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鬓影》聆九

4、抱个大腿

　　把福嬷嬷赶走，顾凝这才安下心来养病，除了雪茶她们几个，顾老夫人在自己院子挑了几个人给顾凝，虽说还不知道这些人底细，但在老夫人底下，他们也不敢作妖。

　　躺在床上养病的这些天，顾凝把顾家人端详了一遍，最后决定从顾老夫人身上下手，找她做靠山。顾凝现在这孤立无援的境地，别说替原主完成心愿，就是好好活着都是问题，故而，她先得抱个大腿。虽说这个家倚靠的还是顾承安，但顾承安这个爹实在不靠谱，虽说在她生病的期间会过来同她说两句话，但只要顾婉宁娇滴滴的一声“爹爹”，他就立马忘了自己长女。

　　“爹爹，我今天跟陶先生新学了一首曲子，陶先生还夸我了呢。”

　　“婉儿这么厉害。”顾承安的注意力立马就被这个可人的女儿吸引去。

　　倒是薛氏嗔怪她，“快过来，别打扰你父亲和姐姐说话。”

　　顾婉宁晃了晃顾承安的手，讨好的说：“婉儿弹琴给爹爹和姐姐听好吗？我怕姐姐躺着无聊，这才央着陶先生学了首新曲子。”

　　顾承安笑着应了，“好好。”

　　于是便有人呈上琴，实话说，顾婉宁确实是有天赋的，半大的孩子，一首曲子弹下来，没有一处磕碰，且不说感情如何，技艺上是过关的。顾承安也感慨，好在上天又赐了他一个伶俐的女儿。

　　寿安堂别院琴声悠扬，顾承安和薛氏都满意的看着自己女儿，唯有顾凝，像个局外人。

　　这样的温馨戏演到顾凝身体好后就结局了，她因为从别院搬到了寿安堂的西厢房，在地理距离上离老太太更近了一步。至于心灵上的急不来，只能慢慢亲近。

　　根据顾凝现在得到的记忆来看，她在寿安堂生过的日子，那可比海棠居好得多，至少吃食上就不会给一个老婆子管束，克扣吃食把自家侄子喂得满嘴流油。

　　这儿的吃食也做得十分精致，顾凝在现代是在孤儿院长大，吃的都很普通，不曾见过这些连造型都很精致的糕点。

　　什么糖蒸酥酪、珍珠翡翠汤圆，一道道顾凝只在书上看到过的甜点呈在她面前，顾凝也是顾不得形象了，吃得把肚子撑圆了才停手。嬷嬷都笑她，这是灶君老爷座下哪位童子投的胎哟。

　　顾凝也不恼，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天真的笑，“嬷嬷，好吃。”

　　同时又将早已分成两份的点心推到顾老夫人面前，胖乎乎的爪子抓起一块糕点，递到老夫人嘴边，“祖母吃。”

　　康嬷嬷笑，“大小姐知道疼人了。”

　　顾老夫人也被哄得开心，“好好，祖母吃。”

　　一般用完早膳之后，顾老夫人便会到佛堂里念念经，先前还会叫顾凝跟着一起诵经念佛，不过顾凝显然不是一个一心向佛的主，在蒲团上跪着跪着就睡着了。顾老夫人也觉得她与佛无缘，失望的放她去离去，顾凝就开始在院子里转悠，先把寿安堂给摸清了。

　　这日用完早膳，薛氏却领着顾凝她一众小妈妹妹来了，顾老夫人早已免了她们的请安，是以一般只有出什么事，薛氏才会带着她们过来。是以，在听闻薛氏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过来时，老夫人眉头皱了皱。

　　“让她们进来吧。”

　　顾老夫人让嬷嬷把顾凝带回了自己屋子，顾凝不愿，小短腿一蹬，坐到美人榻上玩着丫鬟兰月绣到一半的绣品去了，有瓜吃，顾凝怎么舍得离开。顾老夫人以为顾凝只是贪玩，听不懂大人的这些事，也没管她，由着她去。

　　顾凝在隔间看见顾承安的大老婆小老婆来了共五个，大老婆是薛氏，顾凝已见过。就是那几个小的还没有打过照面。除了薛氏之外，便是侧室陶姨娘身份最高，容貌不若薛氏，看起来却是温婉端庄的，她是顾老夫人娘家林氏的人，那年同薛氏一起迎进府做了侧室，还没有孩子。妾室曹姨娘是薛氏的陪嫁，容貌一般，却胜在身姿曼妙，现育有一女。地位最低下的便是顾承安的曾经的通房丫鬟，柳姨娘和陈姨娘，在这府里与透明人没什么两样。

　　薛氏领着众人给顾老夫人请了安，笑意盈盈，“母亲喜清净，平日里没事，媳妇也不敢打扰，今日来是有件大喜事要告诉母亲。”

　　顾老夫人在妾室面前一向给薛氏脸面，故也温和的问道：“什么喜事？”

　　“曹姨娘有喜了。”薛氏笑意正浓，“昨日曹姨娘说身子不爽利，请了大夫来，说是有了两个月身孕呢！”

　　在隔间偷听的顾凝对薛氏很是佩服，自己丈夫的小老婆有了孩子，她高兴得跟朵花似的，倒像是她自己有了孩子。古代的女人，在小老婆这件事上，心都很大啊。

　　不过薛氏说得没错，这事确实是大喜事，自从前年曹姨娘诞下庶女秀宁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顾府便再未有孩子出生，故曹姨娘这胎来得实属不易。不止薛氏笑得开心，顾老夫人也难掩笑意，“好，好，我们顾家总算有件大喜事了。康嬷嬷，你到我库房里取几匹绸缎来，拿去给曹姨娘裁几件衣裳。老爷那可知道了？”

　　曹姨娘忙由丫鬟扶着谢恩，恭顺道：“多谢老夫人怜爱，老爷那边，夫人已着人通知过了。能为顾家开枝散叶是奴婢的福气，实在不敢再受礼。”

　　“我这儿没这么多礼数，坐下吧。”顾老夫人摆手让曹姨娘坐下。

　　“你就收下吧，你如今是我们顾家的功臣，可要给老爷生个大胖小子才好。”薛氏也笑着劝道，“母亲素来是疼我们的，你如此又是有身子的人，是该穿得体面些，是我这个做夫人的想得不周到。说来凝儿这几个孩子也高了些，开春的衣裳怕是不能穿了，不如就把溢香阁的裁缝给请来？”

　　顾老夫人点头，“这样也好，顺便也替几个姨娘裁件衣裳，别太铺张。”

　　薛氏经由顾凝那事，已长了记性，这会儿自是点头答应，“儿媳晓得，几个姑娘在长身体，一人裁个三件也就够了，至于各屋姨娘便一人一件。”

　　薛氏又和顾老夫人说了些家里开支的事，顾凝在隔间听这些家长里短也是听得无聊，还以为一屋子大小老婆聚在一起能有好戏看，却没想到是这样无聊的场面。就连其中一个小老婆怀孕了，其他人表面上也是笑意盈盈，甚至没有露出一点不快，真真是看不懂这个社会。顾凝对那个侧室陶姨娘倒是有几分兴趣，她全程都没有怎么说过话，在顾老夫人面前像个小透明，恭喜曹姨娘也只是淡淡的，倒像是不争不抢的性子，她同薛氏一同入府做了侧室，如今一个是正室夫人一个是无儿无女的侧室，她容貌也只是一般，这样的人怎么在薛氏的衬托下得到顾承安的宠爱，顾凝很是好奇。

　　想着在这屋内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八卦，顾凝正想溜出去，却听见了她的名字。

　　薛氏说：“凝儿和婉儿如今已有七岁，其他家姑娘到这年纪都已上学了，我们凝儿的性子只怕不好上私塾。儿媳想着，不若请个先生到家中，设个屏风将他们隔开，凝儿也跟着在那听听，这些日子瞧着凝儿比从前好多了，有先生教她念念书，兴许也就懂事了。母亲觉得怎么样？”

　　顾老夫人没有正面回答薛氏的话，而是说起了顾凝，“我这些日子瞧着她也是好多了，今早还会哄我吃糕。”

　　康嬷嬷也在一侧附和，“大小姐心里是有老夫人的，自己爱吃，也不忘老夫人那份。”

　　“这个小馋猫，原先她将那糕分成两份，护食得很，康嬷嬷都碰不得，没想到她是匀了一份要给我。”

　　“凝儿这个古灵精怪的。”顾老夫人笑得慈爱，薛氏仿佛也被这件小事逗乐了一般，用手帕捂着嘴乐，“如今瞧着凝儿比从前活泼多了，还是老夫人好，才能把凝儿教得如此。”

　　薛氏奉承得恰好，顾老夫人笑意不减，嘴上却说：“我一个老人，教不了她什么。请先生那件事你回过老爷了吗？”

　　“回过了，老爷说，凝儿这边还看母亲的意思。老爷还说，家里请先生来教书的话，不若将表姑娘和我娘家的六姑娘他们叫来，女儿家们凑到一起也热闹些，年纪相反的孩子话总是多些，对凝儿也有好处。凝儿与这几个表姐妹不熟，也有婉儿看着。母亲看这样可好？”薛氏斟酌道。

　　寻常女儿家到了这个年纪却是也该念念书识识字了，梁朝不兴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稍微有点门面的女子若是一点文墨都不通，那是要叫夫家看不起的，更别说管理一个家了。

　　薛氏提起念书这件事，说的话是三句不离顾凝，外人看来她这个继母做得着实是妥当，凡事都先想到了顾凝这个便宜女儿，再为自己女儿考虑。

　　这番话说出来，连先前因落水一事对薛氏不满的顾老夫人也舒展眉头，对薛氏和颜悦色，“你看着办便好，听说婉丫头的琴艺进益很大？”

　　薛氏谦虚了一番，可嘴角却是忍不住的上扬，有哪个母亲听见自己女儿受夸奖会不开心的呢。

　　无心再听屋内的闲话，顾凝却是想到念书这一事，纵然有原主的记忆在，顾凝对这个世界不算陌生，可原主从前毕竟是个傻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许多事也是一知半解，若能上私塾，从书本上了解这个朝代也是不错的。只是要怎么跟那一群表的堂的姐妹相处就是个问题了，顾凝可不觉得顾婉宁这丫头会护着她。

　　她放下绣品，小心翼翼的从塌上爬下去，溜出屋去找“小喇叭”。

　　小喇叭是顾凝给雪蚕取的外号，相处了一段时间后，顾凝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丫头的嘴碎，但也因为这个原因，顾凝只要一句话便能引出好多信息，雪蚕也不会怀疑自家小姐的脑袋是不是好了，她只会这么觉得：“我说多点给小姐听，小姐听着听着就会记起来了，懂事了。”

　　所以顾凝还是很喜欢跟她聊天的。

　　至于雪茶，上一次顾凝提醒雪茶的那个动作叫她起了疑心，私下里还问过顾凝，她是不是醒过来了，顾凝则继续装傻，初来乍到的，防人之心不可无。雪茶问过几次，都没问出个结果，便叹着气把这事翻篇了。

　　从老夫人的屋里出来，顾凝在小厨房里找到的雪蚕，她正在和厨房的庞嬷嬷学做桂花糖蒸栗粉糕，瞧见顾凝来了，庞嬷嬷笑着打趣，“大小姐哟，今早的糕点可是都吃完了？”

　　雪蚕得意的说：“我们家小姐这是在长身体呢，要多吃些才能长得高。”

　　是，都快往横着长了，可顾凝见到这些精致的糕点就是忍不住，减肥的事等吃完再说吧。蒸笼上正放着一笼白白糯糯的桂花糕，顾凝的肉爪正要伸过去，就被雪蚕拦了下来，“小姐等等，这个太烫了，您要想吃，奴婢等会再给您拿去好吗？”

　　顾凝于是盯着雪蚕问：“表姑娘要吃吗？不够。”

　　“小姐说什么？表姑娘？表姑娘要来吗？”经由这段时间的相处，雪蚕已经能从顾凝的话里听懂她想表达的意思。

　　“嗯，念书。”顾凝望着桂花糕巴巴地说，又问，“表姑娘是什么？”

　　确定表姑娘要来的这个消息，雪蚕的身子僵了下，脸上的笑意也变淡了。

　　顾凝也确信，她和这个表姑娘，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