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云，望你》枫叶未緑

10、第十章

　　其他的弟子离开了松竹斋后可能也在背后议论了一番，然后在常山上照常吃饭，就寝。到了第二日巳时，这将近一百五十名弟子集合出发，下山往西南方走去。
　　这一路上路过了茂密的森林，树叶碧绿层层叠叠，不时有几缕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射下，映得森林如梦如幻，甚是好看。路上还路过了一条条小溪，有的流水淙淙，清澈见底；有的浮萍遍布，鱼游水底。就连溪上的小桥也别有一番风味：生满绿苔的小石桥，残缺不全的木板桥，还有一块块儿石头组成的“桥”，甚至有的小溪没有桥！
　　一路上景色甚美，这一行人倒像是来游山玩水了！楚璃璎，半夏，沈柒若和墨阳等人走在前面，正走着半夏还不忘看看四周，感叹感叹美景：“这里怎么这么好看呢？！改天我们一定要来游玩啊……阿嚏！一番！”
　　半夏正说着，突然打了个喷嚏。不过她这一路上也打了不少的喷嚏了。起先旁人都问她有没有事，半夏笑着说“没事没事”，那就真的是没事了，也不再多问。知道的人想起昨天上午半夏回来时全身湿漉漉的，也没有多说，只是心道：自作自受！
　　“那一定要记得带上我！”墨阳笑着应道。
　　“谁要带上你来啊？！我说的‘我们’是我，我师姐和沈柒若，我跟你又不熟！”半夏朝墨阳喊道。
　　“我跟你也不熟，不来！”沈柒若冷冷地道。
　　“哎！你怎么说话呢？！我们都认识十年了还不熟，那得什么时候才叫熟啊？！难不成等我死了才叫熟？！”半夏惊道。
　　墨阳似要开口说话，却一把被身后的墨城墨脱捂住了嘴，拖到后面的人群中。
　　沈柒若勾起一边嘴角，轻佻地笑了一下，看了眼半夏，目光朝半夏手中投去，正色道：“你终于舍得把你这把宝剑拿出来了，难得啊。”
　　闻言，楚璃璎停住了脚步，众人微微一惊。只见她微微转头看了眼半夏手中的剑，又转回头去继续前行。边走边道：“半夏，我也想知道你为何不把剑随身带着，莫非是不喜欢？！”
　　半夏闻言，呆滞了一瞬，随即笑道：“师姐，并非是我不喜欢，恰恰相反，我喜欢的很。只是我功法极差还未结丹，也御不了剑……”
　　白芷突然道：“璃璎师姐，半夏师姐好像真的还未结丹呢，那日陆先生说半夏师姐还处于融合期，的确还不能御剑。”
　　“放屁！就在前天晚上，也就是我被抽了一鞭子的那天晚上，我斩倒半片竹林之时就已经提升到了心动境界，陆枫说的那句我还没反驳呢！”半夏怒道。
　　此时的墨阳也挣开了墨城墨脱，奔上前来，对半夏说道：“原来传闻是真的啊？！你真的是资质功法极差啊！”
　　半夏似乎又要开口骂人，沈柒若抢先道：“十一年里只提升了两个境界，你真好意思说啊！”
　　仿佛一瞬间，半夏成了人群中的笑柄，但半夏也都习惯了。最后还是沉声对沈柒若道：“滚！”
　　不知不觉间，一群人说笑着到了清仪山望云洞。望云洞的洞口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洞口只有一人高，但可以容五人并排着走。望云洞旁边是一条瀑布一眼潭。一条白练从山顶的石床上直泻而下，飞流泻入潭中，水珠四溅，如云漫雾绕，分辨不清哪是水，哪是雾。日光斜斜射下，潭中映着墨绿色的光芒，尽头潭水分流，倾泻而下，泻入了一条条小溪中。
　　众人正在洞外徘徊，有像半夏墨阳那样看景的，也有像墨城墨脱白芷那样考虑的，像楚璃璎和沈柒若那样站在原地不动的，几乎没有。突然，从洞中走出来一个通体一身黑衣，脸带黑色面具的人，正是魔族之人。一些弟子见了，剑出鞘三寸，抵在身前做抵挡之态。但那人只是朝站在最前面的楚璃璎走了过去，道：“我们魔王有请。”随即楚璃璎，沈柒若两人跟着那人进了洞，半夏墨阳等人也赶紧回过神来跟着进去，剩下了一群欲拔剑出鞘的弟子面面相觑，不免尴尬。
　　待到众人都进了洞，竟发现这个洞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大。因为他们一进去所见到的就是上百张石案和上百个蒲团，粗略一看，也有近五百个石案和蒲团了。这应当是望云洞的主洞，竟是有两个松竹斋那么大！更何况还有其他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洞了。
　　石案上摆放着茶水与糕点，看来应当是精心准备过了。不过众弟子纷纷皱眉，窃窃私语，四处张望，一是张望这魔族的新魔王，再有，就是因为洞中无主座，也没有单独摆出来或是格外与众不同的一张石案，丝毫看不出主客之分。众人正疑惑着，忽然从对面的洞中走出一个黑衣身影，缓缓朝这边走来。众人都凝神望着那黑衣人：那人身材高大，身形修长，一身黑衣，一头黑发未绾未系，披散在身后，走起路来衣摆和发丝都在微微飘动，甚是好看。半夏眯缝着眼睛看了许久，待到那人走得更近了些时，半夏瞳孔骤缩，想起一人：顾瑾翊！
　　那人肤白胜雪，五官如雕刻般有棱有角，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弯弯，不正是昨日凉亭的那位翩翩公子吗？！
　　众弟子见了顾瑾翊，皆是呆滞在原地，眼睛瞪大，嘴唇微张，就连墨阳也看呆了，因为任谁也没想到魔族会出了个相貌如此惊为天人的魔王！
　　其实这些也不能怪仙门百家弟子孤陋寡闻，恰恰就是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魔族与人族交战上百年，全凭仙门百家招收教导弟子才得以与魔族大军力衡。但是不论是仙门弟子还是常人都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魔族的人作战时都戴着黑色面具。起初，他们还以为只是作战时带黑色面具起到恐吓人的作用，但是时间久了，就有人说曾经见过魔族的女子，她们脸上也都蒙着一层黑色面纱，识不清样貌。
　　于是人们就好奇为什么他们都要戴面具蒙面纱。最后有人得出结论：相由心生，为魔者作恶多端，一生下来就是相貌丑陋或相貌平平者，因此男戴面具，女蒙面纱。当然，也有人反驳道：总不可能整个魔族的人相貌都极丑吧？！这也给出了回答：总会有相貌平平者，但因其一族相貌实在太过普通，怕旁族嘲笑，这才蒙了脸。还有就是若只有丑陋者蒙脸，同族定会嘲笑其面相丑陋，这才会命令全魔族蒙脸。
　　因此不论是仙门百家还是常人，都理所当然地以为魔族蒙脸是因为其面相不出众，甚至还因此定下了招收弟子的规矩：凡入仙门者，相貌必当出众！这也就形成了现在仙门百家之中，不论男女老少相貌皆是俊美的现象。
　　众弟子惊，半夏更惊。但她惊的是顾瑾翊竟是新任魔族统领！惊的同时还有喜，因为本来可能不会再见的人又见到了，而且还是第二日就见到了！整个人群之中，也就楚璃璎和沈柒若还算是冷静了。不过随即，两人就都不冷静了。
　　“又见面了！”顾瑾翊一路径直走到了楚璃璎的面前，微笑着对楚璃璎道，顾瑾翊这一句话说得很轻，很温柔，仿佛只想单独说给楚璃璎听。但还是被楚璃璎身后听觉灵敏的沈柒若听到了。
　　闻言，沈柒若顿时目瞪口呆，就连楚璃璎的脸也扭曲了一瞬，皱眉不解，嘴唇微张，似要开口询问，但又好像没想好说什么，咽了口口水，皱眉凝视着顾瑾翊，不语。
　　半夏方才见顾瑾翊走到楚璃璎面前，还以为他们俩认识，不觉一惊。刚要跟顾瑾翊打招呼，就看见顾瑾翊微笑着对楚璃璎说了什么，当半夏看到楚璃璎扭曲的脸时，才豁然开朗：昨天我用的是我师姐的相貌啊！半夏突然记起后，一直在憋笑，心中一阵窃喜：师姐不会在想“这个魔王原来是个自来熟”吧？！
　　半夏憋笑一阵，忽见楚璃璎嘴唇微张，似要开口询问，半夏敛了脸上的笑意，心道不好，抢先道：“我们现在可以入座先喝口茶吗？”
　　此话一出，还呆呆望着顾瑾翊的众弟子纷纷惊醒过来，转头朝半夏望去，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眼神里是掩盖不住的嫌弃，甚至在半夏旁边的几名弟子后退了两步，仿佛在说着“我们不认识她”。
　　顾瑾翊闻言，果然转头朝半夏望去。他从袖中伸出白皙修长，指节分明的手，右手食指微微弯曲，抵在唇边，微微皱眉，随即笑道：“你就是半夏吧？！”
　　半夏点点头，顾瑾翊伸出右手手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彬彬有礼道：“请各位入座。”
　　闻言，众人纷纷寻了位置坐下，因为整个主洞中没有特别的石案，因此众人都不敢往前面和中间坐，皆是寻了靠后的位置坐下。
　　楚璃璎，半夏，墨阳，沈柒若几人还站在原地未动，因为他们没动，归一门，墨宫和暗羽门的弟子也都不敢动。楚璃璎和沈柒若对视一眼，刚要动身带着门中弟子入座，旁边的顾瑾翊开口道：“到前面去坐吧。”说完，还对楚璃璎笑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这一笑太迷人，楚璃璎的眼神躲闪，颔首低眉。
　　几人走到最前面的那排石案，半夏，楚璃璎，沈柒若，墨阳四人寻了位置坐了，其他弟子也在后面的那排石案前坐下了。顾瑾翊坐在了楚璃璎的旁边。
　　“早就听闻天凤临世楚璃璎，果然与众不同。”顾瑾翊手臂支在石案上，托着腮微笑地看着楚璃璎。
　　“过奖了。敢问阁下怎么称呼？”楚璃璎闻言，微微转头，望着顾瑾翊。
　　楚璃璎说完后，她旁边的沈柒若和墨阳也都转头望向顾瑾翊。入座后一直专心致志吃糕点的半夏闻言不免一惊，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惊恐地望向顾瑾翊。
　　顾瑾翊闻言，敛了笑容，皱了皱眉，片刻后站起身来，转向身后，沉声道：“各位，我的名字，叫顾瑾翊。”他说完后就又转身坐下了，众弟子闻言皆是一阵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纷纷交头接耳询问意见。
　　楚璃璎，墨阳，沈柒若三人闻言也是一阵无语，纷纷皱眉对视一眼，随即低头喝茶，不语。
　　很长一段时间，前面的几人都未开口说话。半夏专心吃东西，顾瑾翊微笑着喝茶，楚璃璎，墨阳和沈柒若三人虽也在喝茶，但是却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许久，墨阳笑道：“阁下真是有意思。”
　　“我说了，我叫顾瑾翊。”墨阳说完，顾瑾翊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对墨阳说。
　　楚璃璎：“……”
　　沈柒若：“……”
　　墨阳：“？”
　　众人正尴尬着，半夏突然冷不防地来了一句：“我饿了，什么时候可以吃饭？”
　　沈柒若瞪大了眼睛嫌弃地看着半夏。顾瑾翊闻言，笑道：“现在就可以。”
　　顾瑾翊说完，就从各个洞中走出了数十个黑衣女郎，脸上蒙着黑色面纱，皆是身姿窈窕。她们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一碟碟小菜，走到众人坐的石案旁，将糕点和茶水收了，摆上小菜。
　　一个黑衣女郎走到半夏身旁，正在收拾着石案，半夏对她道：“姐姐，我可不可以要两份啊？”半夏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了两根手指，最后还对那黑衣女郎笑了一下，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
　　沈柒若白了半夏一眼。那黑衣女郎见半夏一笑，也轻声笑了一下，柔声道：“好。”
　　随后那黑衣女郎果真又上了一份小菜给半夏。待到菜都上完了，众人便老老实实的开吃了，尤其是半夏，吃得格外专心。这期间，众人都没有说一句话。
　　吃完饭后，那些黑衣女郎又过来收拾了石案，半夏了看她身旁的那名女郎，问道：“姐姐还是你吧？！为什么你们都戴着面纱呢？看得我都眼花了。”那黑衣女郎闻言，又轻声笑了一下，只是轻声道：“对，还是我。”
　　半夏这人跟别人说话，要是她问了对方，对方不搭理她，她也许也就只会厚着脸皮再说几句，最后看对方实在不愿与她说话，便抱怨几句，闭嘴了。但若是她随口问了对方，对方还回答了，那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半夏会和对方说起个没完。因此半夏听那女郎回答了，来了兴致，叹道：“姐姐你一定很好看吧？！声音这么好听，人肯定也好看。不过我可能见不到你的样子了，以后就连声音也听不到了！”
　　那黑衣女郎面纱下又是传来了一声轻笑，轻声道：“姑娘说笑了。有缘以后自会相见，而且我们的这位新任魔王有意与人族交好，姑娘你以后也可以来我们魔族玩儿啊！”
　　“真的吗？！我……”“闭嘴！”半夏听那黑衣女郎说以后可以去魔族玩，顿时喜笑颜开，刚说了一句，就被旁边的沈柒若打断了。
　　“我们快走了。你别妨碍人家做事！”沈柒若说完，向那女郎微微颔首，那女郎也回了个礼，端着托盘走了。
　　应该是因为实在想不到与这位魔王有什么可以聊的，吃完饭后前排的几人也是一阵沉默。倒是坐在后面的弟子，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出来了，或是出来也碰不到这么多其他门派的弟子，在后面聊得热火朝天。
　　前排的四人悄悄对视一眼，最后由离顾瑾翊最近也是这些弟子中地位最高的楚璃璎道：“多谢阁下盛情款待。还望以后人魔两族得以交好，我等……”
　　“叫我顾瑾翊就好了。不过既然希望两族能友好相处，那么是不是应该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协商处理呢？！既然感谢我请你们吃饭，是不是有个词叫做‘礼尚往来’呢？！不知可否让我去你们归一门吃顿饭，谈论两族相处问题，顺便看次仙剑大会呢？！”
　　楚璃璎正要向顾瑾翊告别，谁知顾瑾翊右手食指抵在唇边，若有所思地对楚璃璎说了一番话，让四人听得目瞪口呆。
　　半夏闻言，先是目瞪口呆，后来一直憋笑，心道：顾瑾翊外表看上去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真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人！刚才他一直没有说话，应该是在等我师姐主动道谢外加告别吧？！这样他就能顺着我师姐的话主动说下去，然后理所当然地跟着我们回归一门。他竟是挖了个大坑给我师姐跳啊！
　　果然楚璃璎听了后微显手足无措，随即冷静下来想了想，无奈道：“好。”半夏虽然清楚顾瑾翊故意“欺负”楚璃璎，但是她也不好多说什么，万一露馅儿了那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