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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日常·住院 ...

  •   天阴沉沉的,下着绵密的细雨,空气中不时会传来几阵沉闷的雷声,视野中周围的景色是一片青森森的晦暗。

      凌渊看看自己被牵着的左手,顺着手又往上看去,父亲凌千山穿着他那件黑色的旧夹克,就静静地站在母亲黑色的墓碑前。

      这是1994年的清明,凌渊还差几个月就十岁了。

      祭拜仪式很简单,凌千山放下花束之后让凌渊鞠了个躬,之后父子两人就一起朝墓园外走去。

      雨天里来祭拜的人不多,窄窄的陵道上前后无人,凌渊握紧了凌千山宽大温暖的手。

      他幼时丧母,虽是父亲把他拉扯大的,但更多的时候则是交给世交盛家去帮忙抚养,随着凌渊年龄的增长,父子两人更是聚少离多,皆因凌千山有一份特殊的工作。

      凌渊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踌躇着刚想问问他最近工作忙不忙能不能多陪陪他的时候,凌千山就开了口。

      “小渊啊,你最近在盛天他们家有没有乖乖地好好学习?”

      “有啊,我有好好学习。”

      “那就好,这样爸爸就放心了,”凌千山捋了捋自己的头发,顿了一下,又道:“爸爸跟你说件事,这两天我又要出差了,而且可能要出去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月的伙食费我已经交给你盛叔叔了,你在盛家要好好待着,知道了吗?”

      听见这话,凌渊心里瞬间充满了失落,往常他总是能习以为常迅速调整过来,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心里却无法释怀。

      然而他还是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低落的声音传进凌千山的耳朵里,他低头瞥了一眼,发现儿子一脸的闷闷不乐,心中再次生出了一些愧疚。

      他看看周围,从公墓大门外的路边摘了一朵花,递到了凌渊的眼前。

      “小渊你看,这是金盏花,爸爸把这个送给你。”

      “……干嘛把这个给我?”凌渊有些疑惑,他并不很想接下那朵花。

      “你知道金盏花的花语是什么吗?是救济、分离和忍耐。”凌千山笑笑,道:“爸爸的工作就是去救济那些遭遇了困境的人,但因为这些人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所以爸爸必然会跟你有分离的时候,虽然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爸爸希望你可以忍耐这种分离,这样你就能变成一个坚强的人,你变坚强了,爸爸就不用再担心你了,妈妈在天上也会更安心,懂了吗?”

      “真的吗?你的工作真的有这么好吗?”

      “嗯,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义的工作之一。”

      凌渊看着凌千山慈祥的笑脸,最终接过了那朵视野里唯一的亮色:“那以后,我也要做一个像你一样的人!”

      天光破云,周围开始变的明亮起来,然而父亲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凌渊想睁大眼睛看的更清楚些,却有金黄色的一团出现在眼前,而捧着这团金色的人正是凌千山。

      “父……亲?”

      “……凌渊,凌渊?你醒了吗?”

      “父亲”开口说话,但声音却不对劲,凌渊定了定神,终于被那声音唤的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叫他的人是终偈。

      “……组长?这是哪里?”

      凌渊嗓音嘶哑,终偈扶他坐起来并倒了一杯水,然后按铃叫了护士。

      “你终于醒了,这里是医院。”

      凌渊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确实是他熟悉的地方,就是这白色刺眼了些。

      白色?凌渊突然想起了之前在防空洞里发生的事情,他记忆里自己就断片在井司川清那个白色的实验室里。

      “之前!防空洞那事最后怎么样了?”

      终偈看他有些激动,刚想回答的时候护士医生就到了,只好示意他先做检查再说。

      一番折腾过后,除了一条小腿骨折,医生终于确认凌渊其他方面没有问题了,此时终偈才开始给凌渊说明他昏迷后的情况。

      “那几个探险误入防空洞的学生在我们被宪兵押去实验室之前就已经被梅戴乾他们救了出去,用的就是救我们的方法。”

      “可是,他们到底用了什么东西能让我们假死?”凌渊醒过来之后就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要知道他以前只在武侠小说里看过这种桥段。

      “是河豚毒素。”

      “河豚?”

      看凌渊愣住,终偈便解释道:“这是我从梅戴乾的报告书里看到的,他们混入日本人的队伍里之后,也在想办法救人,吴所未去扮演了运尸宪兵,而梅戴乾则想办法混到了井司川清的身边,冒充他的实验助手,在这期间他发现食堂的饭菜里有河豚料理,就去跟厨师要了一只河豚借口做研究用,他从河豚的皮肤中提取了低纯度的河豚毒素,然后以极少的剂量混入实验注射液中,这样就使我们陷入了‘假性昏迷’,而不知情的人就会以为是实验出了问题导致我们死亡,这也是那天为什么实验体消耗这么快的原因。”

      “但没想到我们半路就醒了过来。”

      “梅戴乾说他怕剂量太大出了意外影响到我们,所以没敢下重手。”

      那他是对学生们下了重手吗?凌渊心里突然有些无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抱怨。

      “他怎么还会这种技术啊?没听说过他是生化系的啊?”

      “这个……听吴所未说这是他们吃日料时的大厨告诉他们的。”

      ……那敢情还是个生化系的厨师?

      凌渊觉得挺不可思议,但还是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又问:“对了,那我第二次晕过去之后呢?我记得你来救我了。”

      “对,我发现你不见了之后,就和洪星又返回去救你。”

      “洪星?他怎么也跟着回来了?他人呢?怎么样了?”

      提到洪星,终偈沉默了一下,道:“洪星……他其实也是黑街中的一员。”

      看凌渊愣在那里不明所以,终偈就给他解释了卧底名册的事情。

      “……最后,我把名册按照洪星的遗愿带了出来,由机关捐给了烈士纪念馆,而那个防空洞也已经彻底封闭了,这件事完全结束了。”

      “原来是被这些前辈们救了,幸亏我命大啊,哈哈……”

      凌渊想起了自己刚才做的梦,那是他小时候经历过的事情,当年的父亲是不是就跟这些革命前辈一样无私地奉献了自己呢……

      看凌渊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傻笑,终偈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簇愤怒的小火苗:“你当时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应该一个人自作主张殿后的,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

      突然的质问把凌渊的思绪吓了回来,他看见终偈的脸色心虚起来,立马赔上自己的笑脸道:“我错了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组长你原谅我吧好不好?”

      “可是你!……”

      终偈还想再训斥他一下,结果那张带着笑意的娃娃脸却实在让他说不出口,甚至让他有种在责怪不懂事的中学生的无力感。

      他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两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那个……”

      凌渊企图开口说些什么以打破僵局,终偈却打断他,道:“我去把花插起来。”

      此时,凌渊才发现终偈带来的居然是金盏花。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是这种花?”

      终偈被这么一问愣住了,火气瞬间消失了,此时反而变成了紧张:“本、本来是想买店员推荐的花的,但部长刚好打电话问我在干什么,然后他就建议我买这个。”

      是盛天那家伙啊……凌渊心中了然,但还是笑道:“这是我最喜欢的花了,谢谢你,组长。”

      这个笑跟刚才求饶时的笑脸完全不同,让终偈感到了一种温柔的真诚,他心中一跳,立刻移开了视线:“嗯……我去接水。”

      病房里一时只有凌渊一个人,他盯着那束金盏花,再次想起了父亲。

      “哟,凌渊啊,你醒了?”

      思绪被打断,凌渊转头看去,发现一群人走进了病房。

      “秘书长,你们怎么都来了?”

      何许仁走在最前面,身后是凌渊熟悉的部门里的同事们。

      “你受伤这么重,还差点挂了,我们当然要来看看你啊。”连野原拍了一下时雨行,示意他把果篮放下。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就是想摸鱼才来的。”吴所未无情地戳穿了他。

      “嘿,要不是前两天大家为了收尾太忙了只能让终偈一个人来,我早就来看望我们没心没肺的凌渊小同志了。”

      那边互相揭底不可开交,这边凌渊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我昏迷的这几天,都是终偈来看我的吗?”

      “是啊,他虽然是新人,但对你到真的是很上心。”何许仁坐在了病床边,脸上有些许不满。

      “凌渊啊,虽然我知道你想像你父亲一样把这件工作干好,但你做事还是太鲁莽了,一点都不惜命,你下次再这样,我就只能亲自把你这个组长撤职调去二线了。”

      “哎,您别……”

      “组长?”

      凌渊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看向门口,终偈正端着一个装满水的花瓶站在那里。

      “……凌渊是什么组长?”

      听见终偈的疑问,何许仁道:“你们处理局异闻部的四组长啊,难道没人告诉过你吗?”

      “但他一直叫我组长……”话到一半,看到房中众人的神色,终偈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入职这几个月里,每次一被凌渊叫组长时其他人奇怪的眼神,他顿时羞愤起来,二话不说放下花瓶就离开了病房。

      “组长!啊不,终偈,我不是……”

      凌渊的解释无力地回荡在空气里,众人纷纷对他投去同情的眼神,只有时雨行一脸懵逼:“啊?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何许仁一看这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捉弄新人了,便数落凌渊道:“你啊你,怎么仗着你自己看着显年轻又搞这个。”

      “我不是故意的啊,是连哥没跟他说清楚。”

      “哎哎哎,关我什么事,我说了让你俩互相照应,明明应该你自己说明的,不要赖我啊。”

      怕被揪住把柄,说完连野原就拉着时雨行溜了,其他人也纷纷嘲笑了一下凌渊的翻车事迹,然后走人了。

      “不是,你们别都跑了啊,记得帮我跟终偈解释一下!我这还骨折着呢!听见没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日常·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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