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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阵局讲究相生相克,如此才能平衡。
      眼下这阵局之外一片死寂,那便说明阵局之内是生阵。

      至于生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纸符很快燃烧殆尽,窗外恢复如初,刚才那一幕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可她明明已经死了,又怎么能设阵?”薛榆忽然想到什么,转眼看向身旁的人,“除非她不是......”
      男人接着往下说:“她不是设阵人,只是被困在了这里。”

      如果少女不是设阵人,那确实就说得通了。

      薛榆回想起少女身上的烧痕,猜测人应该是死于火海,魂魄被困在了客栈里。
      现在仔细想想,她当时确实并无恶意,只是不停地说着要他们帮忙,是后面发现得不到帮助,才显露恶意。

      背后的人究竟想求什么......
      这么一个出过人命的客栈,寻常人躲都来不及,谁会在这里设下求生局?

      “她应该知道些什么,不如放进来问问?”男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
      他又说:“若是找不到阵眼,我们也无法出去。”
      “行。”

      薛榆从腰间摸出一张纸符,向半空中一抛,火光轰然出现,将纸符吞没,牢牢扒在门上的“网”也跟着消失。

      “还不知道姑娘姓名?”男人在这时忽然问道。
      “薛榆,你呢?”
      男人轻声回道:“我叫长终。”

      长终。
      薛榆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名字,那种莫名的感觉又忽然生了出来。
      但她脑子里的的确确没有任何反应,不像面对这客栈里的怪事那样,能闪过一堆原主的零碎记忆和声音。

      这说明,那种感觉并不属于原主。
      可她一个死了多年的人,不论怎样也不可能认识这么个二十来岁的男人。

      房门没了红线的控制,不用任何外力就颤颤巍巍地打开了。
      看上去好似下一刻就会轰然倒下。

      少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周身被一条红线捆绑着,月光照在那张触目惊心的脸上。

      哪怕心中早已有所准备,薛榆猛一看见还是觉得有些骇人。
      尤其是手心里那颗血淋淋的眼球。

      薛榆刚才只注意到少女的脸,并没有注意到其他,此刻才发现她虽体无完肤,但衣衫和发髻却干净整洁。
      大抵是心中对此有所执念,即使面容尽毁,也仍留有一丝昔日的影子。

      少女身穿鹅黄色裙裳,腰身窄细,黑发低低扎在耳后,像两团棉花。
      她应该生得很秀气,巴掌大小的脸,如果五官还在,笑起来该是眉眼弯弯。

      薛榆手指一动,红线带着少女进到房内,停在两人身前不远处。
      她看着对方:“你......”

      少女身子猛地一颤,转身拔腿就跑,结果刚跑出去没几步就定住了。
      她低头去看,手中眼球跟着转动,只见几根红线缠着自己的脚。她又顺着红线看过去,另一头在女人纤细的手指上。

      那些红线看上去很细,似乎轻轻一挣就会断掉,可却将她定在原地任凭怎么挣扎,也无法再往前挪动半分。

      少女看着走向自己的女人,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你不要过来......”

      薛榆站定在几步开外:“你不想要我们帮忙了吗?”

      少女闻言整个人一怔,但仍旧低垂着脑袋。
      她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犹豫什么。

      “我们可以帮你。”薛榆继续说。

      少女慢慢抬起头,手中眼球跟着转动,正好对着薛榆的脸。
      她就那么静静地望着,狰狞的脸上早已无法分辨表情,可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竟透着几分委屈。

      “真的吗?”她问道。
      “真的。”薛榆道,“但你得告诉我们,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说了还会帮我吗......”
      “会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纭。”

      薛榆操控着收回了红线,走近到小纭身前,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看上去漆黑光亮的发丝,摸上去却如枯草一样粗糙,甚至还能摸到凹凸不平的头皮。

      难以想象那场大火将她摧残成什么样,又是在怎样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中失去生命。

      小纭意识到对方的举动,身子猛地僵住,早已没有知觉的头皮竟开始隐隐作痛,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她讨厌现在的自己,努力想要掩盖伤痕,可却再也无法变回从前了。

      一切本该在三个月前就结束,都怪那个人将她困在这里,日日面对这幅残破的身躯,夜夜想起那些绝望的回忆。

      她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也出不去了......

      “可以跟我们说说吗?”薛榆放低了声音,听上去很温和,“你见过将你困在这里的人吗?”
      “见过,但是我......”小纭低下头,有些沮丧,“我说不出来。”

      薛榆眉头微微蹙起,没想过会听到这里的回答。

      怎么会说不出来?
      难道在害怕什么东西或人?

      “应该是设阵人压制住了她。”长终垂下眼皮看过去,“对吗?”

      小纭点点头,焦躁地抓了几下裙摆:“是他害了我们,他在做坏事......”
      她语气很激动,有什么话呼之欲出,但却无法说到关键上。

      薛榆抓住了“我们”二字,这说明客栈里被困的亡魂不止小纭。这偌大一个客栈当天的客人肯定不会少,还有人也丧命于那场大火。

      “还有多少人被困在这里?”薛榆问道。
      小纭摇摇头:“只剩下我了。”

      薛榆闻言陷入了沉默。
      小纭能说出来的线索不多,东说一句西说一句很难连起来,眼下需要更多、更完整的线索才能找到出口。
      于是,她道:“你从头跟我们说一遍,能说多少就尽量说多少。”

      小纭开始回想最初——

      她从没和阿爹一起送过货,头次出门看到处都新鲜,走了很久后在平城歇了脚。客栈周围好热闹,店肆和走贩卖着各种稀奇的东西,怎么看也看不够。

      第二天,阿爹送完货说该去下一座城了,可她实在是太贪玩了,撒着娇说想要多留一天。

      阿爹出去办事前,叮嘱她今晚早些睡,明早还要赶路呢。她记得那晚的月光很淡,街上的行人不多,客栈门前走贩卖的糖棍好酸。

      她听话地早早就睡了,本以为一觉醒来能看见阿爹,没成想看见的是冲天火光。

      整个客栈都是凄惨的叫喊声,还有人跑出去劫后余生的哭声。
      她也想跑,可火势太大,夜风一吹,火星就燎到了床上。

      然后......
      她永远地留在了那天,也永远地留在了平城。

      老人总说,人死后魂魄会回到家乡,待到时间一过,就能去转世了,可她一路坐着马车,根本记不清回家的路。

      她浑浑噩噩过了许久,一度忘了很多人和事,整日在客栈里徘徊,一同的还有十来人,他们互不打扰,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直到有一天,她忽然记起了许多事。
      原来,她已经死了啊......

      她明白自己是时候该离去了,再也不用害怕从镜子里看见这张发怵的脸。

      也正是记起一切的那天下午,客栈里忽然来了一个人,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让大家无法动弹。
      他对着一间客房捣鼓了很久,从众人里挑中了自己关进去,然后把其他人放进了一个个人偶里。

      那么高的人,眨眼间就变成了小小的人偶,跟着那个人一起走了。

      她又在客栈里呆了很久,起初只能在那间客房里,可后面越呆越不舒服,忽然有天不知为何又能出来了。

      客栈里空空荡荡,她渴望有人能来帮自己,可人们总是经过,却从不曾进来。

      “人偶?”薛榆愣了一下,“他将那些魂魄放进了人偶里?”
      小纭:“是,我亲眼所见。”

      薛榆抿了一下唇:“可以带我们去那间客房看看吗?”
      小纭犹豫片刻:“跟我来吧。”

      *

      这间客房跟之前的不太一样,大了整整一圈不说,摆设也十分讲究,无一不是和钱财有关,就连角落里不起眼的烛台都雕刻着喻意揽八方之财的貔貅,恨不得把所有聚财之物全都堆进来似的。

      薛榆望着这一屋子摆设,忽然想起了什么东西。
      阵局若是现五行,那就有点复杂了。

      “你当时有听见他说什么吗?”她问道。

      小纭张开嘴似乎说了个名字,但只是嘴唇在动,并没有发出声音。
      她焦急地扯着裙摆:“他抱着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偶,说他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

      五行生死阵。
      薛榆脑海里没来由闪过这几个字。

      阵局里套五行之所以复杂,倒不是因为阵眼有多难找,而是就算找到了阵眼,也只是能离开阵局,并不像寻常阵局那样能彻底破解。
      要想彻底破解,不光要毁掉这个阵局,还要毁掉其相生相克的东西。

      “他是不是每次都在这里出现和消失?”薛榆问道。
      小纭摇摇头,又接着说:“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你们跟我来。”

      小纭带着两人继续往里走,停在了一道暗色帘子前。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进去,掌心的眼珠窥探了一圈,才对两人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薛榆侧头看她:“你不跟我们进去?”
      小纭:“我试过很多次了,我进不去。”

      薛榆听完没再说什么。
      整间客栈小纭都可以随意出入,唯独这个小小的隔间不能,而那设阵人又每次从这出现,同时符合这些的,不是阵眼还能是什么。

      “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的。”薛榆说。
      她低头看了眼只到自己心口的少女,抬手轻摸了一下对方的头:“我出去后会烧掉这个客栈,也会找到那人所求之物毁掉,到那时你便可以解脱了。”

      小纭乖巧地点点头,掌心的眼球直勾勾地看着:“谢谢。”
      她说完又看了两人一眼,转身离开了客房。

      薛榆撩开帘子走进去,隔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扇窗和一幅字画。

      画中是客栈后方的景色,只是那块荒田到了画中却长满了金灿灿的稻谷,哪有半点现在枯草丛生的样子。横跨小溪的石桥上站满了人,一个个活灵活现,好似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对岸的屋子潦草几笔带过,更像一排晕了墨的树。

      薛榆视线在画上停留片刻,又落在了旁边的窗户上。
      她走上前去查看,窗边刻着一排雕花,下方的凹槽处有一行暗色符文,沿着凹槽密密麻麻刻了一长行,由于颜色比较淡,很容易就被忽略。

      “你觉得这扇窗是出口?”长终不知何时来到了身边。
      薛榆不答反问:“你呢?”
      长终低咳一声:“我也觉得。”

      薛榆摸了一下凹槽处的符文,又曲指敲了敲那处窄小的木板,听见下方传来一阵空荡荡的声音。
      她捏着一枚铜钱卡进细缝里,将那一排木板撬开,一缕用红线分段绑着的乌发出现在下方,弯弯曲曲绑了一长行,刚好与那排符文的长度一样。

      “这可是好东西呀。”薛榆拿起那缕头发,转头问道,“敢不敢一起跳?”
      长终一笑:“有何不敢。”

      薛榆收起那缕发,推开窗一跃而下。
      与此同时,她耳边骤然响起风声和虫鸣声。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喜欢,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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