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竟是我自己》温蓝潮生

15、第 15 章

　　丰雪没想到她会再次被拒绝。
　　怎么，坐她车一次这么难吗？

　　“我开车送你，很方便的，走吧。”

　　从这到苏城大不远，不到半小时就能到，但是这离地铁站远，坐公交车七弯八绕得一小时，丰雪不明白有什么好拒绝的。

　　红霜的理由很简单，她不住宿舍，而且在校门口有可能碰到她带教的学生或者其他老师，所以她不要丰雪送。

　　“天还亮，我自己回去就好。对了，你放假要回老家上香吗？”

　　上阳县有清明上香的习俗，但是刚好中间一天丰雪有排班，所以不会跟长辈上山，只会抽一天时间回去和家人聚聚。

　　“放假回老家，不过没空上香。你要去？”

　　红霜换好鞋，站在门外回她：“嗯。我想你会不会去黛山公墓。”黛山是苏城附近的一座小山，山清水秀，风水先生都说是块福灵宝地。山里修了三座公墓，因为聚在一块，人们习惯叫那片黛山公墓，苏城和周边郊县大部分人选择黛山安葬亲友，红远山也葬在那。

　　丰雪说：“我祖上是农户，有祖坟地，老祖宗们都在那，我想也挺热闹。”

　　红霜记起，以前姑姑带奶奶选墓位，奶奶看到不远处有几个认识的邻居也买在那，就乐呵呵地说：这里好，前后左右都是熟人！
　　更重要的一点奶奶没有说，因为她的儿子，也离她不远......

　　“我先走了，再见~”

　　家里顿时冷清。

　　丰雪走到客厅的大窗边，目送红霜从树荫下走过，然后消失在小巷拐角。

　　她在沙发上坐一会，找出遥控板，发现原本积灰的按键都被红霜擦得干干净净。打开几个月没碰过的老电视，安静的房子里传出电视剧的人声。

　　她仰起头，顶灯的灯泡有点旧了，光线忽暗忽亮，原来每天都住的地方，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发生着一点一点的变化，这种变化让她感到陌生和孤独，耳畔的电视声让她获得一点点类似陪伴的安慰。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冯丽退休以后，哪怕人没在客厅，也全天放着无聊的电视广告。

　　.

　　晚上六七点，很多人出门散步。

　　红霜在海棠公园下车，园里的灯都亮了，夕阳的余晖还留恋在地平线，树木草坪吐露出沉沉的香气，里面饱含氧气，是它们辛勤一整天创造的能量。

　　穿过草坪时，红霜被熟悉的叫声吸引，她往伪装成邮筒的垃圾桶角落一看，一只毛发杂乱的三花猫正冲着她叫。

　　“又是你啊。”红霜认得这只猫，自从有一次她喂它吃过一块午餐肉，每次她到公园散步都会被她碰瓷。
　　红霜翻包包，“不过我今天没有东西可以喂你......”

　　三花猫等了她一会，见她没有食物，匆匆跑掉，红霜又气又笑：“你这猫真没良心，一次不喂就翻脸不认人。”

　　猫还知道来找她，等着她，有的人，恨不得把她踢得远远的，甚至她能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更好。
　　每年清明节，必定有人要让她不安生，陈家要一齐回老家祭祖，而红霜要留下看红远山，就这一件事，翻来覆去让陈家的女眷嚼烂舌根。
　　“嗨哟，住我陈家，用我陈家，吃我陈家，搞到最后跟别人上香啦”“一次陈家宗祠都不去，一点尊重都没有好不啦”“也就我们翊坤心善，从来都不说她什么，由着她去，要我说，当初她跟温菀过来，就该要她改姓”......

　　——说到底是外姓种。

　　呵。红霜扯动嘴角，快步走过小道，也刺破那些陈年往事留下的幻影。

　　对门的邻居敞着门，萝卜烧牛肉的香气扑出来，电视机放的很大，小孩放学回到家，嗲嗲地跟爸妈撒娇：“我写完了的，就让我看一会动画片嘛！”

　　红霜听了笑出声，找钥匙开门。

　　“小红回来啦。”是对门的赵婆婆。
　　“嗯，豪豪也回来啦，好久没见他了。”红霜拧动钥匙，拉开门。
　　赵婆婆端一盒牛肉过来，“是啊，清明放假就回来了。来，刚出锅的，你拿去吃。”
　　“谢谢阿婆。”

　　远亲不如近邻，这就是真实写照。很多词语，从小到大听过很多遍，写过很多遍，以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但实打实地经历过后，才明白里面的百种滋味。

　　小号收到新消息。

　　是丰雪的语音。

　　“到宿舍了吗？”

　　糟了，赵婆婆烧的牛肉太香，吃着吃着忘记给丰雪报平安了。

　　“到了。”

　　“晚上做什么？”
　　“看电视剧，你呢？”
　　“我也看吧，你推荐一部给我？”
　　“三国演义，唐国强那版。”

　　红霜很喜欢看老电视剧，尤其是四大名著，反复看过很多遍，小时候放暑假，漫长的假日里她坐在沙发吃西瓜，红远山就坐在旁边看电视，边看边跟红霜讲，那些是真实的改编，哪些是虚构的故事。
　　温菀会笑着跟红远山说：霜霜才多大，哪里听得懂这些？
　　红远山认真道：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听是一回事，她是年纪小，但她更是一个独立的人，她愿意接受这些知识，我就跟她交流。
　　这时红远山会问红霜：你喜欢听爸爸说这些吗？
　　红霜特别开心：喜欢！爸爸爸爸，我还要听诸葛亮做木牛流马的故事！

　　红霜刷到温菀新发的朋友圈，用图片组了个九宫格，是温菀、陈钊旭，和陈翊坤在游乐场的照片，有陈翊坤带陈钊旭坐碰碰车的，有温菀给陈钊旭买棉花糖的，有陈翊坤搂着温菀，温菀抱着陈钊旭，三个人开心大笑的......每一张照片里的幸福，都膨胀得快要溢出来。

　　一家三口，多好。

　　“霜霜，小旭生日你拿来蛋糕和饼干是手工烘焙的吧，你在哪买的？”正在看温菀的动态，她突然发消息过来。
　　红霜回忆了一下，那天她去烘焙教室做蛋糕，老板说有活动，做蛋糕送曲奇教程，她做好饼干以后一起给了陈钊旭。
　　“哦，那是我做的，不是买的。”

　　“你弟弟说饼干特别好吃，吃完了不够，你看什么时候空闲多做一点过来。”
　　“知道了。”

　　陈翊坤那么有钱，什么饼干不能给他宝贝儿子买？陈钊旭觉得她做的饼干好吃，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红霜打赌这件事陈家那位姑母不知道，不然以那个女人的性子，肯定会说手工饼干不卫生，把饼干都扔掉，再狠狠挖苦红霜一顿。

　　饼干要做，不过是给闺蜜做，顺便给陈钊旭剩一点。

　　红霜记得张钧鹤喜欢吃红茶和咖啡味的曲奇，曲婠婠喜欢蔓越莓和樱桃干的，然后调处小号问丰雪：“丰姐姐，你是什么小饼干？”

　　发完消息，她拿着装牛肉的饭盒要去洗，提示音响了，红霜微微吃惊，笑，“睡”过就是不一样，回消息的速度简直是开了SVIP会员。

　　“我是人类，生物，不是糖分和碳水的混合物。”
　　“假如有个巫婆要用魔法把你变成小饼干，你觉得你是什么味道的饼干？”

　　呃......

　　“胡椒味，或者芥末味。”

　　红霜眉头皱起来，“姐姐你确定嘛？”

　　“确定，这样很酷你不觉得吗？谁来吃我我就辣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可以，这样很辣。

　　红霜手指飞快操作，在线上购物车里加入黑胡椒和芥末酱，合着一堆烘焙材料下单。

　　耳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红霜走到一只大玻璃缸前，从柜子里拿出一罐鼠粮，舀一勺喂给仓鼠，正在跑轮的仓鼠听到罐子里粮食晃动的声音，迅速跑到食盆里蹲着。

　　曲婠婠曾经说，在她眼里，红霜就是她养的那只仓鼠，看起来很可爱，但是稍微触碰，就会尖锐的叫唤，甚至咬人，喜欢把自己藏在窝里，偷偷囤很多东西，但是在某些方面又异常精力充沛，看似孤独，但又不需要任何人进入她的领地。

　　红霜的房里和丰雪完全不同，整洁，温馨，满满当当。她整理玄关的东西，打开新买的那套特工制服，发现单独放的流苏鞭忘在丰雪那了。

　　要不要告诉她呢？

　　红霜想了想，勾唇，眼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算了，不要提醒她，也许她很喜欢，爱不释手。

　　红霜打开一面衣柜，里边的灯带亮起，从浅色到深色，挂满一排各式各样的情趣制服。

　　那么，今晚穿哪套睡觉呢？

　　.

　　咖啡红茶味，蔓越莓樱桃干味，很酷的黑椒芥末味，剩下一点材料做的原味，所有曲奇完成，红霜叫了个闪送，在陈家一大家子回老家前，把饼干送去琉璃湖别墅。

　　关着窗户依旧透进来冷意，窗帘微微飘动，外边还是淅淅沥沥的，连绵的细雨在不断给人们提醒，清明了，欲断魂。

　　红霜穿上一身庄正的黑色礼服，订好车，到黛山山麓的丧葬一条街买蜡烛和纸钱，在这之前她还去佛光寺上了长明灯，求了几炷香。

　　山路泥泞，很滑，行人都撑着伞。

　　人很多。

　　快到红远山的墓位，红霜远远望见，墓前已经有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