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噤声，别惊动那些官兵！”
“你怕什么，他们没事又不会来这里。”
“嘘！”
此处峰高崖险，山脉如同被撕裂一般从中断开，本是绵延不绝的大好风景，如今生生成了块灰暗荒地。尤其正中的两座高峰最为显眼，中间本还有一处小丘，却被外力穿了个大洞，本就破碎的岩块随之落下，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就在左侧几乎垂直的山崖上，隐隐约约吊着十来个人。他们将粗麻绳拴在腰间，派了常年混迹此处的人先往山顶去，等到了最上头再把剩下的人借着绳子拉上去。
爬山这件事对当地人来说如同家常便饭，但这么一通折腾下来要付的钱能抵上普通人家一整年的收入。因为再此行走，要防的不是野兽也不是险路，而是官兵。
不为别的，只因为此处乃是人魔两界之间的七处天堑之一。
自世界初成以来，生命便被分为人魔两族。两族样貌相似，修炼方式却截然不同。于是“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便都将对方认作是邪魔外道，并为此交战多年。后神闻之，铸成结界，分离两族，战事方休。
结界本是用来防止普通民众不小心过了界，却挡不住金丹及以上的修士。这些修士大多可以在异界自保，结界也就没有多加阻拦。只是现在离结界初成的日子早已过了上亿年，当年那位神祇的力量虽强，也经不住这般消耗。
漏洞，由此而生。
这些漏洞大多处于一些极诡极异的地方，常人难以企及。但俗话说得好，生命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经过几代人的探索，早已摸出了通过其中几道天堑的方法。七处天堑，如今只剩三个。
元启动作极不雅观地扒着山壁上凸出的一块石头，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关于天堑的所有知识。
现在他所在的地方名唤断龙崖。因其山脉似龙形，却于脊背处断开而得名。
“都说天堑难越，但有这么玄乎吗？不过就是地形险恶了些罢了。”元启暗道。
他这话倒也没错。在七处天堑中，断龙崖的地势最凶险，危险系数却最低。它会成为天堑，纯粹是因为不好上山，也因此成为了两界最严防死守的地方，时刻防备着不速之客的到来。
“马上就到了。”队伍中领头的是一名老者，老当益壮，顺着崖壁爬了半个多时辰还能一脸轻松，一看便是练家子。
他转过脑袋，极为严肃地叮嘱着身后的偷渡客们：“等会到了崖顶，切记万事听我指挥，若是因为不听出了什么事，休要怪老头子我没提醒过。”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又不是第一回来。”有人不耐烦地说着。
元启默默扶了一把额头，这个老人在断龙崖一带非常有名，属于被官方通缉的那一卦，平时只带熟客，这回却混进了自己这么个头一回的家伙，才会作此提醒，亏其他人到现在都没发现。
又是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众人总算是到了崖顶。眼前并没有元启想象中的云雾缭绕，从他们所站的位置能清楚看到两座高峰之间一片嶙峋的碎石，石堆顶上赫然一个闪着不详黑光的圆形洞口，对到来者门发出无声的邀请。
“别说话，”老人止住脚步，指着下面的洞口，“跳下去，便是人界了。”
“......”元启不动声色地咽了一口唾沫，感觉自己的脚有点软。
他实力不差，但在此处一旦用了灵力就等于把自己暴露出来明明白白地给驻守士兵们打，天堑入口本就十二个时辰有人把守，想越过去只能用类似偷袭的方法，直接掉进去。修士越界后会实力大减，越界之后的落点又完全随机，想追也很难。
老人讲完最后一句便悄悄观察着元启的反应，虽然偷渡客们都提前披上了黑袍戴上了面具，不过这位世家出生，气质与旁人到底差别不少。
一名年轻人沉默着走到崖边，脚底轻轻一蹬，整个人便如轻飘飘的纸片一般落了下去。他身上黑袍猎猎作响，兜帽被疾风吹得滑落下来，露出修长的身形。
在洞口外三五里的地方落了两处军营，里头的人尚在沉眠，几个守夜的也是哈欠一个接着一个。驻守此处的士兵对偷渡者们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在他们眼里那些过界的自己找死，想拦也拦不住，只要别太明目张胆就随他们去好了。
元启等了三个人下去之后才纵身一跃，他没敢动用灵力，任由凌冽的风刮过脸侧耳畔。
泛着光的洞口距他越来越近，黑色的光芒总会带给人名为恐惧的情感。
落进去的那一刻，时间忽然被拉得极长。
他感觉到身边飘过什么东西，艰难地转过头想要看清。
那是许多闪着光的碎片，而上面的主角正是他身边的人。
或喜，或怒，或悲，浮光掠影，一瞬即逝。
身下是先前跳崖的三人，他们身边也环绕着那些碎片。
元启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记忆，藏在灵魂的最深处。
可曾后悔过什么？可曾谋求过什么？看着过去的自己，看着故人，可有什么想说的？感谢，亦或是忏悔？这处天堑会将它们带回到你的身边，让你仔仔细细地再看一遍，再想一遍。
只是曾经的喜悦，曾经的错，都是曾经，也只能是曾经。
稳稳落在地上的时候元启还有些恍惚，其他的偷渡客倒是多少习惯了这感觉，理理衣服便要分道扬镳。
初出茅庐的小少爷左右看看没人理他，莫名就有点茫然无措。他最后想了想，上前拍拍第一个跳下来的年轻人的肩膀，想找他问个路。
“那个，这位兄台，你知不知道......”
年轻人转过了头，对上他的眼睛之时，元启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
那双眼睛无疑是好看的，眼型狭长，眼角微微上挑。本是一双风流含笑的眼睛，却不见轻佻，只余冷冽。瞳色极黑，没有一丝光亮，不带半分感情。被他注视着，竟是会有一种身为蝼蚁的错觉。
但那感觉只是一瞬，对方快速挑了挑眉，再看时眼里的平淡便被疑问取代。
“有什么事吗？”出乎他的意料，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年轻，像少年一般带着点雌雄莫辨的感觉。
“就是，哈哈，你知道靖阳镇怎么走吗？咱们这回的落点跟我上回来的时候不太一样，我有点......呃，迷路。”元启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只觉得幸好脸上的面具没跟兜帽一起被吹飞，他有些发烫的脸不会被人瞧了去。
年轻人思考片刻，抬手指了个方向：“往那里走，穿过树林就是。”
“嘿嘿，多谢多谢。”
偷渡客们这回掉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外头，周遭荒无人烟，好处是不容易开局送人头，坏处就是容易迷失，可能兜兜转转两个月都找不到人族的城镇。
元启得了方向十分激动，飞一般地冲了过去。
他身后，那个年轻人轻飘飘地拿起了一枚令牌，放在手上看了看，眼里似有好奇。
“元磐的孙子，他来这里做什么？”
走进了才看得出，那林子实在是怪阴森的。树的树冠很厚，不透阳光。树叶颜色极深，边缘微微蜷曲，泛着褐色，倒有些像是......干涸的血迹。
元启踌躇了一会儿，一咬牙，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林中比他想象的更阴森，完全没有动物生活的迹象。浓浓的血腥味彻底掩盖了草木的味道，让人一阵反胃。
“呕......”元少爷有点后悔了，应该绕路的，森林比他想象的还难走，现在自己连方向对不对都没法判断了。
刚刚那年轻人不会在骗自己吧，这个想法在脑中闪过，随即被他坚定地否决了。
对方跟自己素昧平生，没事儿搞他干什么？
这么想着，他壮起胆子继续向里走，从随身的小包里摸出一把短刃，在沿途的树上刻下浅浅的痕迹。
越往里走，血的气味就越浓，到了最后元启的鼻子几乎给熏得失了灵，什么味道都闻不出。
就在此刻——
他眼前忽地闪过一抹红色，旋即从黑暗的密林深处浮出一双巨大的瞳仁，细长的眼眸正定定地锁在他身上。
一条巨蟒“嘶嘶”的在地上游动着，很明显，它这是将元启当作猎物了。
可怜这么一个连家门都没出过几回的小少爷，根本不知道蟒蛇要怎么打，反而被对方巨大的体型吓得三魂没了七魄，灵力都忘了怎么用，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转身就跑。
巨蟒在此盘踞许久，山林里大部分的动物早进了它的肚子，已经有些时日没开荤了，哪会放过到嘴的美食，在后头紧追不舍。
元启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
逃！！！
他将全身剩余的灵力运转到极致，顾不上辨别方向，也顾不上寻找自己刻下的记号，现在什么都没有小命重要。可恨此处是人界，结界把他的实力直接压到了原先的两成，不然区区蟒蛇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巨蟒的声音才渐渐远去。元启按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喘着粗气，感觉三天份的力气都花没了。
就修整一会儿，稍微恢复一下再找出路，要尽快把事办好回到魔界。他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找了棵老树靠着，盘膝坐下。
然而上天仿佛就是不想让他安生一会儿。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了，结果......
咔嚓——
元启刚丢了几颗丹药进嘴，闻声整个人都是一僵。然后，不出所料的，他华丽丽地被呛住了。
来人没有动，看着他咳得死去活来。对于元启的反应，他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诧，只是挑起一边眉毛，眉眼间有淡淡的嘲讽。
最后，他抛出来一句：
“元磐的孙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元启：“.........”
什......什么玩意儿？！
他一脸愕然抬头望去，迎上了一张漆得全黑的铁制面具，底下一双冷沉沉的眼睛正看着他。
“尊...尊上！”
来人不是别的，正是魔界现任魔尊，陆沉樾。
这位魔尊年纪不过二十有六，但在两界所有年轻一辈的天才中，都是最强的没有之一，不但行踪诡秘，神出鬼没，修为还十分强悍，活生生的一个天之骄子。他常年戴着一张黑色铁面，执掌魔界三年，还从未有人见过其真容，据说试图探寻的人都已经死无全尸，其他人也不敢触这个眉头，只在私底下流传出此人样貌奇丑无比的传言。
此时此刻，对于元启来说，陆沉樾就跟神一样，险些没扑上去抱大腿。他一脸委屈地回答说：“回尊上，臣祖父的生辰临近，臣听闻人界有种魔石，可储存大量魔气。臣便想为祖父寻一块，作生辰礼，却不想......”
陆沉樾：“......”眼前这家伙是不是忘了，自己和元家的关系非常不好，元家老头那些个生辰活动关他什么事。
冷冷瞥了元启一眼，陆沉樾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非常顺手地在他背上拍了拍灰，然后转身就走。
元启也真是被吓破了胆子，连忙屁颠屁颠跟了上去，完全忽视了某魔尊暗戳戳的眼刀子。
果然还是跟在尊上后面更有安全感啊……
然而他才放松下来，就听到了蟒蛇满怀恶意的嘶嘶声，瞬间惊起了他一身鸡皮疙瘩。
元启猛地扭头，背后空无一物，连蛇影子都没有。
一边安慰自己估计是出现幻听了一边把脑袋转回去，然后......
“啊啊啊啊啊！尊上你去哪里啦！！！”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