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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同人·大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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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不可以终否,故受之以同人。
与人同者,物必归焉,故受之以大有。】
且说那一年皇上五十大寿,群臣共贺,各方使臣也纷纷前来朝拜贺寿。
宴席之上,灯光流转、燕舞笙歌、美味佳肴、香气宜人,好一派热闹喜庆之景。
席间更是摆置着各种奇珍异品,西域明珠、名家古画、象牙鹿角云云,让人好不大开眼界。
一声传唤:“宁王到。”
就见那翩翩少爷着一身繁花似锦大摇大摆入得殿堂,身后四个奴婢各执某方物的一角,紧随其后。
宁王上前跪拜,先贺过父皇大寿,又道:“儿臣知道父皇爱书法,今为父皇寻得书圣真迹,特祝父皇大寿。”
话毕,四个奴婢四手一落,蒙于方物上的绢纱滑落,见出本尊。
那一首《题西林壁》真可谓是笔走龙蛇、铁画银钩、字字惊心!
皇上大悦,命人好生收着,捋须大赞宁王。
宁王面露得意之色,在旁坐下,目光炯炯,望向入口之处。
他那个好哥哥至今未来拜见,想是那计划非常顺利。
话分两头。
那边厢歌舞升平,太子这头可是焦头烂额。
他当然也为皇上准备了厚礼,还颇费心思。
那件厚礼为一套高贵典雅的龙袍,用的是江南最好的丝织成的锦布,请的是易国最负盛名的裁缝,上面的图案更是精心设计,并以当代最有名的画师作底稿、最手巧的绣娘做手工,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做成的!
可是,就在准备出发之前,却发现那件龙袍被人毁了!
胸口处的双龙戏珠,只见双龙,戏的却成了一个窟窿。
这还了得?
太子的东宫如一盆热锅,蒸着其中的蚂蚁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太子:“快,请裁缝来!”
奴婢:“裁缝今在荆州,赶来也需十日。”
太子:“那快请绣娘来!”
奴婢:“绣娘告假回乡,已去五日,怕也来不及。”
太子:“那那那……该如何是好?”
其中有一奴婢上前告曰:“殿下,奴婢有一计,不如告病?”
太子心慌意乱,不及思考,便点头称是,连道:“只此计可行。”
遂叫来一奴婢,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完便在殿内踱步打转,坐立不安。
不想那奴婢还未出门,就迎头撞上了一人。
那人年纪不大、二十有余,着一身整齐的官服,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见奴婢如此慌张,便问何事。
奴婢却只嗯嗯啊啊,说不清来龙去脉。
那人入殿,太子有如见着救星,扑了上来,尽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此人正是太子从小的伴读兼玩伴,因眉心一痣,被称作为点心。
此点心可不如彼点心那般甜美,只见他愁眉一拧,心下把计一谋。
便让奴婢用棉衣棉服把太子团团围住,再拿冰冷的毛巾抹了一把太子的脸面,冰敷于颈处,道:“如此赴宴即可。”
太子:“贺礼何如?”
点心从怀中取出一锦盒,盒中赫然装着一颗纯白通透的真明珠,大小正补了那窟窿。
奴婢立马针线伺候,不出三两下,那明珠便嵌于龙袍之上,严丝合缝,与新服无二。
太子心下欢喜,面儿上却还得装着风寒。
去到大宴上,一切顺利,倒把那宁王气得脸色发青。
这一劫未过。
翌日,太子正于东宫西苑内赏花吟诗,却不料皇上突然驾临。
瞧那脸色红扑扑有如苹果,行步矫健,那似个大病初愈之人?
当即大发雷霆。
那声“皇上驾到”也把太子给吓得半死,连忙伏地请罪。
却道是有小人告状,如此这般,太子身边服侍之人无一不受牵连,辅佐太子的大臣也都纷纷入狱,其中几位老者不堪牢狱之苦竟身死牢中。而那出谋划策的点心,亦被流放他乡。
太子,也被皇上下令半年之内不得出东宫。
太子身边的人几乎被换了个遍,真是成个孤家寡人,有苦说不出。
这一年真可谓是太子的厄年。
真应了那句“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太子好端端的在自个寝宫里,日日望着那千斤靴,反省过失,忽然就听外头一阵响动,侍卫总管推门而入,简单与他行了个礼,便着手下上院子里抡起家伙铲土。
太子追至院子,怒喝道:“大胆!你们胆敢擅自掘东宫的土!”
话音刚落,一卷黄纸被送至眼前,赫然是皇上的手谕:责令搜查东宫后院。
太子问道:“搜什么?”
侍卫总管牵唇一笑,催得那些手下更紧了些。
半盏茶的时间,便从院子的土里挖出三五个稻草扎的小人,上贴白纸,皆写着当朝皇帝的名字。
太子一见此物,面色发白、头晕目眩,堪堪往后倒退了两步,跌在那院墙之上。
这稻草人是何物?
不正是那不祥的巫蛊之术吗?
民间传说,只要把写有所咒之人名字的白纸贴于稻草人上,然后埋入土中,不出一个月,那被咒之人必死无疑。
在太子的东宫,搜出写有陛下名字的稻草人,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日,太子便被送入了天字号牢房严加看管。
聪明人自然能猜到此事的真相。
问题无非就出在那被换过一批的奴婢身上。
太子孤家寡人,奴婢可都是串通一气的。
他们趁着太子日日在屋里反思,有着大把的时间动手脚。
待时机成熟,着外臣上殿前那么一告发,就有了方才那一出戏。
这一系列的阴谋,不消说,当然是宁王党的手笔。
这种陷害人的阴谋诡计尽管老套,但屡试不爽,被害者因无人证,又物证确凿,百口莫辩。
整个朝野之中,太|子|党岌岌可危,仅存的几人也有了倒戈的念头。
宁王在遥远的封地捂着嘴偷乐。
太子下狱之后,他日日摆酒设宴,就等着从京城来人召他回京。
然而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一月、两月、三月,始终没有等来人。
宁王急了,坐不住了,遣人上京一探究竟。
京城中的皇上很是苦恼,迟迟下不了决心。
一边晾着太子,一边晾着宁王,天天思、天天忧,人又苍老了好几岁。
他问贤良的皇后:“爱妻以为如何?”
皇后庄重答:“陛下懂孩儿,无需臣妾多言。”
是啊,不用皇后说,皇上也知道他这个大儿子是个品德兼优的好孩儿,断不可能做出诅咒亲父这种丧尽天良之事。
皇上又问:“何以至此?”
皇后抬头看了眼皇上,眼中水波荡漾、泪光闪烁。
一眼之后,她便垂下眼帘,久久不语。
直待皇上正欲起身离开时,皇后却低声吟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英明如皇上,又怎会不知这两个儿子的争斗呢?
他给足了太子该有的地位和权利,又怎料那二儿子信念如此之坚,手段如此之绝?
皇上请宰辅入殿,悄声问道:“卿以为朕该如何?”
宰辅沉思良久,道:“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话当然不是说让太子全权承担责任接受惩罚。
话中意思很简单,找几个替死鬼,让他们说是自己干的,与太子无关便得了。
皇上又问:“宁王当何如?”
宰辅答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这意思也很明白,该咋滴就咋滴。
宁王就让他在自己的封地守好自己的一方百姓即可。
这一场对话特别简短,对话的最后皇上招来侍卫,如此这般一番指示,便退了侍卫与宰辅,独自闭目歇着了。
可这一歇不足三刻,侍卫忽又返回报道:“陛下,太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