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糖难藏》钩山

6、陆

　　钥匙插入门孔旋转，咔擦一声，门就开了。

　　慕惜雪惊喜的看向门外，看到了许枝瘦弱的身影，轻笑：“枝枝，快进来。”

　　许枝换好鞋子之后，将书包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凳子上，视线落在另一边，才看到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

　　那人噙着一丝笑站在客厅里，面目温和，深邃双眸散发儒雅魅力。

　　慕惜雪注意到许枝的目光后，来了一次简单的介绍：“这是妈妈给你请的家教老师，纪昀粤。”

　　许枝明白，低头唤一声：“纪老师。”

　　纪昀粤摆手，浅浅扬唇：“我不是老师，还没毕业，正读大一，叫我哥哥也行。”

　　许枝稍愣，大一对她来说，真的是遥遥。

　　慕惜雪轻笑，在外人面前，她总是优雅清丽的：“不用客气，你在A大是优秀的学生，若不是找了你们系教授来，恐怕还真叫不动你。”

　　纪昀粤轻咳一声：“最近忙着区赛，的确没什么时间。不过我抽空都会来，来之前会通知您一声。”

　　许枝心想，今晚就要开始补习吗？可是她想跟宋清尔聊聊天……

　　“枝枝下周三就要考试了，我怕她的分数达不到韶华中学的线，纪同学，麻烦你了。”

　　虽说五年级的期末考试，对升初中还早，只是老师说了，今年的政策变了，需要综合分数，也就是说，五年级的期末成绩也有影响。

　　吃过饭后，慕惜雪就上楼去了。

　　怕是男女相处有些不方便，纪昀粤就打算直接在餐桌帮许枝补习功课。

　　许枝看起来就是不太开心，纪昀粤眼角瞥了一眼，浅笑：“现在的努力，也是为了等以后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来做。”

　　许枝侧眸看过去，眼里满是无解。

　　纪昀粤继续说，嗓音带着成年男性的磁音：“语数英这三科，是主科目，很重要，先苦后甜听过吗？你现在努力的事情，等以后，一定会派上用场的。”

　　许枝终于是开口了：“我知道，很重要，但我就是学不会。”

　　纪昀粤勾了勾唇：“慕阿姨把你之前的成绩单给我看过，你语文很好，英语跟数学稍差，特别是数学，所以后面，我会着重教你数学技巧，等你以后上初中也能用到。”

　　他说话声音真的很温柔也很正气，笑起来的时候，牙齿好白，是个温柔的大哥哥。

　　许枝嗯嗯两声，开始努力补习中。

　　从夕阳到月光，从霞光到夜色，从七点到九点，就此结束。

　　头顶白炽灯照应下的光圈映在作业本上，橡皮屑弄得满桌都是，错了一题又一题。

　　“今天先到这里，明天是周末，我周日再过来。”

　　许枝闻言，从椅子落在地上，走到门口，帮他开门：“好，我知道了。”

　　纪昀粤本来也没带什么东西来，两手空空的就走到玄关处，他稍微侧身子：“好了，送到这里就可以，我先走了。”

　　许枝挥手：“纪哥哥再见。”

　　旁边的一个楼层阳台上，宋清尔清冽的目光盯着纪昀粤从大门口出来后，直到消失在巷口里，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抱着崽崽在阳台，等了一晚上。

　　宋清尔努努嘴，举起崽崽，跟自己视线齐平：“现在好热，家里没有空调，爷爷睡觉肯定很热，咱们去帮爷爷扑扇子。”

　　崽崽嗷了一声，没再开金口了。

　　宋清尔认真看了几眼，最后定神说了句：“其实，你鼻头嘴巴红红的样子，还真的挺丑……”

　　送走了纪昀粤之后，许枝回到餐桌上匆匆忙忙收拾自己的作业本，塞回书包里，然后脚步凌乱的上楼梯。

　　一直到了三楼，气喘吁吁的打开门，快步走向阳台处，夏日风一吹，夜色微凉。

　　对面的阳台，窗帘轻飘，空无一人。

　　许枝一瞬间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什么，总之今日，都是糟糕的。

　　在期末考试前，许枝跟宋清尔几乎都没见过面，这是第一次，他们好多天没有见面的日子。

　　或许，以后会更长。

　　周末忙忙碌碌，大部分的父母都在放假，许枝的父母反而是周末更忙了，以前有宋清尔陪伴，现在，连他也不在了。

　　这一天周六，许枝一个人在冰箱前拿着冰冷饮料喝着，冰凉可口的流进喉咙直至腹中，散了一些闷热感。

　　突然想起什么，许枝急匆匆的跑出去，跑到别墅区最角落最尽头的那一边，几个大型垃圾桶堆叠整齐的放着。

　　旁边满是黑色的污渍还有人们倒垃圾时不小心漏出来的垃圾。

　　正是午时，许枝迎着烈日，眯着眼睛，果真看到了宋爷爷在垃圾桶边缘翻找的佝偻背影。

　　手中握住的饮料罐，紧了紧，一鼓作气的全部喝下去。

　　宋爷爷顶着烈日，带着斑驳不见完好的草帽，慢慢的在垃圾桶里搜刮。

　　一般这里的人早上上班顺便路过倒垃圾，一点多的时候，垃圾车就要来运走的，所以十二点多，是最佳时机。

　　宋爷爷总是很准时回来这边，有钱人多，不要的东西也多。

　　猛地听见自己背上的漏筐，哐当一声，宋爷爷回头，看到许枝之后，真的是愣神了，随即展开一抹笑：“枝枝！”

　　“爷爷，我，我刚喝完的，丢了可惜，就给您好了。”

　　宋爷爷点点头，满是欣慰，黝黑的皮肤皱纹沟壑，不见一点白皙，连眼白似乎都晒黑了一样。

　　“这里太晒了，枝枝，赶紧回去吧。”

　　许枝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想起妈妈的话，没钱的话，宋清尔以后该怎么走下去……

　　周日补习，纪昀粤过来时带了一瓶矿泉水，讲到最后，矿泉水也喝完了，许枝问：“纪哥哥，这个空瓶子可以给我吗？”

　　纪昀粤轻声问：“你要来做什么？”

　　许枝回答：“学校要做手工，刚好需要材料。”

　　既然如此，纪昀粤就直接放在桌面没带走了，许枝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后，悄悄走到隔壁的别墅里，在门口来回踱步，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明天再给宋爷爷。”许枝准备回去，却突然被头顶上一声叫唤给吓到了。

　　——“树枝！偷偷摸摸来我家干嘛！”

　　许枝吓得心神出窍了，也不管大晚上的会不会被妈妈发现，直接抬头喊一句：“耳朵，你吓死我了！”

　　宋清尔哈哈大笑，一整排的牙齿白的发光，在夜色里尤为亮眼，只是许枝的表情很黑：“我不跟你玩了。”

　　宋清尔哎哎两声之后，从兜里掏出一小包棉花糖：“葡萄味的棉花糖，真香！”

　　葡萄味？棉花糖？

　　集齐了许枝最爱的元素。

　　叮——不行，许枝脑海里打了一个响铃，宋清尔总是用这些轻易的哄回去，她这次要坚定立场，不为所动。

　　宋清尔在阳台看下去，看着许枝小小的头顶，走进家里。

　　他抿着一丝笑，等着对面的阳台出现一个姑娘。

　　今晚夜色浓郁，笼罩整片天空，没有一点星星，连弯月也被乌云遮住了，没有路灯的话，真的看不太清楚。

　　宋清尔闭着眼，揉了揉眼睛，最近总是疲劳了。

　　等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看到对面许枝的小人影，他轻笑：“一个棉花糖要不要？”

　　也不是为了刚刚的小事气到现在，主要是这几天，没见着宋清尔，憋得慌。

　　许枝的小脸还是气鼓鼓的，看起来肉嘟嘟就想让人捏一把：“我不要！”

　　一个不行，来两个。

　　宋清尔直接掏出了三个：“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你不要的话，我就丢了。”

　　许枝没反应，宋清尔盯着她，过了三秒后，他转身走进房间内，许枝赶紧叫住他：“哎哎！”

　　宋清尔定住身子，稍稍侧眸：“干嘛？”

　　许枝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宋清尔口袋方向：“你还有多少颗，我全要了。”

　　宋清尔摇头晃脑的：“就三颗。”

　　许枝傲娇的伸长手：“都给我，我就原谅你了。”

　　宋清尔彻底转身面对她，点点头：“好啊，我给你扔过去。”

　　许枝还没反应过来。

　　只见他一颗一颗的扔过去，嘴里喊着：“那你可要接住了！”话音刚落，许枝手足无措的看着棉花糖一个一个的丢过来。

　　当然，许枝的运动细胞极差，一个也没接住……

　　“树枝，六年级，要好好学，考到韶华中学。”

　　许枝将三颗棉花糖捡起来，听见宋清尔的话后，愣了愣，最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垂眸说道：“那，那你要好好照顾崽崽，我一周回来一次，会看他的。”

　　但，年少的承诺，总是脆弱的不堪一击，一点点小事也足以让双方溃不成军。

　　自从那一天晚上，许枝几乎就没跟宋清尔见过面，偶尔路经放置垃圾桶的地方，一看到什么能卖出去的，都会下意识的捡起来。

　　生活不易，这是许枝新学的四字词语。

　　期末考试考了两天，很快结束了，在成绩没出来之前，每一天都是快乐的时光。

　　家里没人，许枝刚好去倒垃圾的时候，顺便看看有什么可回收的，然后给宋爷爷。

　　——“你妈妈是检控官，你爸爸是警察，又不穷干嘛要捡垃圾？”

　　一道声音在许枝背后响起，带着年少轻狂的尾音。

　　许枝回头，额前大汗淋漓。

　　“你，你怎么来这边了。”

　　万清莹仰首，满脸嫌恶的看着许枝怀里的空瓶，开口：“我叔叔住在这里，今天来这边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