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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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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着剑刃,血从指尖流下。我忍着痛,努力保持的表情不至于太过狰狞。
平安跑到我旁边拉了拉我的手,满脸的担心,大眼睛里有泪水在转动。我摸了摸他的头,轻叹一声,将他拉到身后。
“我平生最恨有人伤我的心,今日你倒是把我的禁忌全都触犯了哈,好,好得很!”我极力运作体内的灵力,硬生生冲破那些有阻碍的地方,灵力运行顺畅起来,汇聚到右手。
右手翻转,一个比刚刚还要大的火球漂浮在手上,猛的一拍,火球直接打在那妖身上,那妖浑身燃烧起来。
“砰!”我手旁出现一把古琴,琴身上刻有万物,我抚上琴弦轻轻一拨,那妖顿时神形俱灭。
我心口的那把剑也消失不见,心口的血顿时涌出,我低头一看,衣衫已经红了大片,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手被一人抓住,我转头看向他,轻声问道:“为什么?”
我感觉眼前一片漆黑,意识在渐渐消散,倒在地上,心想:我这心口真是多灾多难啊……眼前恍惚,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是乐安吗?
等我迷迷糊糊醒来时,就只看见平安在床边守着,见我醒来欣喜若狂。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慢慢坐了起来,心尖上的疼痛实在难忍,眼眶竟然有些湿润,道:“我睡了多久了?”
平安从一旁的桌上拿了一个碗递给了我道:“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来,先把药喝了,喝了药心口就不疼了。”
我垂眸看了看眼前这碗黑黝黝,气味极苦的药,然后看向他:“这是什么药?”
“补药啊!你流血过多正需要补补。”平安道。
“我的意思是,这药,里面加了什么?”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平安笑道:“你问这个啊,里面有当归、川芎、白芍、熟地。”
“没有别的了?”我看着他道。
“没有了,就这些。”
“好,你给我的,我喝。”说出这几个字仿佛抽干了我仅有的力气,我接过这碗汤药,几口便喝下了肚。胃中,喉中,口中皆是苦涩,想吐又吐不出来,我将空碗还给了他,他递来蜜饯,我取了一个含在嘴里,便又躺了下去,背对着他。
许是感觉我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平安很识趣的出了这间房。
我暗自运转灵力,比当时更加的不畅,而且灵力在渐渐消失。我攥起拳头放在嘴旁咬了下去。
你到底想要什么!
在床上躺了几天后,我终于能下床,看见屋外阳光正好,便走出去,坐在躺椅上看着话本子。
今日的阳光不刺眼,很温和,我很喜欢这样的阳光,有时候我会闭上眼睛,昔日的种种如电影般在脑中回放,从越来越模糊的二十一世纪的杜若,到现在的东天,我多活了五百年是福是祸呢?
那越来越临近的死劫又到底是福是祸?
想起乐安,平安,我只能苦笑几分,终究是养不熟的狼啊。
日日喝着平安递来的药,我觉得体内的灵力剩的不多了。本就有枯败迹象的身体,越发的不中用了,我感觉这眼睛也开始混浊起来。那天雷劫来的次数比之前更为频繁。
“轰——轰!”我看着渐沉的天色,听着轰鸣的雷声,心想道:又来了。
“那劫又来了。”平安皱着眉道。
我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的平安,手抚上他的眉间:“小孩子家家皱什么眉,难看死了!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然后,我便慢慢出了院子。
我走到往日渡劫的平地,挺直脊背,一道天雷劈下,我生生受了下来,体内灵力不多了,不能再滥用了。这次的天雷劫威力更甚以前,一道一道接连劈下,我直接跪倒在地,无声的笑了起来,整个胸腔都在震动。
当初令三界闻风丧胆的杀神——东天战神,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哦,忘了,那人不是我,若那人还在肯定是要骂我骂的狗血淋头。真是讽刺啊,东天战神现在连抵抗天雷劫的力量都没有,哈哈哈!
天雷不断的劈下,打在我的身上,抽在我的魂魄里。疼啊!真的很疼!我蜷着身子只想等这劫快些过去。突然我感觉应该落下的疼痛没有落下,费劲的睁开眼,混浊的视线里出现一个青年,非常熟悉,非常想念。
那人帮我抵着剩下的天雷,他在其中游刃有余,甚至还回头骂我一句:“杜若!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艰难的勾起嘴角,苦涩的笑道:“乐安,这,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我失去意识前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放屁!”原来,温润如他也会有骂脏话的这天啊。
这次我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后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我挣扎着几次要坐起来,因为身上的疼痛便都没有成功。我依稀听见一声叹息,而后熟悉的感觉充斥着我的每处神经,那人将我扶了起来,取了一个软枕放在我的身后,让我靠着。
我费力很大的劲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他的模样虽可在心底不可磨灭已久,但毕竟五百年没见了终归是有些变化的。我将视线凝在他的脸上,昔日温柔的眉眼现在染上了戾气,却也多出了几分经历。
“平安呢?”我道,想了想,“哦,你来了他便走了。”
乐安将我身上的被子掖了掖:“师父,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你本来就没怎么隐藏不是吗?不然直接换张脸就行了,又何必用与幼时相似的脸呢?”
“仅仅是因为一张脸吗?”乐安看着我戏谑道。
我笑起来胸口疼的不行,但是今天高兴也不管这些了:“破绽多了去了,比如,比如,噫,什么来着?”我有些不好意思:“你不要介意,老了,记忆越来越差了。”
乐安正了神色,沉声道:“那天雷劫怎么回事!为何现在越来越频繁?还有你的身子为何会虚弱成这样?”
“嗯?天雷劫?哦,那是我的死劫啊,死劫。”我想了一下,看着他道,“至于身体这得要问你啊,你给我喝的药不就是要散了我的修为吗?我年纪大了身体弱是正常的,只是你这药加速了而已。”
我看着他放在腿上的手紧紧握起来,他看着我道:“我不信这是死劫!”
“你不信?真巧,我也不信。”我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可以扶我去屋外坐坐吗?我想晒晒太阳。”
我刚刚掀开被子想要穿鞋,就被他拦腰抱起,突然腾空失了安全感我便连忙抱住他的脖子。耳边传来他的笑声:“我抱你过去。”
乐安将我放在躺椅上,然后在我额间吻了一下,这才起身。
我的脸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烫过了,闭上眼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师父不是说过,徒弟要是回来了便要拿着扫帚将徒弟扫地出门么。”
我耳中满是他的声音,随意道:“若是为师我现在还有力气,肯定大吼一声,呔!孽徒看打!再将你扫地出门。”
乐安在一旁笑了起来。
“徒弟啊,要是那天为师我死了还能留下身体的话,你能不能把我的尸体埋在人间一个山清水秀风景极好,还有人家的地方?”我淡淡的开口,嘴角上扬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乐安咬着牙狠声道:“不行!就算你死,我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啧,徒弟啊,师徒有别,有些话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我看着他道。
乐安伸手摸在我的肚子上,看着我:“像你一样烂在这里吗?”
我将他作祟的手抓住,对上他的眼睛:“对,像我一样。你这次绕了这么多的弯回来是想做什么!上次偷走我的佩剑,这次呢?我的修为?”
我死死盯住他,抓住的手腕我越收越紧。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看了过去,再回头时他已经变作了平安的模样端坐在那边。
不可见人?
“天族特使广以,有急事求见上神!”
急事?天族派来的人?我手一挥将远门打开朗声道:“进来吧。”
我看着广以满脸的焦急一阵小跑到我面前,行礼道:“启禀上神,魔族公子乐安篡位成功,他率十万魔兵进攻仙界!天君特意派小仙前来请上神出战!”
我一听急忙坐起来,动作太猛身上的伤受到牵扯剧烈疼痛起来。我缓了一下,沉声道:“你说什么!再,再说一次!”
“魔族公子乐安篡位成功,亲率十万魔兵进攻仙界,现在已经在仙魔渊了!请上神挂帅出战!”
我闭了闭眼,道:“你回去与天君说,我昔日旧伤未愈,此事需得让我考虑考虑。你回去吧。”
“上神,上神此事事关仙界安危,请上神务必要出战啊!”广以焦急道。
我对他摆了摆手,他这才叹了口气退出了院子,离去了。
“了不起,了不起!”我看着平安咬牙切齿,“我说呢,怎么突然回来!我说,怎么诓我散了大半修为!原来,原来是这样啊。”我起身跑到墙根拿起扫帚,就往平安身上打去!
平安又变成乐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我一下一下打在他身上。
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我也打累了,坐在椅子上心中冰凉凉一片,感觉流动的血液都冷了起来。
“你走吧,我这处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师父,我不想你去这场战争,以你现在的修为和身体去了必死无疑!”
我直接将扫帚砸到他身上,手直指院门,用尽力气大吼一声:“滚!”
妈的,老娘成现在这样都是谁整的!
我不去理会他的,等他彻底离开了之后,我才躺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忽略喉头的血腥味,可没有作用,我还是趴在椅子上吐到了地上。
“魔军大破我军仙阵,我军节节败退!请上神出战!”
“我军伤亡数万!请上神出战!”
“……”
“天曜将军战死!请上神出战!”
我日日听着门外那小仙传来的战报,五百年时间他已经长成如此了吗!我走到屋子里,看着角落一处人形状,走过去将覆在上面的麻布扯下。我看着眼前银光闪闪的铠甲,那铠甲心口处有一抹红,我伸手摸过去,这是我的心头血啊,五百年不曾消散。
突然,我感觉有人闯进了屋,神色一凛,手中翻转,刚要攻击过去,就听见熟悉的声音。
“你这是打算要出战了吗?”
我转身看着他,嘲讽的笑了笑张开双臂:“老狐狸,你不妨算算我现在这样出战有几分活路?”
老狐狸看了看我,神色变得凝重,快速走到我旁边,刚要抓住我的手腕就被我闪躲过去了。
他放下抓空了的手:“你修为怎么散了这么多!你若是出战不到三成的,三成。”
“不到三成吗?但是我还是要去的。”我看着逐渐哽咽的老狐狸,轻叹一声,“你这次来不也是替天君劝我的吗?他们把所有希望都压在我身上,我怎么能让他们对东天战神失望呢!”
我手一挥那套铠甲便穿在了我身上,我轻声道:“久违了。”然后抬头对老狐狸道:“走吧。”
我和老狐狸出了院子。我抓住老狐狸的衣裳,老狐狸看着我:“怎么了?”
我有些尴尬:“那个,你带我吧,我需要调整一下。”
一团云彩在他脚下凝实,他向我伸出手,我顺势上了云彩,盘腿坐在上面。
“走吧。”
老狐狸站在云头腾云驾雾,而我在运转着体内的灵力,几个周天后,灵力运转顺畅了只是那已经散去的灵力已经没有时间补回来了。
我叹了一口气,双手捏诀,燃烧精魂,重回巅峰。
还有四天时间,四天够了!
老狐狸行云的速度很快,一天时间就到了仙魔渊。我看见两军正在厮杀。败者,尸骨无存。胜者,成为下一个尸骨无存之人,只有不断的拼命不断的杀人才能活下来。
一个红色铠甲的女子在魔兵中浴血奋战,魔兵一刀一剑伤在她身上,她好不退却。
我纵身一跃,在她身旁落地,手中现万灵琴,一拨一弹,周围魔兵瞬间灰飞烟灭,琴音波及千里,所到之处魔兵皆受轻重不一的伤。
距离万灵琴音越近的受的伤越重。一时杀戮场上鸦雀无声。我拦着重伤的司韶回到天兵阵地,让司药神君替她疗伤。
我抱着万灵琴站在天兵前,看着从魔兵里缓缓出来的乐安。
“魔君,现在撤出仙魔渊还来得及。”我朗声道。
乐安手里拿着的是我的佩剑:“本君上任的第一战怎么能轻易撤回呢?本君给天君的条件还没有结果呢?”
条件?我转头看向老狐狸:“还有条件?什么条件!”
老狐狸道:“据我所知,他让天君答应三个条件,至于什么条件估计只有他们知道了。”
我跟旁边的小仙道:“现在回天宫,跟天君说,我只替他将魔军拦在仙魔渊,若有什么条件能应就应,三日之后我将无力再守着仙魔渊!”
“是!”那小仙行完礼便离去了。
我看着乐安冷声道:“五百年了,让为师来看看你长进到什么地步?”我抱着万灵琴脚尖一点便飞身停在空中,乐安也立在我对面,持剑对我行了一礼:“师父,得罪了!”
天兵和魔兵再次交战起来。我抱着万灵琴与乐安掌掌相对,出招收招干净利落,我手抚琴弦,一拨,那音波化刃向着乐安攻去,他身形一转长剑在他手中变化无穷,琴音不断,扰其心智,乐安心智坚定,然那些魔兵却受到严重的干扰,天兵乘胜追击大杀四方。
我身形一闪闪到乐安旁边,道:“徒弟,为师这剑可不是这么用的!”一把将剑夺了回来,收起万灵琴,用寿命供的琴,我用不起啊。而后与他拳掌相接。我持剑站在远处,见他手中出现又出现一柄长剑,魔气冲天。我皱眉,这不是帮他铸的剑吗?怎么现在魔气这么重!
乐安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紧盯我道:“你竟然燃烧精魂来恢复一时的巅峰实力,你会死的知不知道!”
我叹气:“徒弟,本来我就活不了多久了。来吧,这一战后你就能出师了。”我手握剑刃狠狠一划,鲜血横流,但很快就被这剑饮尽。
“此剑是要饮我的血的。”说完我持剑与乐安交战在一起,两剑相接,剑气火花大盛,僵持不下。我将他逼至仙魔渊上,剑法变换,闪至他身后万灵琴现,琴音化刃将他打入仙魔渊。
而他掉入仙魔渊那一刻他的佩剑刺入了我的多灾多难的心口,这次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我看着他极速下落的身子。
“师父!”乐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看着他的眼睛,我轻叹一声,将剑丢了下去。
魔兵见自家君上已经入了仙魔渊,悲痛不已,奈何打不过我,便退出仙魔渊。
我将心口的魔剑拔了下来,盘坐在仙魔渊边上,万灵琴放在腿上,将剑放在面前。天兵想要乘胜追击赶尽杀绝,我守在仙魔渊,他们也过不去。
司韶道:“东天你这是何意!”
我看着司韶道:“我在这里守着,谁也别想过去!”
司韶:“东天这可是将魔族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啊!”
“说了不准过,那谁都别想过!”
“东天!为仙界考虑!”
我不再理会她,那些天兵魔兵的闲言碎语我便是左耳进右耳出毫不在意。
还有两天。
渐渐的双方皆撤兵了一些,还留着一些看着我罢了。
“轰——”我抬头看天,天色又沉了下来,只是这次不同,有火光在那乌云中翻滚,天雷降在我旁边的地上,那处立刻出现一个坑。
好像等不到两天了。
我看着一道天雷火直指我的天灵而下,叹息一声,一生杀戮,不留世间。
“杜若!东天!”我看着老狐狸和司韶跑过来,我摇了摇头,最后的法力做了个结界将他们挡在外面,只是挡住了他们,却挡不住另外一人,面前魔剑消失,一人站在我身边替我抗着这劫。
“师父!”乐安担心道。
我张了张嘴,声音没发出来,血倒是流了不少,乐安尽力的在抵抗天雷火劫,但是总有遗漏,一道劫劈在我身上,目标已伤,那劫也渐渐消失。
我趴到在地,感觉到身体里的血在一点一点流尽,而后被一人抱入怀中。我感觉脖颈处有泪水滴落,那泪水十分滚烫。
“别,别哭。”我努力的伸手回抱他。
“师父,我不要了,我不要条件了,我不要跟你打,我不要给你下药,我后悔了,后悔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我感觉他都要哭断气了,轻轻推开他,看着他满脸的泪水,我也忍不住了,哽咽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今日你便出师了,我们师徒缘尽于此。”
他把我抱入怀中,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处,压抑着哭声,我勾起嘴角,笑道:“别哭,我命中该有此劫,这劫对我也算解脱。只可惜啊,留不下尸骨埋不了山清水秀的烟火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