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中有真意》沙洲铃

35、番外 全醋宴（上）

　　排骨、鱼、白菜、肉丝、蘑菇、嫩豆腐…还有，一瓶醋。
　　贺知书迅速地在这堆一早被他从菜市场买来的新鲜食材中翻捡，先用他秘制的酱料腌排骨，排骨腌制的时间里杀鱼洗鱼，择菜切肉，一切准备工序有条不絮又动作迅速。属于上午的时间不多，他预备的这些菜量全部做完后还要送去艾子瑜的医院，算上路上的时间，要赶上午饭的点，确实是一场战斗了。
　　这样的战斗难不倒贺知书，之前他刚出院，名义上被强制留在这儿养病期间时不时就这么来一下。没有事先的预告，对于收到午餐的人是一个实锤的惊喜。医院里那些相熟的医生护士们一到午餐时间看到快递餐盒到，那个羡慕嫉妒的星星眼啊！艾医生还会相当配合地在朋友圈高调秀一发，毫不介意此举会招至一波多么大的仇恨。
　　不过这样的大惊喜在贺知书回杭州开始他报读的兽医课程后就绝迹了大半年了，现在他来上海上高阶课程，人是回来了，不过课程加入大量的实践，贺知书更忙了，别说做个爱心快递午餐了，两个人有时几天吃不到一顿碰头饭。
　　今天这一波，严格说来不算是惊喜，看看这些菜，贺知书做完装盒以后自己都笑了。糖醋排骨、糖醋黄鱼、醋溜白菜、酸辣汤。是的，这是来自贺知书的抗议。
　　我吃醋了！而你还没察觉！所以，这醋的实质你来尝！
　　贺知书拿筷子每一样都挑了一口嘬了一下，眉头皱得飞快。再看看厨房里被他用掉了大半瓶的醋，他满意了，后槽牙那个酸呦，就是昨天那滋味，我的艾医生，你好好品品吧。

　　说起这场醋，源起是昨天贺知书下课后直接去了医院。他知道今天艾子瑜的日程表里没有安排手术，到了医院先问了相熟的当班护士也确定了没有突发的手术安排，那理论上来说他们可以共进晚餐以及度过很好的一个晚上。贺知书去了艾子瑜办公室，艾子瑜不在，他也没意外，直接就坐下等了。这一等，等得他快睡着了，等得正常的下班时间已经过了，等了快2个小时，艾子瑜还是没有回来。贺知书倒是怕他临时又接了手术了，也不敢打电话给他，出了办公室就又问了护士。这回有个护士说看见了，艾医生这两个小时是在陪一个叫晓晨的病人做检查，现在应该送他回病房了。
　　血液病的病房贺知书很熟，病房护士和他也很熟。确切来说，这医院的大半护士医生和艾子瑜有多熟，和贺知书就有多熟。这一切相熟都拜贺知书替艾子瑜挡下的震惊医护圈的那一砖和之后艾子瑜嚣张至极的一次次朋友圈秀恩爱所赐。
　　病房外的贺知书看着艾子瑜坐在病床边，和那个看上去和目前的贺知书差不多年纪的少年说着话，少年频频点头。说到一半，艾子瑜像是有感应一般抬头往病房外看，然后就拍了拍少年的手起身离开往贺知书这儿来了。而以贺知书的角度他看见了艾子瑜的背后，那个少年欲抬手去拉住他的动作，他也看见了少年失望的眼神。
　　醋点大概就是那时候被点燃的。再接着因为这点磨蹭，贺知书想去吃的那家饭店排号到了70多桌之后，再接着想看的电影没了合适的场次，车还没到家就显示了汽油告急的警报，一串不顺叠加在一起，晚上的体力劳动里贺知书毫无意外地心不在焉了。艾子瑜只当他是累了，哄在怀里还被提问了病人晓晨的情况。得知孩子算是个孤儿，一路靠自己奋斗，如今住院，艾子瑜便多照顾了点儿。
　　贺知书悠悠一句心太软的医生会很累。艾子瑜是听出了一些弦外之音，但贺知书埋头便睡，完全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
　　说贺知书真就生气怀疑了，那肯定不是。这两人是经过了多大的坎坷才终于在一起的，连天道阴阳都为他们破例倒转了，这点信任还能没有？他们若是没有，这天上的小太子小葫芦都不同意啊。
　　再说了，贺知书是多坚定一个人！试问世上有多少人能在明知自己没多少时日的时候还能斩断一段十年的情分，宁肯自己一个人孤独走完余生。大多数人都是贪恋温暖，有一分是一分的吧。而艾子瑜同样也是这么一个认定了就认死理的人，当年明知爱上的是个只有几个月命还不爱自己的人也没放弃，一爱就赌上了自己一生。这样两个对自己认定的事就执着强悍到让人咋舌的人，这段爱情谈得很稳。
　　可未免就是太稳了，太能谅解彼此了，就好像缺了点激情。
　　醋，有时候是个不错的调味剂。

　　艾子瑜收到跑腿小哥送来的饭盒后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在大家羡慕的目光里非常得意地将饭盒一个个摆开在休息室的大桌子上，并且拿出了手机准备拍照秀朋友圈了。
　　只是当他点出照相机，将摄像头对准揭开的饭盒时，收到了四周诧异的目光。众人已经先他一步将三菜一汤的菜名都报了出来，单个报的时候还没什么，大家还都惊叹了一下小言言的好手艺，可等一溜报完再串起来一看，个个都觉得自己的牙齿先酸软了起来。这不是色香味俱全，是色酸味超高吧！
　　艾子瑜也不例外，一眼看透后快哭了。但是这架势都摆开了，自然没有在众目睽睽下退缩的理由。于是，照片还是拍了，朋友圈当然也还是发了。
　　这真的是自己惹的祸，跪着也得秀完。
　　紧接着，这条朋友圈下的评论就开始丰富多彩了起来，点赞的量是瞬间飙升，同时大家化身火眼金睛的名侦探，就这一份全醋宴开始各抒己见，等待吃瓜。
　　A:“这菜真有味道啊！”
　　艾子瑜回：是啊，味道浓厚，是不是羡慕了？
　　B:“捂脸，今儿这波正啊，脸疼！”
　　艾子瑜也不客气，直接回：是脸疼还是牙疼，别装！
　　C：“别逞强了，让你秀！下班自觉买个榴莲回家吧”
　　艾子瑜默默：兄弟有经验啊[哭.jpg]
　　D：“废话少说，你就说酸不酸吧？”
　　艾子瑜：酸到极致才知道甜的宝贵，你懂个毛！
　　E：“兄弟，需要给你在口腔科留个号么？”
　　艾子瑜大声：不需要！哥儿们硬着呢！
　　F：“哥，公共场合呢，你硬什么硬，做什么不要脸的事了，还是服软吧”
　　艾子瑜立刻准备打上：哥就对你贺哥软……想想那混蛋话里带着的话…不对，怎么能软，对着贺知书不更得硬了，再想想又不对，那还是得服软的……
　　天，怎么感觉被带沟里去了。这评论里一群人都嗨翻天了，艾子瑜还是没看到贺知书的点赞或者评论。看着面前这酸醋直冒的菜，再想想昨晚的话，这难道是真吃醋了？这醋吃得他冤枉啊！但是不管怎么样，让男朋友吃醋了总是自己的错，认错的态度要端正。
　　于是他索性又拍了个自己努力认真把面前的排骨白菜鱼和汤一口口绝不浪费，绝不敷衍地吃进嘴里的画面的视频上传了朋友圈。并且直接说明，谁都不许说话点赞，哥这是给领导表态，等领导莅临审查自己姿势对不对呢！你们别起哄把领导的身影给淹没了。
　　话说此时的贺知书正坐在回杭州的高铁上，他当然是看到了朋友圈里发生的事，正捧着个手机笑弯了眉眼。他就是不说话不点赞，想看看会怎么发展。等刷新到艾子瑜的第二条朋友圈的视频，他重复播放了好多次，这一口口吃得他这个隔着个屏幕的人都觉得牙齿发酸了。又刷新了几次，见这条下面还真是没人点赞评论，犹豫了下，终究还是点了个赞，但也就仅此而已，他可不发表评论。
　　哪知道就在他终于点赞之后，刚才还寂静的评论区一下就又恢复了热闹。敢情这些人都捧着手机在刷新等候呢！于是在有人带头后，大家立即整齐开始排队一句话：“小领导好！”
　　车厢里的贺知书目瞪口呆，手机捂在脸上笑得人打颤。办公室里的艾子瑜一巴掌捂在自己脸上，向着办公室门外哀嚎：“你们这群混蛋啊！”
　　笑归笑，闹归闹，见贺知书终于发声了，艾子瑜也是没耽误，立刻电话打了过去：“在哪儿呢？”
　　贺知书冷静道：“回杭州的车上。”
　　“哎哎哎，我菜都吃了，醋都喝了，怎么还离家出走啊？”
　　“谁离家出走了，我这是回家。杭州小楼的户主可是我。”
　　艾子瑜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