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云，望你》枫叶未緑

21、第二十一章

　　半夏站在罗府门口，袖中的双手瑟瑟发抖，脸色苍白，额头直冒冷汗，呆滞地望着罗府大门。
　　楚璃璎敲了敲罗府大门，一名家丁开了门，毕恭毕敬地请众人入门。半夏似乎被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顾瑾翊一只脚刚迈过门槛，不经意间转头望见了呆站着的半夏，又转身回到了半夏身边。
　　“半夏你不舒服吗？”顾瑾翊柔声道。
　　闻言，其余三人也转头望向了半夏，凝眉不解。
　　半夏目光空洞，漫无目的的转着眼珠子张望着，她僵硬地摇了摇头，咽了口口水，许久，才从齿缝间吐出两个字来：“没有。”
　　墨阳笑道：“半夏你不会是还害怕罗夫人吧？！看今天上午的那副情形，罗夫人应当也是对陆先生有所忌惮的，应该不会为难你了。”
　　沈柒若抱臂靠在门边，眯缝着双眼看了看空中的烈日，有些不耐烦的嘲讽道：“半夏你该不会是怕了里面害人的东西，因此不敢进来？！”
　　闻言，半夏瞪大了双眼，颤声道：“放……放屁！我……我只是……有，有点冷。”
　　闻言，众人神色一凛，半夏身旁的顾瑾翊立即将手覆上了半夏的额头。顾瑾翊的广袖不经意间轻轻拂过半夏的脸颊，奇楠沉香的香味顿时充斥在半夏的整个鼻腔中，然后慢慢地深入肺腑。
　　那味道一闻有辛麻之感，刺激的半夏险些咳出来。那香仿佛化身为极其厉害的武器，瞬间穿透过半夏的鼻腔，喉间，直至肺腑。
　　再闻，充斥于鼻腔中的辛麻感与深入肺腑中的清凉幽婉相互呼应，于喉间产生了如蜜一般的回甘，迅速蔓延至鼻腔与肺腑，使人闻来心情舒畅。
　　顾瑾翊：“半夏？！半夏你怎么了？！”
　　楚璃璎：“半夏有事吗？！”
　　顾瑾翊：“没事。不是，有事。半夏额头并不烫，没有发热。但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墨阳：“半夏？！她不会是被罗夫人吓傻了吧？！所以一到罗府就想到了罗夫人，所以就……这样了。”
　　沈柒若：“半夏……现在，真傻了？！”
　　半夏闻过顾瑾翊身上的香味后，猛然回神，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四人。
　　半夏听沈柒若说完那一句，“嘿嘿”了两声，痴痴的笑了出来。见状，四人心道：完了，真傻了！
　　半夏笑道：“我没事。”
　　闻言，四人面部开始抽搐，就连楚璃璎看半夏的眼神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心道：刚才都那样笑了，现在又说自己没事，不就只有真的傻了的人才会说自己没事吗？！
　　半夏二话不说，直奔罗府大门走去。见状，众人纷纷拉住半夏，吼道：“半夏你干什么？！”
　　闻言，半夏停住了脚步。站在门口点头哈腰的那名家丁也满脸疑惑地歪了歪头，不解地望向这一行人。
　　楚璃璎皱了皱眉，冷声道：“半夏你莫不是要进去找罗夫人？！”
　　半夏满脸疑惑：“师姐，不去找罗夫人难道找罗老爷吗？！”
　　墨阳咽了口口水，紧张道：“半夏你别进去了，这次弄不好就真的杀人了！”
　　半夏：“？”
　　沈柒若望了一眼顾瑾翊，脱口而出：“顾瑾翊，你带半夏先走，随便找个地方，把她绑起来，别让她发疯！”
　　半夏挑了挑眉，鄙夷地看了一眼沈柒若。
　　顾瑾翊笑道：“正有此意。”
　　说完，顾瑾翊握着半夏的手腕，欲带她离开。楚璃璎皱了皱眉：“等等！”
　　顾瑾翊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若是制不住半夏，大不了把她埋了，千万别让半夏跑出来。”
　　墨阳：“……”
　　半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楚璃璎。
　　顾瑾翊莞尔一笑，拉着半夏瞬间没了人影。
　　“可是，你们真放心顾瑾翊带半夏走？！”墨阳皱了皱眉，看着顾瑾翊和半夏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楚璃璎皱了皱眉：“此话怎讲？”
　　一直站在门口的罗府家丁叹道：“你们这两位姑娘一个说要把那位姑娘绑起来，另一个说要把那位姑娘埋了，你们就不怕那位姑娘被卖了？！”
　　墨阳赞同地点了点头，沉声道：“是啊，你们难道就不担心吗？！”
　　楚璃璎和沈柒若对视一眼，沈柒若轻佻一笑：“放心，半夏不值钱。”
　　楚璃璎冷声道：“进去吧。”
　　墨阳：“……”
　　家丁：“……”
　　顾瑾翊带着半夏来到了昨晚他们住的那间客栈。两人一进门，客栈的老板眼睛一亮，拦住要上前招呼两人的小二，点头哈腰地走上前来：“公子你们又来了！请问是……”
　　不等老板说完，顾瑾翊打断道：“五间。”
　　闻言，客栈老板呆滞了一瞬。半夏瞪大了眼睛，低声道：“我没有钱啊！”
　　顾瑾翊莞尔一笑：“我有钱就行了。”
　　客栈老板站在原地，一边伸出一只手一边不可思议地试探道：“这位公子，您是要五间房？！”
　　顾瑾翊盯着客栈老板，眯了眯眼，皱了皱眉，冷声道：“没有吗？！”
　　说完，拉着半夏欲转身出门。客栈老板连忙拉住顾瑾翊的袖子，脸上堆满了笑容，用过分恭敬以至于讨好的口吻道：“客官请留步，我们这儿的空房多的是，五间，绝对有！”
　　顾瑾翊冷冷地看着客栈老板抓住自己袖子的双手，皱了皱眉。见状，客栈老板连忙松开手，一边尴尬地笑着一边挠了挠后脑勺。
　　顾瑾翊眯了眯眼，冷声道：“不知是老板你亲自招呼还是小二招呼？”
　　闻言，客栈老板一愣，转头给身后的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看了眼老板又看了眼顾瑾翊和半夏，脸现惶恐之色，颤声道：“两位客官，请跟我来。”
　　另一边，楚璃璎，沈柒若和墨阳三人跟着家丁进了罗府，家丁带着三人到了正堂。正堂内外挂满了丧幡魂幡，大片大片的白色映入眼帘，一派凄凉悲伤之景。
　　罗府众人都聚集在这正堂里，罗夫人身穿丧服跪在人群中间。她没有像昨日在府中那样怨天尤人，涕泪横流，也没有像今日在归一门那样破口大骂，咄咄逼人。她眼眶通红，眼皮水肿，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俨然已经泣不成声。
　　罗夫人跪在地上，绝望地看着面前的两口棺材。罗府的下人们站在一旁不敢做声，刚才的那名家丁也只是将三人带进来，没有通报罗夫人的意思。
　　楚璃璎，沈柒若和墨阳三人在一旁静静地站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楚璃璎和沈柒若对视一眼，楚璃璎冷声道：“夫人请节哀。”
　　说完，楚璃璎和沈柒若不约而同地转身望门外走。墨阳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小跑着追赶上二人，一齐出了正堂。
　　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到了前院。墨阳疑惑道：“为什么我们要出来？！”
　　沈柒若反问道：“为什么我们出来这么久你才问这个问题？！”
　　墨阳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因为觉得，刚出来就问，有点，不太好。”
　　“嗯。在里面问，也不太好。”沈柒若沉声道。
　　楚璃璎冷声道：“我们先在罗府……”
　　墨阳疑惑道：“怎么了？！”
　　楚璃璎微微侧首，向着后房的方向瞄了一眼。见状，沈柒若和墨阳也凝神细听，忽听一阵阵小儿的啼哭声，声音就是从后房传来的。
　　墨阳疑惑道：“罗夫人还有个孩子吗？！”
　　沈柒若轻哼一声：“呵，罗夫人和罗老爷怎么看也都年过半百了。听这哭声，怎么也像是襁褓中的婴儿，再大也就是个孩提，怎么可能？！”
　　“那应该是侧室的孩子吧？！”墨阳试探道。
　　楚璃璎皱了皱眉：“罗老爷只有一位妻子。”
　　墨阳和沈柒若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还未等二人说完，楚璃璎足底轻轻一点，飞身跃上房顶，循着那哭声往后院飞。见状，墨阳和沈柒若也连忙跟上。
　　正堂中的罗府众人也听到了那一阵阵啼哭声，罗夫人不耐烦地低头合眼，双唇紧抿。但还是从唇缝中传出一阵阵“咯咯”的咬牙声。两旁的罗府下人登时倒吸一口凉气，额头顿时浸出了一层冷汗。
　　突然，罗夫人猛然抬头，双目圆睁，眼球突兀，布满血丝。她“咯咯”地咬着牙，似乎是憋了许久，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咬牙切齿：“你们！把那个小杂种，给我带过来！”
　　几名家丁领命，连忙小跑着出了正堂，往后院跑去。
　　楚璃璎三人一路轻点着脚尖，在房屋之间飞跃。因为那声音时断时续，听得不真切，再加上三人只来过一次，不熟悉罗府的结构，因此三人在罗府中绕了好大一圈才确定声音的来源。
　　三人从屋顶上跃下，站在一座极其简陋甚至有些破败的小屋前。三人不可思议地站在门前听了许久，才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墨阳不可置信道：“这间屋子里，有孩子？！”
　　沈柒若也同样不可置信：“孩子？！让孩子住在这种地方？！”
　　楚璃璎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片刻后，楚璃璎微微侧首，朝左后方瞄了一眼，冷声道：“有人来了。”
　　不消她说，墨阳和沈柒若也已经注意到了，纷纷转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几名身穿丧服的家丁小跑着来到了三人面前。这几名家丁看见三人在此，面上有一闪而过的惊恐，随即几人面面相觑。半晌，几名家丁对着楚璃璎三人作揖，然后绕过三人走到了小屋门前。
　　楚璃璎三人随着几名家丁的绕行再次转过了身，不解地望着那几名家丁。
　　那几名家丁虽已站到了门前，但却迟迟未有人主动抬手敲门。
　　一名瘦高的家丁推了推一名壮汉模样的家丁，低声道：“我们这里你年岁最高，你敲门吧。”
　　那名为首的家丁低喝一声：“滚！平时吃饭领钱都争着抢着，现在怎么都怂了？！”
　　突然，一名又矮又胖，活脱脱像个肉球的家丁使劲蹦了一下，用满是肥肉的手掌拍了一下为首的那人的肩膀，低声道：“不是我们怂，是因为这差事实在不好干啊。不进去吧，得罪了夫人。进去吧，得罪了逝去的老爷，而且，奶娘也是我们府中的老人了，怎么也不能……”
　　话未说完，那名为首的壮汉模样的家丁用宽大的手掌使劲按了按那名又矮又胖的家丁的头，沉声道：“你也知道这差事不好干啊？！”说着，他用另一只手拍了拍瘦高模样家丁的肩膀，继续道：“那你们还让我敲？！奶娘在府中呆了这么多年了，几年前我刚到府中的时候，那时候我做得多吃得少，还是奶娘从膳房要了吃的我才没被活活饿死的。现在你们让我敲门让我去说，我怎么……怎么拉得下脸啊！”
　　他后面的几名家丁纷纷叹道：“唉，虽然我与奶娘没有什么交集，但曾经也见过一面，真是……唉……”
　　“是啊，奶娘待我如亲儿子一般，怎么开得了口啊！”
　　“……”
　　这几名家丁虽是极力压低了声音，但毕竟家丁都是一群男子，整日不是招呼着客人就是跑腿传话，有时出了什么事儿还得提高音量惊动全府上下，再怎么压低声音也不可能真的让旁人一字一句都听不得。更何况楚璃璎，沈柒若和墨阳三人是修仙之人，而且是天资聪颖五感灵敏的那种，因此这群家丁谈论的事都教三人尽数听了进去。
　　三人面面相觑。纵使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从几名家丁犹豫不决的口吻中也能猜出几人此行定然不是要做什么好事。
　　墨阳低声道：“好像他们要干什么坏事啊？！我们不去管管吗？！”
　　沈柒若眯了眯眼，若有所思。楚璃璎冷声道：“再等等。”
　　楚璃璎三人与几名家丁隔得距离较远，纵使这样那几名家丁的声音在听觉灵敏的三人耳中也极为响亮。前面的几名家丁几乎是趴着门说的话，如果这样门中的人——那几名家丁口中的“奶娘”再听不到，那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几名家丁正趴在门口低声谈论着，忽然，小屋的门被缓缓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