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汜》微辣小米粥

33、偏爱

　　秋拾桑摇摇头，他是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
　　“那还真是一块璞玉。”玄冥念叨完这句话就转头到书柜后头整理书册去了。他与义德分别是玄武与白虎血裔，这个小师弟估摸着不是青龙就是朱雀，师父既然不说，那自有他的道理，自己也没必要先其一步透露了。
　　小蓬山中日月变换，秋拾桑不知在这片避世之地与师父师兄渡过了多少年岁。
　　又是一年春天，秋拾桑提着铁锄与葛篮到了他们相遇的那片山野。
　　高桑树在一片低矮灌木中尤为明显，小且青的桑果夹在桑叶之中，若非秋拾桑眼尖，定然是发现不了的。
　　“师兄！结桑果了！”这次轮到他喊出这句话了。
　　玄冥正埋头挑拣着新摘的梨花，听见师弟喊叫，头也不抬的说：“摘点回去吧，这种青果酿酒最好。”
　　“师兄，你喝过酒吗？”秋拾桑举起锄头敲着高桑树最靠下的几根树枝，他敲啊敲，敲了许久也才落下几颗。
　　“我没喝过，”玄冥抬头瞧见他师弟傻乎乎打果子的样子，手指一弹，整棵桑树都抖起来，青果接连落下，砸在草地上发出阵阵响声。“未熟的桑果可不好打，你这样敲不累吗？”
　　“师兄！师父说过不可以随意动用法术。”秋拾桑顶着满头青桑，慌忙转身劝诫师兄：“要是被师父发现了，又要罚我们了。”
　　“我们现在可不在清风苑中，师父也不在此处。只是打个桑果而已，师父不会知道的。”
　　玄冥摘下小师弟脑袋顶的桑果，丢进了堆得满当当的葛篮中：“你看，这就是会法术的好处。”
　　“酒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师父近日饮酒越来越多了，每次都是带着一身酒气来教我们课业。”秋拾桑纳闷：“酒是什么好东西吗？”
　　“对于师父来说，酒可是个好东西。”大师兄忽然压低了嗓音，“你想不想尝尝？”
　　说完，玄冥眨眨眼，秋拾桑迟疑片刻点点头。
　　玄冥拿过小师弟手中的锄头，笑笑：“总是我带你去做坏事。”

　　天际乌云愈发厚重，二人担心下雨，一路小跑着回到了清风苑。刚推开门就见着义德撑着扫帚坐在回廊上睡觉。
　　玄冥从葛篮里摸了颗桑果，朝着义德脑门一弹，尚在睡梦中的义德疼得皱紧了眉。
　　“师父！”玄冥朝着无人处一喊。听到这一声，义德瞬间睁开双眼，嘴里跟着喊：“师父午好。”握着扫帚一下又一下扫着脚尖那块地，假模假样的认真。
　　“噗嗤。”秋拾桑没忍住，这声笑倒是让义德回过味来。他握着扫帚一丢，就要去抓玄冥衣领：“我就说师父片刻前不还在小灿亭喝酒，怎么一下就到这来了。师兄你又耍我！我们来打一架！”
　　“你这个榆木脑子里怎么就只想打架呢？除了打架你还会做什么？”玄冥几个闪身躲过，朝着义德眉心一弹，扯着秋拾桑的手就往南边跑。“我们去小灿亭喽！”
　　梨花与桑果撒了一路，气得义德在后头丢扫帚大骂：“我刚扫完的地！”
　　等到了小灿亭，细细雨点也从山上落了下来。男人坐在亭中，一手望着眼前用来温酒的竹炉，一手把玩着已无一滴酒水的白瓷酒盅。
　　“师父！”二人异口同声。
　　男人回头，眼睛下方毫不意外的有着一抹绯红，他眯着眼看着二人，打量了一圈，见着他们手上的葛篮，忽然一笑，开口问道：“今年的梨花开得真好，师父给你们做道梨花羹吃好不好？”
　　师父做的菜虽然好吃，但只在逢年过节时候下厨，秋拾桑心里算着，算今天是个什么日子，算来算去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廿二。他望向师兄，玄冥没想那么多，反而提起了要求：“师父，我想吃草姜炙肉和甜酥小茴豆。”
　　秋拾桑想起那道好吃得能让人将舌头吞掉的草姜炙肉，也跟着点点头。
　　“那就，一道梨花羹，一道草姜炙肉，一碟甜酥小茴豆，再蒸一份面卷。嗯…配什么酒好呢？”
　　秋拾桑看着师父脖子上还未消散的红，怯怯说道：“师父，要不……晚上就别喝酒了？酒喝多了你又要…唔唔！”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玄冥捂上了。见师父转身，玄冥赶忙收回了手。
　　“我的小桑儿，你说什么呢？”他凑近看着秋拾桑，贴脸问道。他满嘴的酒气熏得秋拾桑捂住口鼻，玄冥赶忙接话：“师弟是说今晚能吃到师父做的菜，很欢喜。”
　　“那是，尝过我手艺的人，无不夸赞的。”师父望着雨帘，略带消沉的说出这句话。一手牵起一个，走进了雨中。
　　雨势渐大，秋拾桑跟在师父身边，却未淋上一滴雨。
　　师父挥一挥手，在厨房中忙碌的偶侍就变成了圆白的小泥娃缩在了角落。他也不看一眼，低头挑拣着梨花与桑果，秋拾桑帮忙打下手正揉着面团，玄冥见他们都在忙碌，便轻手轻脚的翻找酒酿。
　　“今年的梨花开得真好……我好像很久没见过梨花了。”师父忽然说道。
　　“师父明儿可以去山上看看，开得可好了。书上说梨花花短，一年里统共就十来天可看，得抓紧了。”玄冥借着说话的声音，悄悄将打开的橱柜门掩上。
　　“玄冥，”玄冥听到师父叫他，赶忙转身将手背在身后，“你去打桶水来。”
　　“好的师父。”玄冥应声，缓缓挪到了秋拾桑身边，借着拿桶子的时候撞了撞秋拾桑。
　　秋拾桑望去，桶里是一个小坛，上头的红纸封尤其鲜艳。
　　“酒？”秋拾桑偷瞧了眼师父，无声问出这个字。
　　玄冥点点头，扯着秋拾桑的手一道出了门，弯弯绕绕的不知跑到了哪个园子里。
　　“待会就要用饭了，要是现在喝肯定会被发现。”玄冥左右打量，最后将酒放在了墙根，用碎石块掩好拍拍手：“你要记得这个地方，三更天的时候我在这里等你，过时不候。”
　　秋拾桑不好意思挠挠头，他迷路这个毛病又被师兄拿出来说了。毕竟上回他们偷跑去山里的时候，自己迷路，害得师兄找了一晚上又跪着抄书抄了一天一宿。
　　“咱们赶紧打水回去，别让师父等太久。”
　　再回到厨房的时候，师父恰好将面卷端上锅灶，见着他们进门赶忙招呼：“先给我打一盆水，蒸面卷得盖块水布，那样蒸出来的面卷才香。”
　　“我去叫师弟来吃饭！”玄冥丢下这一句话就跑出了厨房。
　　“这家伙……”师父望着一溜烟跑没影的玄冥，有点恨铁不成钢，他转身来摸了摸正在盛水的秋拾桑的头：“还是我们小桑儿乖。”
　　师父对秋拾桑一直都是偏心的，哪怕是大家同桌吃饭，也要多给他夹一个面卷，两块素肉。
　　义德噘嘴，这股醋劲不能冲师父发，只能在桌下踢整日捉弄他的玄冥一脚。
　　玄冥恰好吃着面卷，那一声喊叫被堵住了，眼泪倒是没堵住，一下子就充满眼眶。
　　师父察觉玄冥的不对劲，问道：“怎么忽然发抖？还流眼泪了？”
　　“日无若的面远嗷次。”师父做的面卷好吃。
　　师父也给他夹了块面卷，收筷的时候敲了敲碗沿：“烫就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见着师兄师弟都有了，义德也端碗凑过去：“师父，我还没吃呢。”
　　师父抬了抬眉，夹了块草姜进碗里：“不准挑食。”
　　义德苦着脸吃完着菜，脚又朝玄冥踹过去，这回可没踹着人腿，而是踹着桌腿，登时疼出了眼泪。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要哭呀？”师父纳闷了。
　　“因为师父做的菜好吃。”秋拾桑说完继续扒拉着碗里的梨花羹。
　　“那师父明儿再做菜给小桑儿吃。”
　　秋拾桑点点头，两个师兄不肯了：“师父！”
　　“食不言，都给我好好吃饭。”

　　秋拾桑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更漏响一声，他手指也敲一下。
　　等到报更鸟啼叫三声后，秋拾桑翻身下了床。
　　夜很黑，但月光很亮。
　　秋拾桑沿着天上星宿指引的方向走着，他走了许久也没见到师兄，更没见到那个碎石堆。
　　“要不回去吧。”退缩的想法冒了出来，秋拾桑咽了咽口水，还是咬牙往前走。
　　过了拱门，他望见了角落里蹲着的人影。
　　“师兄！”秋拾桑满是欣喜的跑了过去。他拍了拍那人的肩，借着月光，他看到的并不是师兄的脸，“师父？”
　　“小桑儿，你怎么会在这里？”师父也很惊讶。因为醉酒而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不少，脸颊红晕在月光下像团黑色阴影。
　　“我……我饿了，出来找吃的，迷…迷路了。”磕磕巴巴的撒着谎，他垂着头，将脸埋在黑暗里。
　　头上是温暖的触感，师父真的很喜欢摸他的头。
　　温暖的感觉从头顶转移到了腕上，秋拾桑感觉到手腕上的奇怪触感，是师父给他戴着一样东西。
　　“这是菩提果，戴着它，你就再也不会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