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期&更年期》话小丁

2、二

　　她最担心地就是在路上撞见苏文，尤其是放学期间的公交车站旁，生怕被同学察觉她和苏文的关系。她时常想，她恨透了苏文，如果她当年没有将她生下来，或者她没有再次出现在孤儿院，认领曾被她亲自送去孤儿院的苏颖。如果她不用姓苏，如果她并不是那么落魄，那么不体面。

　　她本能地想要躲开，一转身就撞在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鼻子也撞疼了，她慌乱地一边揉鼻子，一边道歉：“对不起。”

　　“没关系，你没事吧？”一声熟悉的声线传进了耳朵。

　　“谢谢。”苏颖答非所问地像一尾鱼滑过他的身边。

　　“中秋节快乐，苏颖。”身后传来吴越的朗朗声音，原来，他认识她，并记得她的名字。

　　苏颖脸上泛起的一丝雀跃并没有维持几秒钟，就被忽然加快的吱吱呀呀响声和众人的惊呼吓到。

　　只见不远处的小坡，平板车没被推稳，向坡下滑去，把手撞在了苏文胸口，将瘦小的她撞倒在地，并从她身上碾过，车上的各种水果咕噜噜都掉落在地，随着平板车撒着欢儿地向坡下滚滚而去，苏文一边用左手紧紧握住右胳膊，一边挣扎地坐起来，脸色蜡黄，大大的眼睛充满了绝望，扭曲的表情里满满的都是疼痛的味道，可是她只顾着握着右胳膊，还不曾察觉她额头上正在汩汩而下的鲜血。

　　苏颖胸口被一根细细的丝线狠狠地缠住，狠狠地拉扯，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头晕晕的，可意识如此清醒，她最恨的苏文此刻被平板车碾过，被带有铁锈的凸出钉子划伤了头，她那双大眼睛里盛满了绝望。

　　那种对生活的绝望，如同苏颖对未来的绝望。

　　渐渐地，她身边围起了过往的行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弯腰扶她，没有一个人递纸巾，没有一个人帮她捡水果……大家只是围着她，看在社会底层生活的人如何自处，如何像打不死的小强那样重新站起来。

　　苏颖觉得眼睛肿胀，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喷薄而出，她几乎要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查看她的伤口。可是吴越就在前面，他正围在苏文附近，带着好奇，饶有兴趣地观看。

　　她看看跪在地上一边捡水果一边用手抹一抹流到眼角处血水的苏文，再看看围观在苏文附近，双手插兜，无动于衷，一脸冷漠的吴越，她最终还是没能挪动一步，被钉在原地。

　　苏文额头上的血水像是残酷的凌迟，每一滴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地刮着苏颖的心，让她眼中的晶莹终于决了堤。泪眼朦胧中，她看到苏文开始频繁地擦着眼角，原来她终于硬不起心，落下泪来。

　　“苏文，走，我带你去诊所包扎。”苏颖终于放下了虚荣的伪装，跨步向前去扶苏文。

　　“水果，我的水果。”苏文悲拗的眼神被惊讶代替，复又转过脸，指了指散落一地的水果。

　　“水果，水果，还想着水果，你都流血了，会得破伤风的你知不知道？”苏颖忽然发了火，正好一巴掌拍在了苏文被平板车碾过的右胳膊，苏文龇牙咧嘴地惨叫一声，脸上满是因疼痛引发地苦楚扭曲。

　　“没有这些水果，你靠什么读书，靠什么吃饭？”苏文认真地看了看苏颖，推开她，挣扎地继续去捡水果了。

　　苏颖捏了捏鼻子，抬起头吸了下鼻涕，试图将泪水憋回去。正巧与吴越四目相对，双方面面相觑，最卑微，最狼狈，最难以启齿的艰难困囧，都被他尽收眼底。甚至，苏颖还来不及为吴越记得自己的名字而高兴，就被照妖镜打回了原型。

　　果然，青天白日是不能做白日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