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 27 章 ...
-
那药香气息沁鼻,梅长苏站在不远处,只一直看着蔺晨,看着他本该熟练的手法却变得越发慌乱,药草也打翻了不少……
倒出药罐,那汤药就在眼前。
“你不该瞒我的。”他开口,前头蔺晨身子一僵,他知道,这些事情是瞒不过梅长苏的,可若是说出来,却有太狠心了不是吗,有些选择,不知道才好。
“你还记得,寒冬腊月,你寒毒发作的感觉吗?”他眼神有些黯然,却迟迟回头看着梅长苏说这话,“你难道,想着那么还未出生的孩子,经受与你一样的折磨吗?”
身后之人猛地冲上前来,站在蔺晨身前,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这是堕胎药。”他垂眸,目光放在那药碗中,“与其让痛苦无休无止的纠缠下去,不如当机立断。”
这不是平常的蔺晨,可却是最坚持的蔺晨。没有人知道这天下奇毒会有这样的结果。
“冰续草,只是压制了你的寒毒,你与霓凰结合,让你脉搏恢复几日平稳,是因为那毒素些许传入霓凰身体,好在并无大碍,我虽知晓却从未与你说起。可如今,那胎儿在霓凰体内汲取养分,寒毒入体,他虽无性命之忧,可来日降生,冬日寒毒年年发作,与你一般无二……”他话语极快,要将这些事情简洁而明了的告诉梅长苏。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在劝梅长苏,可自己双眸却是通红的,眸间泪水隐忍不下。
只听得“扑通”一声响,蔺晨大惊,只见到梅长苏瘫倒在地上,他好似是想站起,可那只撑在地上的手,因为用力过大都青筋暴露。
往昔那个遇事沉稳淡然的麒麟才子,此刻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刹时,蔺晨连忙要扶起他,他却只推开蔺晨,整个人都跪在雪地之上,蜷缩在一处。
蔺晨能够清楚的听清,他所有的哽咽抽泣声。
可最后他却笑了,仰起头来,那脸上有着多年未有的泪痕,“报应,这都是我的报应……”他薄唇轻启,一字一句,摊开双手,好似满是鲜血,“我征战沙场,自问从不伤无辜,可终归血债冤孽过重,老天让我绝后,也是报应。”
“梅长苏!”蔺晨大吼一声,“你给我起来!”
这样绝望的梅长苏,是蔺晨从未见过的,那眸中空洞至极,笑容之中,只有悲悯绝望,臂腕上的伤处裂开,又是鲜红,他却觉得一点都不痛,只因为心痛,再无别的感觉。
蔺晨猛地拽住他的衣襟,将他拉了起来,“梅长苏,这么多年你都过来了,不管发生什么,你总说会有办法解决,如今,却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因为一个孩子,就这样方寸大乱,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梅长苏!”他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只恨不得一巴掌将梅长苏打醒。
“我从来就不是梅长苏……”他脸色惨白的厉害,“我是林殊,我是霓凰的夫君,是孩子的父亲。”他抬眸,看着蔺晨,那臂腕上的血,慢慢流出,这么一会,便浸湿了他小半的衣衫,“里头躺着的那个,是林殊的全部……如今什么都没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俊逸清华的脸上,依然带着笑。
蔺晨目光只放在那碗汤药之上,“我说过,会有办法解决的……”
滚烫至极,全数溶于皓雪,却是梅长苏打翻了,单手扼着蔺晨咽喉,干净利落的与那个战场的林殊一般无二,眸色狠厉至极,好似疯了一样,“任何人,都不许动他!”
“苏哥哥。”远处,带着宫羽与顾言一同回来的飞流,却是没缓过神来,只飞身上来,想要拉开两人,紧随而后的言豫津却是不可置信,急急忙忙的冲上前去。
“你俩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打起架来了!”
梅长苏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对不起。”他好似没了半分气力,只凄凉一笑。
“你醒了就好。”蔺晨随手扯着包扎的物件,只因他伤口又裂开了,蔺晨眯着眼,还如往常一样的帮着他包扎。
霓凰能听到外面的动静,只是看着来人,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着他缓缓坐在床边,十指修长的伸出,却在颤抖,抚在她的小腹处,好似还能感觉得到那孩子的心跳。
若说这世上最不舍得的,第一个就是霓凰了。
“他虽还没有长大,还没有出生,我却能够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我想,他一定很像你……”她轻声开口,却忍着没有落泪,直到说到后头,声音却在哽咽。
“这孩子,我们不要了吧。”她的声音低哑。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霓凰,那神色却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你在胡说什么?”揽过她的腰,脸颊靠着她的臂腕上,似乎此刻才觉得安宁,“霓凰,这是我们的孩子,我要留下他……”
“可我不想,让他痛苦,蔺晨说得对,如果这注定是一个错误,不如现在就终止。”她缓缓的闭上眼,双手却抚上了梅长苏的鬓发间,她低喃的声音,仿佛是在抚慰着身边这个男子。
门外,飞流坐在地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神色却难过的很,蔺晨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言豫津心中一定是大事,又不敢多问。
“火寒毒?”一侧的顾言却好似知道这个字眼,重复了几遍。
“你知道火寒毒?”在旁照顾着身上带伤的顾言,宫羽是听得最清楚的。
顾言点点头,一缕墨发自鬓间落下,虽有几分狼狈模样却不改英雄气魄,“若我没有会错意,里头的那个怀着身孕,那孩子却在母亲腹中已经患了火寒毒?”
蔺晨听此点点头,轻叹一口气,“我对火寒毒知之甚少,这天下能患火寒毒的更是少是更少,没想到,会有这样棘手之事。”
“这也不算什么棘手之事,火寒毒解毒虽难,可那腹中孩子无非只是染了母亲身上些许毒素……”顾言话还没有说完,蔺晨却是摇着头,“哪有这么简单,我琅琊阁记载之中,虽无孩子之事,可患火寒毒的,少有生还。”
“我未出生时,也患了火寒之毒。”顾言轻描淡写,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说什么!”蔺晨猛地站起身来。
杏林子曾《医记略》中言道,“雪疥虫捣碎,骨血入药,奇效。”
“杏林子是你什么人?”蔺晨难得这样严肃,看着顾言,满是疑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口口声声说着他有救人的方法,可此人,在几日前还是大渝的统帅。
“正是家师。”
他本活不下来的,是杏林子冒着大险,救了他的性命。
“你既是杏林子的徒弟,却为何成为了大渝的将军?”一个是救人,一个却是杀人,天壤之别。
“我曾经以为,凭借医术,我定然能够拯救大渝百姓,造福天下,可最后从戎也是因为大渝,我想,这是我自己忠于大渝的方法,不需要说的这么详细吧。”顾言如何聪明,自然知道蔺晨是在怀疑他,“你如果不愿意信我,那就算了。”
“我信。”梅长苏站在雪地上,好半晌,哑然哧笑,低声自语道:“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重游故地,抓捕足量的雪疥虫,只有此间一博。
“我替你去。”蔺晨走上前来,斩钉截铁,“你别以为你的身体有多好,冰续草已经支持不了你多久了。”
“可这世上,怕只有我最清楚,雪疥虫了。”他神色黯了黯,好似想起那些痛苦的不敢回想的东西。
“你既然是杏林子的徒弟,那你知道……”蔺晨突然将希望放在顾言身上,话还没有说完,顾言却道,“这位公子,已再无痊愈可能了。”
早已料到这个结果,梅长苏并没有多少难过,“我去梅岭找雪疥虫,蔺晨你得留下,霓凰这边不能缺了你。”
顾言身上有伤,得要宫羽照料,蔺晨又必须留下。
“林殊哥,我陪你去。”言豫津快步上前,其后飞流也跟了上来,满是担心。
梅长苏淡淡一笑,拍了拍言豫津的肩头,“言家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了,不可陪我去冒险,我答应了你爹,就必然保你平安。”
“可林家,不也只有你一个吗?”言豫津反问一句,“可林殊哥依旧义无反顾,回到金陵,为赤焰昭雪,林殊哥有自己的信仰,我也有。”他在不是那个在金陵长不大的公子哥儿了,此言竟多有几分男儿豪迈。
这样的言豫津,才是那个当年一人独闯敌营言侯的儿子。
大雪纷飞,凶险至极,梅长苏却只带了言豫津前去。
这一去,便是三日。
直到梅岭外的山脉雪崩。
消息是言豫津带回来的,泣不成声,“林殊哥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