影子的交叠处。
他的柜子跟前辈的相挨着,还有不少当地人大晚上吃好饭来泡个温泉,虽没到推推搡搡的地步,他却觉着还不如让其他人挡着自己前辈。他瞟了旁边一眼,喻文州看着他笑,他才发现喻文州换好了泳裤,然后侧身撩起连帽衫的边缘,“唰”地一下就只剩皮肤接触空气了。周泽楷撇开视线,正巧有人到他们之间去够上排柜子里的衣服,他背过身脱了衣服、换了泳裤,然后捏着毛巾一端,对上了喻文州的眼睛。
喻文州刚刚看过来,见小周换好了就走到淋浴间,打开温水,问他拿了毛巾,让他稍微沾点水。他自己也沾了些,小周转过头看他,他把干毛巾放到身边人手里,关了龙头。
周泽楷怕冷,S市的阴冷天气是他的噩梦,他也没想到这边今年也下了雨,淅淅沥沥得不停,使得这里的温度降了不少。他撩开门口的帘子时,一阵冷风就直接拍打在他身上,他直接被拍了回来,对着裹了干毛巾的前辈愣是只说了句“好冷”。
喻文州笑了。这天冷也得泡,不下雨已经是好事了,冷了就裹紧些,待会进了池子就暖和了。他看小周听懂了,就撩开了帘子一起往外走了。是真的冷。
随机选了人比较少的又距离近的池子,周泽楷试了试水温觉得可以,就蹲下来背过身慢慢地把身子挪进水里了,喻文州正巧看到一边的姜茶刚刚倒好,就去拿了两杯,纸杯是白色的,没有花纹,在夜里跟裸露的皮肤一样晃眼。
周泽楷道了谢去接纸杯,指尖触到了前辈的手,凉得就跟这冬天一样,他让前辈也快点下来泡着,怕着凉。喻文州走下来时,他看到了池边的小灯打着暖黄色,树叶上一片,前辈身上一片,他突然就伸出手想扶前辈一下,他突然就怕前辈在池子里摔着。
他没觉得不妥,但还是在伸出手的两秒后收回,结果发现被握住了,抽不回来。如果有镜子的话,自己的脸可能和被热水浸红的身子一样,像是吊了小火,炖的是自己的那杯姜。
喻文州没看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走进池子,把身子浸到池子里,左手和自己的右手依旧握着,右手拿了杯姜茶,问自己暖和了吧。周泽楷点点头,他的心思还在水下,不会冒出来,水流仍是在,勾勒了指关节,再从缝隙间游走。
他们的相处仍然安安静静,波澜不惊,期间就换过两个池子,是不同温度的,等时间差不多了就走回了室内,手里多了杯喻文州第二次倒满的姜茶,另一个手已经空荡荡了。
喻文州眼里好像有泡沫,这是周泽楷在淋浴时突然想到的。人挺多了,他们隔了两个位置。那泡沫可能是草本植物的味道,那种水里生长出的清的、透的、净的,掐一下可能就留下指甲印了。被清水那么一泼,就会有水滴下来,沿着那细细的纹路,从高处落入低处,留下水痕。
走回去的一路不是很凉,可能是温泉水残留在表面,可能是姜茶晃荡在胃里,但这些好似是都会随时间而变凉的,温泉水时间久了会蒸发殆尽,姜茶冷了就不那么好喝了。周泽楷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喻文州知不知道为什么,但他不会像个孩子一样什么都问。
他其实知道今天是前辈的生日,他原本思考过很多给他过生日的方式,却万万没想过生日这天自己会像现在这样待在前辈身边,还是在旅行的途中。他看到喻文州的影子,就在灯光之下,前辈马上就要长一岁了,他甚至还不知道前辈过的是实岁还是虚岁,他只知道这要么是一字打头的最后一年,要么就是二字打头的第一年。
他不觉得喻文州会生气,但他怕喻文州失望。喻文州一路就问了他泡温泉的感想,还说了说两天的安排,而他自己显得怕是心不在焉。无论担心与否,该做的还是得做,这么想着,趁喻文州去卧室换居家服时,周泽楷从冰箱拿了自己前一天订好、今天一早去取的蛋糕。不是传统的圆形,而是长方的,怕放坏,就没买太大的,怕太小,就买了横向放宽的。是巧克力蛋糕。
他把自己提前写的卡片放在蛋糕盒下压着,然后就看到喻文州从房间里走出来。喻文州也没假装自己没瞧见什么,走近了就以平常的声音、平常的节奏、平常的音调说了声“小周”。
他下一秒就被比自己高那么几公分的后辈抱住了,他听到他有些口齿不清地说着“前辈生日快乐”,没提哪来的蛋糕,就加了句“对不起”,也不知道是为的拥抱而道歉,还是为自己没能好好准备而道歉。
喻文州伸手去摸周泽楷微长的头发,刚刚洗过吹干的,有股好闻的味道。喻文州说“谢谢小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上的挂钟好像走到了零点,新的一天的阳光不多久便会照亮整个房间。
蛋糕在晚上被分了点吃,剩下的第二天成了早饭。周泽楷为自己不知道买哪个年龄的蜡烛而买了几根线蜡烛而抱歉,喻文州却说蛋糕好吃就行了,巧克力下面还有奶油呢。
他们离开时是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他们早上去集市逛了一圈,旁边有年轻的女孩子跟男孩子问今天怎么过节,周泽楷一抬头说那个是糯米做的吧,就自己到摊边去看了。喻文州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暴露的喜欢吃糯米,往红糖糍粑上咬了一口。
喻文州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两个礼拜前这里是一室空白,现在已经被还原成原状了,但在这段时间里所经历的都是自己计划中与计划外的。他也没有想到自己随口问的一句“一起吗”会是这两个礼拜的开始,好像自己一遇上周泽楷就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自己却并不对此感到慌张,那夏天的三十九天就是第一次印证。
当他们往回开时,灰色的天笼罩着车子,电台收不到稳定的电波,插着光盘的车载音响里放着过去的旋律,他们偶尔聊几句,路过服务区便休息一会。
渐渐地,天就暗下来了。
喻文州双手仍把着方向盘,他侧头瞥了眼周泽楷,后者坐在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头靠着自己的肩和玻璃窗,喻文州收回了目光,看到前面仍是一片红海,而自己身边的车窗看出去是黑压压的群山,在很远的地方,有黄色的灯光摇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