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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爸爸和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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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应该是一个气度宽大的朋友。——狄更斯
五岁这年的冬天,隔壁邻居家盖新房,整条街上的邻居们都忙乎起来。
八九十年代的乡下盖新房不是像现在这样由建筑队和装修队来施工,而是自己村里年轻健壮的男人们,□□五十多岁,说不上年轻健壮,却也身子骨硬朗,有时候闲暇没事,他也去帮忙。
这天,罗筱琬还在睡午觉,不一会儿,隔壁家陈立民、陈立芳兄妹俩过来玩儿,还带来了母亲李春芬刚刚包的猪肉大葱馅的饺子。□□要叫醒孙女,被兄妹俩拦住了“爷爷,别叫醒她了,让妹妹睡会儿吧。我们看看书,等她一会儿!”
□□素知兄妹俩是村子里最懂事的孩子,嘱咐了两句,也就去隔壁帮忙盖房子去了。却没想到,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见陈立芳哭着跑过来,叫着爷爷,说不出话来。
□□和盖房子的众人见状,忙往家跑,还没到大门口就见七岁的陈立民背着哭泣喘不过气的罗筱琬往外走,他们身后稀稀拉拉一地是血迹。
原来,罗筱琬多动症发作,自己拿着火镩在屋里的土地面上捅小坑坑玩儿(火镩是北方方言,捅火的铁棍,目的通风让炉火更旺,其名称之由来,是用火镩捅开用煤泥封闭的炉火时,炉火猛地窜出来的场景描述的物化。),一不小心捅在脚面上,锋利的火镩将她细小白嫩的脚丫戳透了!
看着满地的血,村民都慌了。□□用干净的布简单包扎一下,按压着制住了血,就商量着送她去镇上卫生院。
村里就为数不多的几辆自行车贡献出来,□□年老骑得慢,陈立民的父亲年轻体壮,骑着自行车载着罗筱琬,拼命地踩着脚蹬子,平时四十分钟的路程,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卫生院。
打完麻药醒来的罗筱琬居然再次见到了妈妈,她正流着眼泪,埋怨旁边的一个男人。五周岁的小孩子没有相人的本事,只是觉得这个大叔听好看的,高高大大,比自己身边的邻居叔伯们要白净清秀,可是,为什么,村子里别的大叔她都能感觉得到温暖和亲切,却单在这个叔叔身上感觉不到呢?
这是罗筱琬五年半来第一次看到父亲!
因为脚底板被火镩贯穿了一个直径一厘米的大血窟窿,爷爷怕她脚留下残疾,才找来父母商量,要不要接到市里的大医院去治疗!
父亲罗援朝问了卫生院的医生之后,说没关系,不会残疾的,便不顾母亲的哭闹和爷爷的愤怒,以工作忙为由匆匆离开了。
罗筱琬在卫生院住了半个月,在得知伤口已稳定,以后只需每隔两天来卫生院换一次药时,薛敬和程建国才长长嘘了一口气,同意出院。
出院这天,罗筱琬第二次看到了父亲,罗援朝带着司机,开着一辆拉风的方方正正的绿色大吉普车。
罗筱琬第一次看到这个觉绿色的庞然大物,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个大家伙居然还会跑!还跑得这般风驰电掣!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就然能坐到它的肚子里......
太神奇了!
罗建国第一次抱住女儿,软软地小身子却充满了活力,脚上缠着厚厚的绑带和纱布,却还兴奋地像个飞出笼子的小鸟一样,便笑着问她:“婉儿,这么喜欢汽车么?回头爸爸带你去到处转转。”
“这个大胖东西叫汽车吗?我没见过,我知道自行车,爷爷带着我去镇上赶集卖气球......对了,爸爸是什么意思?”
罗援朝一时语塞,薛敬冷哼一声,气氛有些尴尬,这时□□拉住罗筱琬的小说:“小竹子,爸爸就是爹的意思!快叫爸爸!”
罗筱琬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得意,笑道:“我当时啥呢!早说爹不就得了?我看立民立方、亚美他们都有爹,还羡慕来着!原来我也有!爹!一会儿你陪着我去转转,我告诉他们我也有爹!”
“你叫妈妈。为什么不能叫我爸爸呢?爹这个词是农村野...农村孩子们才交的土话,一个有礼貌的城市小姑娘应该叫爸爸!来,叫爸爸。”罗援朝笑着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难,罗筱琬从来没有想过,一时间打不出来。空气顿时冷凝下来,薛敬的呼吸开始重了几分,正要说话,罗筱琬却开口了:“爹,我不知道城市是什么,反正这里的小伙伴们都是这么叫的,我也这么叫!你说是不是,妈妈?”
□□笑道:“你叫你母亲妈妈,那就该叫我爸爸呀!”
身边的□□淡淡地说道:“小敬让她叫妈妈的时候,她才一俩岁,还没有自己的思想意识,现在她五六岁了,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换句话就是,你出现的太晚了。
聪明如罗援朝岂能听不出言外之音来,于是讪讪一笑,不再说话。
一路上罗援朝几次让罗筱琬叫“爸爸”,罗筱琬的回答只有一个字“爹”,罗援朝没有从女儿口中听到他想要的称呼,而罗筱琬也没能让罗援朝陪着自己在村子里转几圈,让别的小伙伴们看看自己的“爹”这一愿望也没能如愿达成。
原因很简单——她还得修养一两个月,不能行走!
薛敬建议丈夫背着女儿去外面转一圈,也好让小孩子的孺慕之思得到满足,却被罗援朝以“女儿需要休息”为理由拒绝。薛敬神色冷淡,没有说话。
罗援朝将女儿从医院送回来,在家里吃了一顿饭,便回去了,薛敬留下来照顾女儿,直到罗筱琬彻底康复,能跑能跳,这才放心离开。
即便这样,她看着女儿雪白小脚丫上留下的一个黑紫色的大疤痕,依然仍不住伤心。医生说,五岁的小孩子现在脚丫还小,日后随着骨骼和肌肉的生长,脚丫长大的同时,脚面上的疤痕也会随之长大,并且每当变天的时候,伤口会又痛又痒......
罗筱琬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流泪,怯怯地问:“妈妈,你是不是害怕这个黑色的大洞?你别怕,我这就穿上袜子,以后不让你看到它......”
薛敬闻言,一把将罗筱琬受伤的脚丫捧住,放在脸颊边,轻轻轻吻着伤口,眼泪却更多了,呜咽道:“宝贝儿,妈妈不怕,婉儿变什么样子妈妈都不怕,妈妈只是心疼......”
罗筱琬想伸着小手帮她擦泪,却因为脚被母亲握住,而自己胳膊太短够不住而着急,抢着说:“妈妈别心疼,我跟你揉揉!我早就好了,我一点都不疼!”母女两个抱头痛哭。
□□在窗外默默地看着,老人无奈了长叹一声,转过头去院子里喂鸡去了。
“婉儿,你怨不怨我们?”
“圆?不圆呀?隔壁的李婶婶才是圆圆的,妈妈很漂亮,像是画报里的阿姨,你一定都不圆!”罗筱琬将“胖”和“圆”混为一谈。
薛敬被罗筱琬幼稚的话逗得哭笑不得,只得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放佛再也不用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