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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拔苗 ...

  •   “弟子称师之善教,曰如坐春风之中;学业感师之造成,曰仰沾雨之化……”岑行戈无精打采的走在碧荒的身后,《幼林琼学》被碧荒拿在手上,一字一句的检查岑行戈的背诵是否正确。

      忽然,岑行戈的声音顿住了。

      碧荒从书里抬起头,就见岑行戈食指比在嘴唇前,轻轻的“嘘”了一声,然后将碧荒拉到了身前,不着痕迹的从碧荒手里拿过书往田地里一扔,在碧荒耳边小声说,“有人在我们地里。”

      碧荒眨眨眼,指了指地里,“书掉了。”

      岑行戈假装没听见,“也不知这人是谁,偷偷摸摸的在我们地里做什么,娘子,我们过去瞧瞧吧。”

      “书……”

      岑行戈眉头一皱,“居然是钱芳,就是之前说我们骗地抢地的那人,你还记得吗?”

      碧荒点点头,手放在身后勾了勾,被扔在田里的书被地里的草叶合力往上一推,“啪”的一声就落在了碧荒的手心里。

      她将岑行戈的手抓过来,将书册放进了他的手里,“去看看可以,可记得把书拿好了。”

      岑行戈:“……”

      说不知那人是谁,岑行戈是骗人的。

      几乎在看到有人影的那一刻岑行戈就分辨出来了那是谁。

      挺着大肚子还不时的在地里不停的弯下腰再直立起来,一点也没有身为孕妇的自觉,若是在他们地里出了事,要知道他们前些日子才有过纠纷,还不定人怎么以为呢。

      再加上他们既然收了地,答应着钱三爷照顾着钱芳就要说到做到,能帮一把是一把,可若是她贪得无厌想要拿孩子做乔陷害他们,祖母的暴脾气也不是吃素的。

      不过就几年的相处来看,钱芳也不会是这样的人。

      岑行戈认命的捏着书,对莫名出现的钱芳满心的烦躁。

      却在这时碧荒表情倏然一变,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森寒,不知是不是岑行戈的错觉,他好像从碧荒的眼中看到了丝丝缕缕的绿芒在闪动,让他有些不安的上前一步想要抓住碧荒的手。

      然而他却抓了个空,在抬头的时候碧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他的面前,他心里一慌,却看到不远处钱芳的身边,熟悉的身影压迫力十足的站在田埂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地里的钱芳。

      “你在做什么?!”

      这是岑行戈第一次听到碧荒攻击性这样强的说话语气,冷到了骨子里,也让人害怕到了心里。

      碧荒温柔淡然的眸子里第一次盛满了盛怒,目光犹如尖刀般锐利森冷,如有实质般的洞穿了在田地中神情恍惚的钱芳。

      她半弯着腰,肚子大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每一次的弯腰都是一次让人胆战心惊的压迫肚子的过程,而此时此刻,在碧荒几乎想要将她撕碎的目光下,她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双腿抖如筛颤,摇摇欲坠的模样看上去几乎就要摔倒在田里了。

      岑行戈快步走上前,在碧荒这样的状态下,他竟有一丝不敢上前触碰她。

      “娘子,怎么了?”

      碧荒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岑行戈顿时头皮一麻,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背,翻开了书,一句话不过脑子的脱口而出,“娘子,你要听我背书吗?”

      碧荒微颔首,眼中温度柔和了些许,但是!

      那模样也要比最严厉的夫子还要严厉几分,特别是她转头看向钱芳的视线,凌厉万分,不说钱芳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女子,就是岑行戈都是头皮一紧。

      在最初的慌乱和惊恐过去之后,钱芳脸上已经惨白一片,冷汗直冒,她嗫嚅着嘴唇,抬头求救似的眼神看向岑行戈。

      然而就是这个举动,让碧荒的眼神骤然一冷,比寒冰还要冷上几度的森冷,让钱芳几乎站立不稳的摔下去,岑行戈被这温度一冻,十分有求生欲的就往碧荒的身后一站,恰好的挡住了钱芳看过来的视线。

      钱芳顿时绝望了起来,“岑大哥……”

      岑行戈苦着脸,只觉得自家娘子身上的寒气把他脸都快冻僵了,他从碧荒的身后伸出半个头来,“我岑家可没你这么个妹子,别叫我大哥,钱芳,你不如说说看,你在我家地里是想要做些什么?”

      这话一出,钱芳的脸上顿时闪过了一丝怒色,瞧着倒不是那么惨白如纸了,只不过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分明就是我家的地。”

      岑行戈松了一口气,早这就不就好了,偏偏要做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当跟他有什么一样,平白的恶心人。

      他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听她这样说,更是眉毛一竖,战斗力瞬间回升,“那我们再去找里正说道说道?我家收了钱三爷的地,自然会跟着照顾你几分,可没得你这样翻脸不认人还污蔑人的,钱芳,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抓你去里正家,说你给我家地里投毒想要害我们?”

      见岑行戈不吃自己那一套,钱芳干脆双手把腰一插,挺着肚子,一副无赖泼妇样,“你倒是下来瞧瞧我投了什么毒,看你把我家这地给种得,我好心帮你们俩生手,倒是成了我的不是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帮了我们什么?”

      “我、我……”钱芳心虚了一下,有一瞬的想要退缩,但是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有她肚皮里的孩子在,他姓岑的又敢对她做什么?

      于是理直气壮的开口,“这不是瞧着你们这苗长得太慢了,帮你们拔出来一点好长得快吗?”

      岑行戈被她气笑了,“我没种过地却也知道揠苗助长的道理,钱芳,你当自己是大家小姐对农事一窍不通?”

      钱芳大睁着眼毫不退缩,“什么苗什么长的,我从小都跟着我爹这样种的地,你什么都不懂就别占着我家的地。”

      说来说去又绕到了这地上面了,岑行戈冷笑一声,正待开口,却忽然反应过来这声冷笑好像有些不对劲。

      自己的声音是这样的吗?

      当然不是了!

      他僵硬的脖子“咔咔咔”的转动着看向身边和移动冰鉴的温度差不多的碧荒,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了。

      他不说话,钱芳只以为他怕了,气焰更是高涨起来,从碧荒不说话开始,她差不多都忘了之前在碧荒的威压之下脸色比尸体还难看的时候了,此时此刻她只想在岑行戈的面前扳回一成。

      无论如何,这块地,她势在必得!

      可当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轻柔却不容忽视的嗓音插了进来,呼啸而来的冷意让她遍体生寒,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动弹分毫。

      “我不知道怎么种地,也不知道你们的成语是什么意思。”碧荒的声音还是很轻,却再也没了温柔的意味,在几人呼吸都放轻的田地里,唯有碧荒的声音响起,似声声炸在耳边,“我只听到了他们在哀嚎,他们在哭,你为什么不哭呢?”

      这下面的每一颗种子,都是被她送过礼物和祝福,带着期待和希望将自己埋进了温润的土地之中,静待着破土重生的日子。

      可是——

      可是!

      可是他们现在在哭!

      声声泣血。

      句句嚎哭。

      有人断了他们的根,断了他们的希望,断了他们想要长成金黄的谷粒,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人类的美好愿望!

      碧荒抬眸,眼中绿意盎然。

      “所以说——”

      “你为什么不哭呢!”

      一根根带着锐利尖刺的荆棘破土而出,朝着钱芳的位置疾刺而去,像一条条蜿蜒的蛇,张开了獠牙,毒液渗出。

      钱芳吓得惊声尖叫起来,她往后缩,却又更多的荆棘在背后刺破了她的衣服,尖锐的刺扎破了她的皮肤,带来无法想象的疼痛。

      她跌坐在地上,满心的恐惧和痛苦,“我、我哭,我哭!!!”

      恶鬼!

      是恶鬼!

      岑行戈的娘子是最凶狠的恶鬼!是妖怪!!

      她边哭边叫,眼泪鼻涕糊了满脸都是,她双手撑在泥地里,眼中写满了惊恐和绝望,她看着荆棘的尖刺朝着她露出毒牙,她却挣脱不了,也拯救不了自己。

      然而最尖锐的刺,却在即将穿透她的头颅之时停了下来。

      钱芳大喘着气,劫后余生还没来得及庆幸,就听到田埂边的妖怪轻笑了一声。

      “哭的感觉怎么样?”

      钱芳瑟缩着往后退,泥水浸透了她的衣衫,又冷又脏,可她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说。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她不该来淌岑家的这个泥潭。

      管他什么土地,老头子爱给谁给谁,她都管不着!

      可是,世上最无用的便是后悔。

      因为碧荒的下一句话,让她的心彻底的沉入了无尽的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你断了他们的根,绝了他们的命。一报还一报,这么一地的稻苗就让你赔这一命,也算是便宜你了。”

      说完,她手一扬,在钱芳周围顿住的荆棘突然升高,然后迅速下落,每一支都朝着钱芳的头颅以一种万夫莫敌的气势冲下来,绵软的枝条变得坚硬,脆弱的小刺无限的伸长变粗。

      只需一支,就足以让钱芳肠穿肚烂颅骨粉碎。

      可现在,是千万条被碧荒加持了愤怒和威势的荆棘!

  •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掉马:我的娘子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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