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东风》霍听婷

26、第二十六章 禾黍离离满故宫（上）

　　赵东洲一路南下，走在自己熟悉的地界上，感慨万千。诸路会试，历经北京路、平州路、宣德路，现在来到了自己的家乡燕京路，满目疮痍的旧城已经废弃，大家在原来的中都城外经营自己残破的故乡。

　　燕京课税所的同僚接待了本次选试的主考官术虎乃和刘中一行人，然而赵东洲对此并不十分上心。

　　他逗留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久久不肯离去。曾为卧底的他，差点死在了那里。那一年，他由一个小线探一转成为三路谍报使，也恰恰是因为此次的一战成功。他总觉得，在那，有着他不曾磨灭的青春和无法回到的过去。

　　"一轮明月照水中，只见影儿不见踪，愚夫当财下去取，摸来摸去一场空。"

　　对面院子中门大开，一人仰在躺椅之上，手捧书卷，忽有此语，书卷遮住了他的面容，不得而见。

　　赵东洲如何不知这是坎卦之语，而此时吟诵，又有什么意味？正将准备前去讨教，却见那人将书轻轻一放，一个转身往院内去了，仆童也随之将院门合上。

　　莫非这个人认识我？可赵东洲实在想不出与这人有什么交集。

　　经过打听，只听周边的人告知这户人家姓王，是经商出身，做金银丝物买卖。在这里已经居住十年有余了，深居简出，平时买卖都是他家的下人打理。

　　想来也是个巧合，赵东洲认为自己似乎疑神疑鬼了。

　　待他踱步回到驿站，天已黑如浑墨。

　　正将回到屋中就寝，却闻刘中有事相商，故掩了门，往刘中的厢房走去。

　　屋内，一个裹着平头小样的人，借着烛光，伏在案上，仔细的研究着眼前的纸稿。

　　"用之兄。"赵东洲轻叩雕花木门，小声道。

　　闻声，案前男子眉头由紧而舒，理了理沙青色的直裰一个起身，打开门闩，将来人迎进。

　　"元昇啊，快请进。"刘中一脸和蔼。

　　赵东洲向刘中作揖，微微笑道："听说用之兄唤我而来，有事相商，不知所为何事？"

　　刘中小心翼翼将门窗关上，生怕惊动了身边屋里的人。

　　"这是？"赵东洲顿生大事不妙之感。

　　刘中走到案前，向赵东洲招手示意，悄声道："你来看看。"

　　赵东洲半信半疑，一两步走到案前，迅速浏览几案上的文稿。只看了头一句，赵东洲也不由得心一紧起来。

　　"用之兄从何处得来这状纸？"

　　"你还记得几天前，我们从宣德路启程前往燕京路，那些选试中选的书生联名献上的颂德文章么？"

　　当时千人送行的感人场面，赵东洲如何会忘记，便道："难不成是夹在那文中一并呈送的？"

　　刘中冷静地用手指在纸上比划道："好在术虎乃不精汉文，此文直接送予我手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东洲也沁出了冷汗："十年前先皇驾崩，拖雷王爷监国，耶律相公奉旨亲往燕京平定乱象，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连杀权贵子弟十六人，却也未伤其分毫。更毋论他逃脱此事后，仍让数次于朝堂之后阴算耶律相公和我等汉臣，简直有峙无恐。如今，怕是也难以——"

　　"这个石抹咸得卜，何等‘厉害’的角色呀！"刘中不免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