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方休》宜陵

2、chapter 2

　　孟知秋代妹出征的事情并没有打算告诉其他人，尤其是王淑华，要是被她知道了，肯定又要说她拎不清，说她做事小孩子气，明明都工作几年了，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早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想起来今天的任务，看了一下时间，已经8点，这个时间王淑平和孟国焘已经出门上班了。
　　孟知秋一个鲤鱼打挺，边刷牙边泡了一杯牛奶，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要答应了，要不然还可以再多睡一会。她懊恼自己头脑发热架不住王菲儿的甜言蜜语。
　　孟知秋喝完牛奶就急匆匆打开衣柜，看有什么衣服穿，由于职业原因，所以孟知秋平时穿衣服都中规中矩甚至在很多人看来老气横秋。
　　最后她找了一件去年夏天购入的有衣兜的白色泡泡纱长裙，又配上了一双杏色编制平跟渔夫鞋。
　　等所有都准备好，孟知秋一看时间已经9点了，她快速盘算着，如果坐公交，那肯定来不及了，因为德茵阁在漓河南部，步行加坐公交过去至少要将近一个小时，况且她还真没去过德茵阁，听说那里消费非常高，她一个月工资还真舍不得花在那里，她还准备存钱买一套属于自己的二居室呢，虽然现在看起来比较杯水车薪，但是有自己的房子，能让她有安全感。
　　于是她咬牙打车过去，等到了德茵阁，刚好到了约定的9点半。
　　王菲儿昨天告诉她了男方预定好的位置。她有点紧张，毕竟自从和范一凯分手之后，几乎没怎么和同龄男性聊过天说过话了，师范大学男女比例严重失调，阴盛阳衰，等毕业考到她现在的那个学校，大部分男性都比她大好几轮了。
　　孟知秋自认为性格别扭，对感情非常被动，当初和范一凯谈纯情的恋爱，都是范一凯主动的。大学不是没人追她，她是系花，但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是个木讷美人，有的男生对孟知秋是观望态度，看她平时对别人都不冷不热，自己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谄媚。
　　等她到了预约的座位，发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早已经到了。
　　德茵阁正在放somewhere in the light，整个餐厅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有进餐的人小声说笑，灯光很暗，明明是白天，却平添几分夜晚的暧昧和惆怅。
　　对面的男人见她来了，礼貌地起身，看她落座才坐下来。孟知秋在暗淡的灯光下，看到了男人光泽蓬松的头发，微微下垂的眼角，灯光投射在他的睫毛上，在下眼睑处留下一片晕染的阴影，他的鼻梁处有一点小小的驼峰，让他的五官突然锐利起来，嘴唇很薄，下唇往下是一处小小的肉窝。男人整张脸让人觉得矛盾，尖锐和温和，男人的成熟和男孩的懵懂奇异般地融合在一起。
　　整体而言，他是一个至少从外表来说，非常有吸引力的人。
　　“你好，我是章钰。”对面的男人惊讶的挑眉，不过转瞬即逝，他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明显非常公式化，同时朝孟知秋伸出手。
　　“额，你好我是王菲儿”孟知秋赶紧和轻轻握手，然后马上缩回来。现在，她真心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聊什么。本来相亲就是最有效率的两个家庭之间的坦白和结合，大家合则聚，不合则散，非常简单。
　　通常而言，一个人相亲对象的层次，也是他/她自己的层次。显然，孟知秋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西装革履，看似温和实则保持距离的人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虽然说从小她和表妹王菲儿关系亲密有加，但是两个家庭之间的差距在她心中早就扎根了。
　　小时候当她还在吃便宜的冰棒时，王菲冬就对国外的各种冰淇淋冷饮吃遍了，长大了，她像大多数人一样一毕业就赶紧工作，王菲儿还能肆意地全球旅行，蹦极跳伞潜水样样都尝试，然后才安心去读书深造。
　　从小，就有很多人夸她长得漂亮，而且是极富侵略性的美，不是宜家宜室小家碧玉，是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摄人心魄的惊艳。
　　很多人提起她，都以为她是白富美，觉得她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对于别人各种猜测，她懒得辩驳。
　　孟知秋知道自己非常普通，出身于普通的工薪家庭，家里的亲戚，除了舅舅王淑平，其他也都是普通人。她安于现状，缺少野心，没有心比天高，也甘于平庸。简而言之，孟知秋是一条很有自知之明的咸鱼。
　　章钰招来服务生，把菜单递给孟知秋，示意让她点菜。
　　孟知秋随便扫了一眼，其实也不知道吃什么，她很少吃西餐，读大学的时候一般吃食堂，工作之后吃工作餐或者回家吃饭。孟知秋现在有点懊恼自己没见过世面，微微叹气。
　　章钰看眼前这个皱眉鼓着腮帮，看起来稚气未脱的相亲对象，以为她不满意这些菜品，然后直接对孟知秋说：“我知道这家餐厅有一些招牌菜，口碑很不错，你可以试试。”
　　孟知秋抬头看章钰，轻轻说：“好。”然后把决定权交给章钰。
　　章钰瞥见孟知秋纤细白腻的手腕，对服务生客气地说：“一份奶油蘑菇意面和海鲜浓汤，盐煎深海三文鱼，安格斯牛排三分熟，唔……女孩应该喜欢吃甜点，再来一份燕麦水果松饼。”
　　说完章钰往后一靠，用眼神询问孟知秋意见。
　　孟知秋很想说我吃不了那么多，但是在章钰强大的气场下，她连多说一个字的勇气都没，只好闭嘴。
　　等服务员一走，两个人一时都没开口说话，气氛有点尴尬诡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谈判，而绝对看不出来这两个少言寡语的人是在相亲……
　　孟知秋先坐不住了，清了清嗓子，她问：“你很早就来了吧？”
　　“还好，比你早来一会儿。”章钰坐的笔直：“你比照片上更漂亮”
　　孟知秋心里一颤，生怕章钰发现什么端倪，她尴尬地扯着嘴角笑：“哪有，可能是今天化了妆吧”天可怜见，她今天其实并没有化妆，根本没有时间，况且她素面朝天惯了。一般女孩被夸漂亮肯定心里美滋滋的，但是孟知秋是个心思单纯的李鬼，别说心花路放，简直心惊肉跳。
　　好在章钰并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他喝了一口柠檬水，才慢悠悠地问她：“请问你是左撇子吗？”
　　孟知秋听了一愣，她确实天生是左撇子，但是王淑华有点迷信，不知道去哪里听说了左撇子运势可能不好，非要帮她纠正过来，让她做“正常人”。
　　孟知秋平时习惯用右手，只有心不在焉的时候会无意识用左手。
　　她笑了一下，轻声说：“是啊，不过平时一般人看不出来。”说完她认真把裙摆上面的褶皱抚平。
　　章钰也跟着笑了一下，这位和他相亲的女郎，说实话真的很漂亮，少见的美，在他眼中，美是非常高级的形容词。
　　他向来眼光毒辣，看人非常精准。
　　不过她似乎有点木讷，和异性相处，她显得有点不自信和微微抗拒。
　　章钰本来没打算相亲，觉得自己还不至于现在相亲，一来他认为事业更重要，二来，他身边还真没缺过女人。不过他转念一想，最近杨媛媛对他死缠烂打，他烦不胜烦，又不好直接冷眼相待，毕竟杨媛媛的老爸和他业务往来频繁，况且杨父杨君康对独女杨媛媛视若眼珠，关怀备至，怎么可能不知道杨媛媛为爱赴汤蹈火声势浩大，连从不关心儿子花边新闻的章母霍玉都有所耳闻。可是杨君康和他聊业务时经常旁敲侧击，并暗示若章钰愿意接纳杨媛媛，自己的家业将毫无疑问全部交给女儿，届时章钰自然可以白白与女儿共享荣华。
　　章钰自知自己不是可以坐享其成的富二代，但也不屑于吃软饭，他非常讨厌自己受制于人，被人拿捏失去自由，无异于画地为牢。

　　孟知秋看章钰神色冷凝，以为是自己露出破绽或是哪里无端惹人厌烦。
　　她不安地低头用叉子戳意面，耳边的碎发绒绒地堆在白玉般的耳垂边。
　　突然，她听到有小范围嬉笑的声音。一群衣着光鲜的办公室男女在不远处的卡座聚餐。一群人坐定，开始研究菜单。“今天还是来早了，现在人好少”一个圆脸齐刘海的女生笑眯眯地把外套放在椅背上，朝对面的男人耸耸肩，对面男生女相的男人撇嘴一笑，懒懒地没搭腔。
　　孟知秋心里一惊，发现碰到熟人，赶紧低头怕被人发现。
　　章钰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有点好奇，对面的孟知秋从头到尾都是神色迷茫，心事重重。
　　“哎呀，不好意思kevin，你把衣服交给我，我去帮你干洗吧”一位披肩中长发的尴尬地搓搓手，明显很慌乱，指着kevin被咖啡泼溅到的卡其色夹克外套。
　　Kewin开口：“没事，我自己去清洗”说完起身去卫生间。
　　Kewin低头用手帕擦拭衣角，抬头无意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单薄的侧影。
　　“秋儿？”他试探地喊她。
　　孟知秋心惊肉跳，有被抓包的慌乱和面对故人的不知所措。
　　她心里一沉，今天出师未捷，还没完成任务就被发现了。
　　这个时候，她恨不得自己马上隐身，被当做透明人最好。
　　孟知秋猛一抬头，装作他乡遇故知地欣喜和诧异：“嗨，范一凯，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