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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同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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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玄想起儿时那只自由自在的雨中小鸟。谢蘅听见身后传来车马声响,转过身来。正好与顾卿玄视线相对。
在顾卿玄眼中,雨中的青衫少女亭亭而立,她的衣衫被雨水打湿了一些,裙角和绣鞋沾染上了泥点,但她站在那里,没有半点窘迫!
“见过王爷。”谢蘅一手执伞,朝顾卿玄行了不太完整的一礼。
“不必多礼,雨这么大,谢小姐不如上车来,本王送你?”
谢蘅歪头看了看顾卿玄装饰华美的马车,抖了抖裙角的泥水,“这?”
“无妨,不过一点泥罢了。”
“那就谢谢王爷了。”谢蘅在草叶上蹭去绣鞋上的泥土,踩着马凳上了车。杜妈妈也被顾卿玄的车夫请上马车,披着蓑衣坐在车辕处。
谢蘅在车外拧干湿透的衣边裙角,用手帕拭去头脸发间沾上的雨水,这才进了车内,朝顾卿玄正式见礼。
顾卿玄抬抬手,指着一旁道:“坐罢。”
谢蘅谢过,在下首处坐下来,略微抬眼,不动声色的四下打量。王府的马车用上好木料制成,装饰华丽,看上去宽大而结实。
顾卿玄看她衣衫尚带着湿痕,有些瑟瑟地坐在马车一隅,看着娇小而又脆弱,实在有些可怜,便将自己的披风取来,扔给谢蘅。
“披着,当心受凉。”
谢蘅接住披风,愣了愣,这才谢过顾卿玄,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披风披在身上。
披风披在身上,带着些许陌生的气息,过长的边角垂在地上,谢蘅连忙将垂在地上的部分挽起,放在膝上。
顾卿玄默默地看着谢蘅与过长的披风较量了一会儿,才将其整理好。这会儿的谢蘅倒不再像只灵动的小鸟,却似一只笨手笨脚正在解线团的猫。
谢蘅不知自己落在顾卿玄眼里,从鸟又变成猫,她好不容易整理好披风,抬头便见顾卿玄正看向自己,便笑了笑,道:“今日幸而遇上王爷,不然便要困在雨地不得回家了。”
“举手之劳罢了。”顾卿玄摆手,“倒是不知你今日也在南山寺上香。”顾卿玄虽在南山寺见着新安公主,却并不知她家还邀了谢蘅,新安公主也不会特意在外男面前提起别家闺阁少女。
“是阿云来邀,我与她如今不常见面,难得机会,便一起来了。”
“你与云儿关系倒好。”
“我与阿云自小儿起相识,她率性真诚,是个非常好的姑娘。”谢家由盛到衰,一些儿时玩伴避而远之,一些反目成仇,唯有孟秋云不离不弃,这般好友,人生难得。
谢蘅笑着说起她与孟秋云儿时的故事。她声音温婉甜美,不急不缓娓娓道来。顾卿玄听着,却有些微失神。
谢蘅家落了难,却还有一二好友。而他堂堂晋阳王,位高权重威名赫赫,可回忆起来,却似乎没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他从忆事起,身边便充斥着暴力、阴谋、争斗。他有忠心耿耿的下属,有出谋划策的谋士,有仰他鼻息的亲属,还有处心积虑的敌人。就是没有平等相交,可以谈心的朋友!
有人敬他、有人怕他,有人想利用他,还有人想压制他,唯独没有爱他!
“王爷……”谢蘅向来不是多话之人,只是她见顾卿玄似乎想听,便多讲了一些。
但顾卿玄是上位者,虽然被谢家人定义为好人,谢蘅却不敢赌上位者的喜怒无常,她虽然在讲着儿时故事,却也分神观察顾卿玄,一但发觉他不喜,便停下话头。
顾卿玄没有不喜,却忆起了童年。谢蘅停下话来唤他时,他立马回过神来。
他竟然在一个小姑娘面前失神陷入回忆!对于一个驰骋沙场的将领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好事。面前的虽然不是敌人,可如果他在敌人面前也如此,那么迎接他的便是死亡!
顾卿玄脸色阴了下来。
谢蘅不知道为什么顾卿玄突然脸色阴沉,她本能地往马车角落缩了缩。她就知道,上位者都是阴晴不定的!
顾卿玄看着谢蘅缩在马车角落,漂亮的杏眼中满是提防神色,便知道,眼前的少女怕了他!
顾卿玄突然觉得无趣起来,他还以为眼前的少女会特别一点呢,谁知与其他人一样。他闭上眼睛,斜倚地靠垫上,闭目养神。
谢蘅不知道顾卿玄为何突然变得阴沉,也并不想知道。她并不想去揣摩顾卿玄的心思,只要不得罪他,管他如何呢!
谢蘅默默地坐在角落,车内的气氛变得压抑,时间变得难捱,直到马车停下,车夫在外禀报已到谢家。
雨已经停了,杜妈妈也下了马车,她今晚会在谢家住下。新安公主家的车夫在马车坏了的地方附近人家避雨,待雨停了,车夫便要去将马车运回修好。
谢任陵正在家中整理书稿,听到院外动静,连忙走了出来。
招呼顾卿玄的事便由一家之主的谢任陵来。谢蘅朝顾卿玄福了一福,和杜妈妈一起回屋换下淋湿的衣衫,又喝了卢氏冲来的热姜茶,这才嘘出一口气。
然而谢家没有仆人,谢任陵在书房招待顾卿玄,还是得将谢蘅将茶水点心送进去。
顾卿玄与谢任陵相谈甚欢。谢任陵有大才,顾卿玄虽为武将,却胸有丘壑,二人言语投机,不知不觉时间便过去了。
天色渐暗,顾卿玄起身告辞,谢任陵本想留饭,奈何家中简陋,顾卿玄又随侍众多,只得做罢,再三相送。
送罢顾卿玄,谢任陵回到家中。谢蘅正在厨下整治晚饭,杜妈妈在一旁相帮,见谢任陵从厨房门口经过,笑道:“谢老爷与王爷关系甚好啊!”
谢蘅看了杜妈妈一眼,没有作声。杜妈妈讪笑一声,知道谢蘅是个稳重的,不好再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