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Int01 端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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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们终于到了。”一个稚嫩的童声说道。似乎是经过了很久的沉默，再开口时，他的声音听来沙哑，全无童声应有的清澈味道。
“……是啊。”另一个声音回答。像是低吟，又像是轻叹，声音浅淡如同耳语，轻飘飘的，落在风中转眼就消散不见。但他接下来的话音便猛地高亢起来，重重地将音节铿锵有力地掷出：“终于！”
眼前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华美殿堂，一个矮小的紫发男孩子站在不远处宽阔的广场上，大理石地板上映射的决斗场地刚刚散去。男孩面色平静，神态自然，只那还未长开的眉宇间浮着浅浅的褶皱。这偌大的广场上就只有他一人，只有他的后背对着的方向有一条小道表明他的来路，而墙壁同那殿堂的门扉一样高耸，看不到顶端。
“我调整好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挑战。”第二个声音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说道。却不见他的人影——仔细一看，在那男孩手中的决斗盘上，正趴着一个小小的浅金色人形。先前的话语便是由他所道出。
紫发男孩略一沉吟，一举一动之中有着不符他年龄的成熟感：“唔。说的也是。不过我实在是帮不上忙，不需要再休息会吗？”
那小小的人形抬头看了男孩一眼，双手摇摇晃晃地直起身子走了两步，从趴伏状态换成在决斗盘边缘坐下，两条小腿在空中晃荡。“不必。我又不会像机械一样过热。你也没必要轻视自己，草薙仁。按照大数据，在你这种年纪的人类里，你是其中绝对的佼佼者。”
“嗯，谜题完全是按照伊格尼斯的计算力设计的。”被称作草薙仁的男孩把手一摊，摇头叹气。“你说过了，搭档。就算如此，束手无策的体验仍然不怎么好，而已。”
他的伊格尼斯搭档没有答话，而是仰面向后倒在决斗盘上，两腿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从这个角度，兴许可以看见男孩的面部表情——以一个上下颠倒的姿势。
“那就走吧。反正也应该错过晚饭时间了。”草薙仁自顾自念叨，“会是什么呢。逃出这监狱的钥匙？”
伊格尼斯没精打采地扯扯嘴角：“你就想吧。”
这是草薙仁被囚禁的第五个月。五个月前的一次绑架事件，他被劫持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小房间内，终日与决斗为伴——而在那之前，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决斗”。以AI对战为方式从头学起，失败就要受苦。先是被剥夺食物，再是被施加电击。他只能拼命地赢，计算一切可能去赢。
草薙仁与哥哥相互扶持着长大，本就在艰苦的日子中提早成熟，这等绝境更能激发人隐藏的潜能。可不管他怎么想，也根本不明白这绑架到底有什么意义。他的哥哥草薙翔一根本没有钱财赎他，而若不为钱财，这“强迫决斗”的行为到底能给绑架者带来什么呢？直到草薙仁的伊格尼斯搭档来接触他时，这疑问才终于得到解决。
伊格尼斯。伊格尼斯。什么是伊格尼斯呢？再如何早熟，草薙仁也只有六岁的眼界。他不知道弱、强、超人工智能都是什么概念，也不清楚他的AI搭档是用什么方法藉由他的决斗数据制作而成，更不了解这与六个小孩一一对应的、以六种决斗怪兽的属性为代称的伊格尼斯，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他只知道，这位小小的、自称光之伊格尼斯的人形生物，对他有着友善的态度，也愿意与他合作，来共同寻求一个答案。
这划时代的全新AI所拥有的计算力中蕴含了无限可能，倘若在设计者的角度思考，稍有不慎便会失控。连六岁的草薙仁都能想到的问题，绑架者、设计者自然也能想到。可光之伊格尼斯却能自如调用一个庞大数据库内的信息，并因此在刚一出现便能与他对话交流。不仅如此，用于决斗的电子空间也实在过于脆弱，仅仅覆盖着一层透明屏障罢了。以伊格尼斯的算力，轰破屏障只需要花费不到五秒，并且根本就没有什么警报措施来监测这种状况。他们就这么出去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简单。
屏障外侧是数据潮流交织而成的通道，漾着蓝紫色的波浪。根本无需草薙仁开口，光之伊格尼斯只是抬手冲他一指，随着一道金色电光刺入他的虚拟形象里，他便可以随心意在这空间中漂浮，乘风破浪自是不在话下。他们出去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相连成一条直线的一个个半球体屏障外围，把其他五个孩子的状态挨个观察了一遍。根据阿光的检测，对应属性为风和暗的半球体屏障有被轰出裂缝，其它的都完好如初。
尽管坐拥庞大的数据库，但那些数据却像是给定的一般。在草薙仁试探性的询问后，发现光之伊格尼斯完全无法连上互联网进行沟通求助，因此也无从得知其他伊格尼斯的存在与否。于是选择只剩下两个，“与其他受害者沟通”与“寻找虚拟空间漏洞”。仁与搭档默契十足地同时选了后者。
决斗AI的试炼根本无须在意。那种“低等AI”的每日试炼只消伊格尼斯随手骇入就能解决。本来是应该小心翼翼以防这等行径被发觉的，可那些绑架犯科学家们根本毫无反应。在草薙仁的撺掇下，阿光——他随口取的名字，光之伊格尼斯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就这么叫上了——甚至编了份程序对着决斗空间外侧的边界直接轰了一炮，结果是令人遗憾的无事发生。
如果说无论如何试图破坏边界的行为均告失败是理所当然的话，沿着边界一路上下摸索过去、居然还真给他们找出了个秘密通道——就真的属于意料之外了。通道里有一层一层的封印，全都是依据决斗规则设置的各种残局，依旧是由易到难，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放纵他们四处寻找的行为本身也在那帮绑架犯的监控之下。就算如此，这些谜题的难度可比那愚蠢的决斗AI翻了好几番。一开始是正常的残局，解题时还直接把草薙仁的伊格尼斯搭档给强行关掉了扬声器。接着引入各种不同的召唤法，什么融合同调超量连接教了个遍，难度也越来越难。最后一个残局花了草薙仁两天时间。解出来后，前边是——虚拟决斗场地。
给定对方AI的卡组属于过去许许多多种残局中涉及的系列，给定其一些卡的携带数量，在诸如对方抽卡阶段连抽2张、对方能进行两次通召，对方每一次特殊召唤成功造成100LP伤害之类的千奇百怪的条件下，在自己有着同样千奇百怪的决斗中只能使用一次的“技能”下，在给定的卡池范围内自组套牌进行决斗，要求很简单——胜利。失败依旧会遭到电击，包括阿光一起。一开始草薙仁还想着他来决斗、阿光随时计算提供建议的方式，被电了一天后索性直接放弃换伊格尼斯上场。
而现在，他们已经破除了最后也是最难的关卡，站在了那扇门前。草薙仁伸手屈指，轻轻一叩——
温暖的光芒如瀑般洒下，将他整个地包裹在内。草薙仁看见了灿烂的星河，看见了排成一列的太阳和它的八个行星。在人类生活的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上，草薙仁看见了，看见了他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景象。
那里悬浮着一粒黑色的小圆点。
它的周围，正在坍缩。
——————
“报告。鸿上博士，光组已通过最后的决斗。”
“知道了，继续监视。”
“以及……公子还是想见你。”
“我不是说了吗。解不出来，不可能。”
“可是，博士——病毒说，他今天已经抽到最后两张了，在这里功亏一篑……”
“连大逆转都不会算……老样子，一天三次机会，什么时候解出来再让他找我。”
看着面前鸿上博士的背影，浮士德心说，可正宗的大逆转卡组哪有你这种组法啊。不仅怪魔陷齐备，还是满编的60张，这不是成心刁难吗。可他说不出口，只谦恭地伏着身子表明不赞成的态度。（注1）
“……没事了？回去吧。今天还有客人呢。”
浮士德这才发现博士研究室一侧的屏风久违地拉起，表明那后边正有不适宜在场的人旁听。都说到这份上，他再没别的理由逗留，只得躬身告退。
研究室的门打开又轻轻合上，屏风后转出位眉清目秀的女人来，也穿着跟鸿上博士一样的一身科学家的白袍。还没开口，鸿上圣便向她点头：“遗憾让您看见这些，见笑了，小泉主任。”
被称作小泉主任的女士掩唇笑笑，没有评价。鸿上圣也没在意她说与不说，只撇开视线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么，sol社历届最年轻的研发部主任，领导炙手可热的link vrains测试的小泉惠美女士——您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是要烧了我这个破破烂烂的研究所吗？”（注2）
不论是神态或是语调，鸿上圣都实在有些阴阳怪气。可小泉惠美不以为意，反而用很平和的、同老友搭话一样的腔调说道：“你我都知道，我们仅仅是理念不合而已。没必要只因为此，就将我们此前的友谊一笔勾销吧？”
“呵，哪只理念不合。你是在前人的枝干上延伸出自己的岔路。而我，可是重新栽种了一颗树苗。”
一反方才对下属的谦和，鸿上圣就像个脾气古怪的老顽固一样骂骂咧咧。小泉惠美看上去早就习以为常，侧头理了理头发，满不在乎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讲：“是，是，学院里百年一遇的天才，最年轻的AI高新技术博士学位获得者，我亲爱的鸿上圣学长最厉害啦。所以学长什么时候——”
“停。住嘴。”鸿上圣当即炸毛，伸出的手指差点都要戳到女人的鼻梁。他属于博士的身份气度如今半点也无，垂着头连喘了几口气，才边摇头边翻起白眼：“我真是奈何不了你。说，快说，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没什么啊，就来探望一下好久不见的英俊学长过得如何——”
“把你那假惺惺的套话给我收起来，小泉惠美！！”
“啊，好的。”小泉惠美从善如流，“您的研究有成果了吗？如果有的话，我是来邀请你的。”
鸿上圣的动作顿住，缓缓转过身子看她。女人有着高挑而清瘦的身段，眼尾上挑，鼻梁高挺，利落的绀青色短发垂到颈侧，仍然是那般美丽动人。几年科研工作非但没有抹去她的魅力，反而磨炼出更加成熟的韵味来。此刻，小泉惠美微微扬起下巴迎上他的视线，目光中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张扬。
“邀请我……什么？”鸿上圣重复了一遍。
“回社啊。我现在可是研发部主任。”小泉惠美走了几步，很自来熟地拉来一张转椅坐下，裙摆下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小腿。“你又不是不明白，不说你的提案有没有前途，至少钱途是肯定没有了。那些悲天悯人的科学家哪能在sol社混下去啊？都是商人，精明着呢。只是把你排挤到边缘，算是给你这个天才一点面子而已。”
她从小包内抽出一支细长的电子烟，问也没问鸿上圣的意见，拔下插口便递到嘴边深吸一口，吐出淡紫色的烟雾。像是压根没发觉鸿上圣愈发皱起的眉头，她夹着烟端详起墙壁一侧的各式显示屏，边接着说下去：“我的计划呢，虚拟决斗世界！给全世界决斗者提供的线上决斗平台，当然要能显示怪兽的外形与攻击效果，越华丽越好。光是想想就来钱，更何况一旦运营稳定了还能拓展业务，建设真正的虚拟城市。这不是，顺利一路过关斩将摆在了董事会的案头嘛。”
“我记得你的提案。天方夜谭的设想，却有着‘跳一跳或许就能够到’的吸引力。”鸿上圣声音平静下来，一旦涉及学术方面，他永远都是这般冷静。“但是最基础的问题显而易见，运算能力。你解决了吗？”
“啊呀！我真是太开心了，鸿上学长能记得我的提案耶！”
“呵。不止这个，你那个造人性质的草案我也记得清清楚楚。”鸿上圣当下就呛了回去，“根本不可能实现的空中楼阁。你从来都是这样，要底层的设计人员来为你的美妙设想付出代价。”
小泉惠美又吸了口烟，笑容更大了，“连这个都记得，就别那么生分嘛。关于运算能力，你的伊格尼斯一旦完成，这问题根本就不成问题。我说的对吧？”
“……”鸿上死死盯着从容不迫的女人，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条件？”
“我提供你资金与自由度，为你的研究全方位保驾护航。你提供你的研究成果，为我解决运算能力的死要求。一换一，公平得很。”
“……你要伊格尼斯？”
“我要的是解决运算能力的方法。如果你的伊格尼斯们能提供可供我使用的方法，那就够了。现在你只需要回答，你的研究进度如何了？前途，有，还是没有？”
鸿上圣深深吸了口气，又将之长长叹出，再慢慢地咧开一个笑容。
“有。而且，已经快成功了。”他笑着，转身看向屏幕，“并且……不仅有前途，钱途——同样也有。”
“厉害，不愧是你……”小泉惠美毫不掩饰她的赞美，“不过当时，你的提案才是真正的空中楼阁吧？什么途径都没有，怎么可能竞争得过别人嘛。”
“途径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但我可以透露一点。”鸿上圣竖起一根食指，轻轻点上自己鼻尖：“我啊……做出了完美的真随机。”（注3）
“啪嗒”一声响，小泉惠美的电子烟掉在地上。
“这不可能。”她冷静地说。
“它已经存在了。”鸿上圣的笑容越发明显，声音也变得高亢，“我，鸿上博士，在此预言——伊格尼斯，将在终将到来的奇点来临时，推动AI技术的全面革新，并最终作为人类的后继种，永远保存人类文明！”
他的手猛地伸向屏幕，握成拳的手虚虚张开，将屏幕正中央的小画面放大，投射到整个屏幕之上。
那画面里，草薙仁与光之伊格尼斯相对而立。他们的面前浮现出大师决斗的场地，背后是整个壮丽的银河。两人身侧都悬浮着一叠卡，而他们的宣言也同时传达到鸿上圣与小泉惠美所在的研究室内——
“决斗！”
“决斗！”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Int01 端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