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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最难消受美人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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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婷婷玉立着一个少女,正是陆清颜,白衣素面,干净清丽,她已卸去了精致的妆容。
“九公子这么晚了还未入睡,可是在等清颜。”陆清颜笑了笑,就连眼底都泛出淡淡的笑意。
顾诀不答反问:“陆小姐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又是为何?”
“九公子既然在等清颜,清颜自然是要来的。”陆清颜垂一垂目,唇角就兀自含上了淡淡的笑纹,很浅,亦很美。
顾诀没有回答,只轻笑了一声。
那么温柔的一笑,却没有让陆清颜感觉到半点温暖,她心里不禁微微一沉,不过表情依旧认真,没有一丝怯弱。
陆清颜直直看向顾诀,直望进顾诀的眼底:“九公子想要做的,清颜可以帮你。”
陆清颜是发现原主做的什么事了!
顾诀嗤笑了一声,带着宫九特有的傲慢:“凭你?”
他的声音并不如何大,却带着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傲气。
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话顾诀平时是绝不会对女士说的,但今天他却对一个半大的少女这样无情地说了。顾诀本就是一个薄凉的人,亦不是一个好人,如果他是一个好人,他就不会为了领悟杀伐之道,而去做杀手。
陆清颜并没有因为顾诀特意为之的轻蔑而恼怒,亦或者觉得屈辱,她眼眸坚定,认真的回道:“凭我。”
顾诀暗叹了一口气,为一个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人,真的值得吗?
陆清颜喜欢的是原主,可原主又可否把陆清颜放在眼中过,她也不过是原主众多替身中的一个。
陆清颜知道,可她依旧一往情深。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是天下男人都想要的,九公子难道不想要吗?”陆清颜虽然在问,但说得极为笃定,甚至带着几分蛊惑。
顾诀很想哈哈大笑几声,他还真的不怎么感兴趣。
可他没有。
那也许是他为数不多的温柔,为了这个少女与他搭档的几分相似,以及他本人对陆清颜的欣赏,敢爱敢恨又聪明识时务的女子,总是会更让人喜欢。
顾诀的缄默到底还是伤到了这个少女的自尊,她纵使再聪明,心机再深层,可到底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一个骄傲的人都受不了喜欢的人对自己这样的无视。
她微微低垂着眼,眼角轻微的泛红,似乎顾诀再说一句重话她就能哭出来。顾诀当然知道以陆清颜的骄傲她不会哭,但这并不妨碍他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来,大多男人对女人,尤其是对漂亮的女人,他们纵使是不喜欢这个女人,也会对她起爱怜之心,怜香惜玉起来。
沉默了良久,顾诀终于开口了。
“清颜你知道吗?我很喜欢饮酒,我最喜欢的就是竹叶青。”顾诀笑了笑,笑容很浅,“这并不是说桑落酒、金茎露、太禧白、猴儿酿、女儿红这些酒不好,这些酒有些远比竹叶青来的甘洌来的名贵,可我就是偏偏喜欢竹叶青呀!”
可我就是偏偏喜欢竹叶青!
偏偏!!!
陆清颜懂了,顾诀在告诉她并不是你不好,哪怕你再好,他都有了那个让他如痴如狂,让他喜欢的人了。
所以哪怕你再好,我也终是无法喜欢你。
陆清颜很会把握那个度,她懂得在顾诀不愉之前提前告辞,她什么也不再说,微笑着转身离去,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她走得一点也不像一个刚失恋的人,她就如同刚刚听了一首曲,曲终人散,如此而已。
在陆清颜离去后,顾诀依稀叹息着,这世间果真是最难消受美人恩。
……
顾诀一身月白色的竹枝纹路锦袍,静静的靠在软榻上,手中的书半开着,微微发黄的纸张衬得他的手指越发的修长白皙。
眼睛微微半瞌,浓密的睫毛投在眼下,形成一圈阴影,宛若蝶翼,似乎是因为发现了什么,他俊美的如雕刻般的脸上带起了笑容。
“卿本佳人,奈何为贼?没想到就连堂堂的西门庄主也会做这梁上君子。”顾诀抬了抬眸,言笑晏晏的望向窗外。
只见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只带起一阵轻微的风,顾诀的房中就已然多了一个人,无声无息。
西门吹雪淡淡道:“你有客,我不便打扰。”
顾诀忍不住的想笑,西门这是在调侃他吗?
西门吹雪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但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说顾诀不觉得暖心那都是假的,但他也亦然什么都不会说。
顾诀为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西门吹雪喝不喝是他的事,而顾诀倒不倒就是他对西门吹雪的态度问题了。
西门吹雪接过茶轻抿了一口茶,茶是温热的,喝起来解渴刚刚好:“你泡的。”
顾诀颔首道:“嗯,竹叶青。”
顾诀能说什么呢,有酒的名字叫竹叶青,也有茶的名字叫竹叶青,然宫九偏好酒的竹叶青,而他却偏好茶的竹叶青。
“有一股很独特的味道,很好。”
顾诀浅笑以对,我会告诉你我当年被老姐压着学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茶道吗?怎么可能。
顾诀一直很喜欢月下独酌的感觉,而与人月下对饮什么的他会觉得很有意思,却很少这么做,今晚算是他和西门吹雪第二次月下对饮了,只不过上次是喝酒,这次是喝茶。
月光总是能把人朦胧化,也总能把再冷硬的人都柔和掉。
顾诀有些不懂为什么这么晚了西门吹雪还没有去睡,反而会半夜来到他的窗外,但他也同样没有去问。
沉入月色的黑眸异常美丽,尽管这双眼睛似乎能透彻的洞穿一切,但顾诀也无法去否认这双眸子的魅力。顾诀这时才发现,原来西门吹雪的容貌竟也是那般的峻逸潇轩,只是他的气场太强,气质太冷厉了,反让人去忽略了他的容貌。
“你会觉得我太无情了吗?”顾诀说。
“为何?”西门吹雪反问。
顾诀笑了笑,继续问:“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不坦诚了?”
西门吹雪又饮了一口茶才道:“我以诚待人,他人定以诚待我。”
顾诀愣了愣,这话若是由其他人说来,他会觉得这人不是天真就是虚伪,可由西门吹雪说来却只觉得理所当然,本应如此。
他没有去反驳西门吹雪,应他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顾诀为西门吹雪又加满了茶,他已将贵公子这个形象演绎到了极致,就连倒茶的动作也极为优雅从容。
他的手臂搭在桌角边缘,斜侧着身体远眺着窗外的夜景。
窗外只能看见一个枝叶茂盛的大树,今晚的月亮很亮,月光照耀着窗外摇曳的枝叶,影影绰绰间似还有人隐于其中,但顾诀相信自己的感观,那里确实没人,而刚刚的西门吹雪就是隐于哪里,那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些什么。
那句无异于谋反的“醒掌天下权”,也不知对方是否听到了,不过顾诀却也不是很在意,西门吹雪是个剑痴,亦是个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除了他每年会出万梅山庄四次杀恶贯满盈的人除外,所以就算被他听到了也无妨。
顾诀与西门吹雪呆在一起时大多都是安静的,那样张扬喜欢喧嚣的他竟也已快习惯这份宁静,并去享受。
他们就这么静静的呆在一起很久,久到顾诀竟连西门吹雪是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西门吹雪给了顾诀很长的时间选择,你可以选择告诉我,也可以选择不告诉我,我会尊重你的一切选择。
而顾诀的选择是沉默,相对于欺骗西门吹雪,他更令愿什么都不说。
借尸还魂本就是极为灵异之事,顾诀原本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机缘,现在看来说是孽缘还差不多。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这一生的执念,顾诀本以为宫九没有,他得到的已太多,但今天他感觉到了宫九的执念。
宫九的一生大部分是被环境扭曲的,在他的身上背负着太重的包袱,一个常人无法背负的包袱。
他母妃的死对于他来说就是他的执念,大概亲眼看到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对每个年幼的孩子来说,都是抹不去的噩梦,且宫九看见的还是自己的父王逼死了自己的母妃,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宫九无坚不摧的外表底下蕴藏的只是一颗脆弱的心灵,他一生的追求大概也只是要为死在王爷手中的生母报仇,为了这个目的,他不惜连合外族出卖国家,连顾诀都不得不感叹他的偏激疯狂。
如果他不能解决掉宫九的执念,他就算没有运转顾家的内功心法,也依旧会走火入魔。
今天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就算今天不会出现,不久的将来也会出现的契机。
陆清颜!一个神态和声音与宫九亡母有些许相似的人,在第一次见到她时,顾诀心中就有些微的触动,当时的他以为陆清颜是宫九的旧情人,而再一次的见面,顾诀发现了不对,直到今晚,那隐埋许久的执念才爆发出来,一瞥一笑间原本的二分相似现如今看起也像极了七分像,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开头。
顾诀头疼的把落在额头上的黑发拢到脑后,露出一双充满冰冷光芒的狭长眼眸。
他取出十二根针银分别插向身体的各大穴位,拢在衣袖下的手指轻轻颤抖,他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深远而又莫测。
“这样的身体到底还能撑多久?杀人名医平一指,是时候该找个时间会会了。”
整个房间里,这声音轻得简直像是无根的浮萍,被风一吹,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