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不讲武德》盛堂

6、星渊

　　“你在说，十年后的我——”

　　“——穿越时空和自己见面？这本就是个逻辑悖论。”沈付的回答掷地有声。

　　“呵，当然是个悖论。”男人的声音带着沈付熟悉的腔调，是他自己的说话方式，有几分自嘲地补充道：“但你觉得我是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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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控制我的身体？”沈付冷冰冰地提出第二个问题，“说要送她回家的也是你？为什么？”

　　少年说是不怕的，但是攥紧的拳头和颤抖的声线都暴露了他的无措。

　　他清楚地听到男人叹息了一声，月光像是给他披上一层温柔的纱衣，“因为她是你未来的妻子。”

　　“可是，不久她就会遭遇不幸，你愿意救她吗，沈付？”

　　沈付抬起脚步往回走，没有一瞬的停留。

　　“不愿意。”

　　沈付冷漠的声音穿透凛冽的寒风，利剑一样刺向那个自称是十年后自己的人。

　　“今天之前，我和她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救她？”

　　“沈付——”对方带着上位者的愤怒，冷厉而充满威慑。

　　“和她有关系的是你吧？”沈付双手插口袋，缓缓摘下口寨，冰冷而冷静的声音打碎对方的幻想，“可以这么说，你从未来回到今天，找到我，要我改变她的命运，但是，从你和我对话的那一刻，我的未来已经改变了。”

　　少年的分析理智而有逻辑，“我们在两个平行空间。”

　　“……可以这么说。”

　　“既然如此，你的妻子，你自己去救，而我——”沈付侧过脸，月光照得他半张脸惨白地像是易碎的琉璃。

　　“——没有这个责任。”

　　“沈付啊沈付……”男人不做解释了，沙哑的嗓子里似乎努力克制住了什么，“你会去做的，我留了一样东西在你家，你会有用得到它的一天。”

　　“我不会看的。”沈付的脚步一停。

　　男人的声音有些淡了，带着几分笑意，“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沈付，向我提一个问题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关于未来，你不好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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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走在夜色中，朴素的灰色棉袄下一双手紧紧攥着，看到了居住的大院这才停下脚步，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发问：

　　“为了回来，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呵！”他笑了一声，短促而惊诧，仿佛有些意外他会提这个问题。

　　“沈付，我付出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男人的声音猛地提高，“救救她，沈付，救……”

　　地上的落叶早已经金黄发干，寒风狠狠将它们撕碎，洒在空中，就好像挫骨扬灰般狠厉。

　　沈付静静站在夜色下，仰头看不见星星，只有一片黑暗，和以往的每一个夜晚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他慢吞吞收拾好自己的书、板凳、小桌板，走回车库，“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

　　顾盏伸了个懒腰，周六的阳光亲吻着她的足尖，她翻开日历，在２月２３日这一天上郑重地画了一个圆圈。

　　偌大的别墅里，空荡荡的，除了她。

　　窗外飘来邻居家的鸟叫声，似乎是只鹩哥，扯着嗓子：“好嗨哟！”

　　是挺嗨的，重生的第四天，不错。

　　顾盏看了眼古董钟，才六点半，保姆还没有起床吧，至于家人？顾盏闭上眼睛努力回忆了下，上辈子，他们除了利用她，这时候还做过什么？

　　哦，对了，把她一个人留在这片御湖山庄啊！

　　她拽过一件宝蓝色的羽绒衣，一双帅气的马丁靴，一条黑色的长裤，顺手抓过黄色的帽子，背着单肩包走出了家门。

　　顾盏从３５路公交车上下来，路牌上写着延龄巷。她望着眼前繁忙的街道，深吸一口气，啊，都是生活的味道，她缺失了十年的东西。

　　买好豆浆和油条，还有香喷喷的手抓饼，她手里提着豆腐脑和胡辣汤，大大咧咧坐在座位上，催着：“老板，小馄饨好了没？”

　　笑呵呵的老板挠了挠头，和蔼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在她面前的小桌上，“来了！丫头你早饭吃得不少啊！身体倍棒！”

　　顾盏摘下帽子，放在一旁，吸溜一口喝了起来，“老板，这一口，我想了十年了。”

　　“那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常客了！”老板只当她在夸张，一个小娃娃也不过十二三岁，哪儿来的十年前？不过，老板心中越发乐呵，“你这小娃娃嘴真甜，来，这个麻团叔叔送你的！”

　　顾盏大口大口吃着，从她断了双腿之后，每一天都在轮椅上度过，严重营养不良的身体只能不断靠药物支撑，这一口豆腐脑，上面的榨菜有多少盐分，她的脑袋可以清清楚楚计算出来，可是那又怎样呢？她一口也吃不到。

　　“老板，谢谢！”顾盏挥挥手，大步离开，她忽然停下了脚步，一旁伫立着少年宫，以前的每个周末，母亲会带她来这里上奥数班，然后一整个周日都会在那些题目中度过。

　　这次，可不一样了。

　　没有母亲，也没有数学，更没有顾博士。

　　顾盏挑挑眉，走向少年宫。

　　“顾盏！”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小巷子那一头传来，“等等我！真是你啊！”

　　陆婉婉拉着书包的绳，叼着一根棒棒糖，挥手跑过来，“哎呦，真是你啊！你住在附近吗？”

　　顾盏停住脚步，侧过头，“我到这里报名。”

　　陆婉婉看着少年宫，露出一个我懂你的表情，她神秘兮兮地拉着她走到一个拐角，“我打算去打个耳洞，你要不要一起来。”

　　稀奇了，顾盏两辈子都没打过耳洞。

　　顾盏有几分好奇，“去医院打？”

　　“医院？那不被发现了？”陆婉婉推搡她一下，“你可真逗，喏，就那家店，是我姐介绍我来的！”

　　可是你打完耳洞……你爸妈不也能看见吗？

　　顾盏腹诽一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狭窄的小巷子里，有一家店铺，灰扑扑的招牌上楷体写着“美甲、打耳洞、纹身”。

　　“在这里打耳洞真的卫生吗？”顾盏情不自禁怀疑起来。

　　“集美，你别怕！这里都是消毒过的！”陆婉婉大笑起来，转而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放学路上有小流氓会欺负我。上次我一小姐妹告诉我的，她把头发一撩开，给他们看玫瑰耳钉，说自己是渊哥罩的，吓得那几个屁滚尿流跑了！”

　　“狐假虎威。”顾盏捶捶自己肩膀，正要介绍自己，“其实你大可不必，我……等等，你刚说——”

　　“——渊哥？”顾盏觉得有点耳熟，不大确定地说，“是哪个渊？”

　　陆婉婉瞪大眼睛，“集美，你不知道渊哥？就宁省附校的陆星渊啊，他比我们大一级，听说还留了一级，那可是个道上的人物啊！”

　　顾盏有点慌了，等等，她说的该不会是——

　　——她前两天收的绿毛吧？她当时揍他的时候，记得他带着红色耳钉。

　　顾盏咳嗽了一声，“这个……咳，渊哥长什么样子？”

　　“梦中情人的样子！”陆婉婉一脸自豪地拍拍胸脯，“不是我吹，渊哥今年初二，已经有一米八五了，他有六块腹肌，那就是人间行走的大杀器，狙杀妹妹的心，砰！那种痞帅又野的味，真的是太上头的！”

　　顾盏有几分难言之隐。

　　当时她把他掀翻在地，那狗东西一回头，绿色的头发掩映着红色的耳钉，红配绿，真的是赛狗屁的配色啊！

　　“集美，你要不要也打一个耳洞？你带耳钉肯定好看！”陆婉婉神秘地一笑，拉着她走到小巷子里面，指着一面灰不拉几的招牌，“听说渊哥有时候也会来！要是我们能邂逅就好了！”

　　顾盏皱着眉坐在吧台凳上，看着小姑娘耳朵肿着，瞪着眼睛，叫了起来，“疼，疼！”

　　“来，小姑娘，这两天先带着这个钉子，擦点红霉素，不要碰水，过个三天等好了再给你换纯银的，你先选选。”带着口罩的大叔笑眯眯地指着展示柜。

　　顾盏看着小姑娘耳垂后面突出的一小根钉子。

　　睡觉的时候，真的不会扎到自己吗？想一想都疼。

　　陆婉婉选了朵玫瑰花的，郑重其事背上自己的双肩包，忽然，“叮咚”门口的风铃响了，高个子少年行走如风，本就不宽敞的空间瞬间狭窄起来，他重重甩下书包，给自己倒了一杯苏打水，“老头，忙好给我纹个身。”

　　嚣张极了。顾盏瞥了一眼他手里的图片，不错，是她要求的那个。

　　陆婉婉惊喜地捂住嘴巴，忍住不让自己尖叫出来，用眼神和顾盏交流：“这是陆，星，渊！”

　　陆星渊皱着眉，挠挠头有几分烦躁，“怎么还没好！”

　　他一头墨绿色的板寸，高鼻薄唇，剑眉星目，右眼下方有一点泪痣，紧紧抿着不耐烦的嘴唇，他右耳上的红宝石耳钉熠熠生辉，在昏黄的灯光下不吝展示自己的炫目。

　　他眉毛皱得紧紧的，像是随时要夹死苍蝇一样，猛地抬起头，和顾盏四目相对，他手里的水杯猛地碎了。

　　陆星渊豹子般绷直脊背，低声吼道：

　　“顾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