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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李府祸事 ...

  •   屋外暴雨连连,雷声隐隐,纵然这李府深宅大院内高朋满座,灯火通明,也难免叫人不安。
      “哼!”忽听一名壮汉拍桌嚷道:“你们家老爷好大的架子!叫我们好一通干等!”
      这人是个光头方脸,一大把胡子横长得满脸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模样。“还请壮士息怒,老爷他想必是因受暴雨所阻,等明儿天晴了就能赶回来了。”管家弯腰小心解释道。
      “哼!”还未等他发作。
      屋外一道沉闷的敲门声传来。
      咚咚咚...
      众人纷纷看去,等吱呀一响,暴雨声愈加清晰沉重,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
      梅若华心中一惊,忙用折扇挡了脸,身子往里侧了些许,扯着陆乘风匿了匿身形。
      来人一袭朱红缎袍,衣饰华美至极,几步走来腰间环佩叮当作响,举止投足都是不凡。
      “这人长得可真不赖。”陆乘风在她耳边悄悄说道。
      梅若华却不这么想,这人她早前在杏花楼见过,不仅扯着七八个姑娘一块儿喝酒风流,还强迫那卖艺的小姑娘也委身于他,真是无耻下流!
      怎么?他也是来抢九阴真经的?她心中不安道。
      “敢问这位公子贵姓?”管家见了来客,忙笑着叫人上茶看座。
      见仆佣上前端来了干布脸盆,就要伺候,来人身后忙闪出一名高大威猛的汉子,做武官打扮,他粗鲁的伸手就要挡,被这公子轻轻一手拦了回去,随和的拿着毛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润声道:“在下姓赵,字柏翳,不知贵府李老爷可在家?”
      忽然屋外走来名青年男子,只见他长着一张白玉脸蛋儿,身上穿的也是绫罗绸缎,只是一身的市井之气,笑道:“大哥前几日复官去了,本是今天就回的,不巧正赶上了暴雨,必经之路恐是山洪难泄,故此耽搁了,还请公子及诸位见谅。”
      “无碍,”座位在厅中上方,他边走边说道:“只是......贵府李老爷传出消息,若能帮他解决一件难事,必有厚礼相赠,这难事是什么?厚礼又是什么?阁下既是他兄弟,可否透露一二?”
      众人听这公子说起话来有条有理,句句问进了心中所想,于是也随声附和起来:“是啊是啊......”
      梅若华却心中冷笑道:“说起话来还真是人模狗样。”
      “这...事关家事,还是等家兄回来再说,小弟不敢僭越。”
      那叫赵柏翳的听了也哈哈一笑:“行,我们便不为难你,请坐。”
      这青年男子讪讪应了声,便在上方主位落座了。
      “敢问先生家中排行第几,如何称呼?”
      “在下家中排行第五,大哥二哥都因病早亡,四姐也已外嫁,乡亲邻里的都管我叫李五。”
      “李五爷,”赵柏翳喝了口热茶,面色红润了些,又笑道:“恕在下冒昧,李老爷可是因赵汝愚赵大人所牵连,故而罢官回乡?”
      这李五爷听此脸色一白,忙摆手道:“此话可不能乱讲,现如今虽因真伪已别,人心归正,这才驰了这伪学之禁,但仍是韩大人在把持朝政。”
      “哈哈哈,五爷何必惊慌,在座的都是性情豪爽的江湖人士,就算讨论一番,又不去做官,说说又有何妨。”
      “是啊,”之前那不耐烦的方脸壮汉也跟着嚷道:“我们走江湖的,有甚说甚,干什么半遮不掩的。”
      赵柏翳点头道:“李大人不顾韩侂胄肆无忌惮的排斥政敌,专断朝政,仍上书谏言,不得不令赵某心生敬佩。”
      众人见他一副官家模样,却敢直言不讳的骂了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丝毫不惧的样子,便知这人多半来历不浅。
      这李五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便悄无声色应了声是,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家住哪里,竟能......”
      “哦,”他笑了起来,眼中露出了然的神情,“在下家中父母双亡,又无兄弟姐妹,故此变卖了薄产,四海为家。”
      这时陆乘风不小心被茶水烫了手,哎唷叫了一声。
      赵柏翳也顺势瞧了过来,梅若华只侧着脸,不去看他,期以这人不会注意到自己。
      原是由于几日前自己听了风声,去杏花楼踩点时与这人起了冲突,将他们一行人都揍了个遍,救下了一位小姑娘,可如今又碰巧遇见了,真是尴尬至极。
      梅若华觉得这时间过得很是缓慢,只听忽然一阵笑声过后,那男子道:“不巧,我在这遇见熟人了。”
      她听这话便也不避了,堂堂正正坐直腰,怒目回视了过去。
      那劲装打扮的大胡子武官见了她,瞬时就要拔刀,被赵百结一掌按了回去。
      “先前一见,以为是位公子,没想到是位花容月貌的姑娘,失礼失礼。”这人收了先前慎重的模样,调笑道。
      “师姐,你们何时见过?”陆乘风也跟着打听起来。
      梅若华没去理他,只默默撇开了脸。
      赵柏翳见她不出声,转而起身拱手作揖道:“看来......今日在座的各位都大有来头啊,我赵某真是失敬失敬......”
      众人见这公子对朝中如日中天的韩大人不屑一顾,却单单对这眼前的小姑娘如此敬畏,不禁暗暗对她防范起来。
      梅若华瞧出了他意欲何为,闷哼了一声,道:“管家,既然李老爷今晚无法归来,时辰不早了,还请安排我和师弟两间客房,多谢了。”
      “好,好,还请随老身来......”管家愣愣的点了点头,开了门引他们去了。
      “师姐,你还没告诉我那人你是怎么遇见的?”路上陆乘风拉了拉她衣袖问道。
      “先前去杏花楼见着的一位浪荡公子罢了,起了些冲突。”
      “杏花楼?”陆乘风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你去那地方做什么?可别让师父知道了,我们这次是偷偷行动,谁也没说的。”
      梅若华感到小胖子几乎要粘在自己胳膊上了,这么害怕吗?她想着,于是柔声道:“等会儿你将这件软猬甲穿了去,晚上睡觉警醒些,别怕,师姐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叫一声就好了。”
      “我不穿,虽然上次比武你堪堪赢了我,但师父说过师姐是个女儿家,我们出门在外要多照顾你一些,不穿不穿......”
      梅若华听了这句便有些恼了:“什么女儿家不女儿家的,既然你功夫比我弱,年龄比我小,就该穿,别再废话了。”
      陆乘风经她一凶,不禁有些委屈,心里想道,打这赵公子一出现,师姐情绪就不稳定起来,看来两人有些故事。
      回了房不一会儿,梅若华将软猬甲送了过来,他乖乖穿上了,心中仍是隐隐的不安,想着等这件事情过了马上还给她,却说不出个为什么,那赵公子气派不小,想是不好惹的人,师姐若有三长两短......越想越是哆嗦,浑浑噩噩间听着雨声中间杂着一声微弱的尖叫,迅疾又消散了,终是裹紧了被子入了眠。
      咚咚咚敲门声急急响起,陆乘风揉了揉眼,见天色已然大亮,明媚的阳光透过窗棂洒了进来。
      “乘风,快起来,出事了。”梅若华在门外叫道。
      “好的,马上就来。”说着他快速披了外袍,穿好衣裤,将门拉开了。
      “师姐,什么事?”
      见这小胖子脸上口水印子还没擦去迷迷糊糊的样子,梅若华忙叫丫头打了盆热水。
      “快,将脸擦一擦,整理好了我们过去。”
      陆乘风听了点点头,边洗漱边问道:“师姐,何事如此着急?”
      “死人了......”
      这冷不丁的一句话吓了他一跳。
      “是谁?”
      “听说是大夫人房中的婢女,名叫小桃。”
      “别人家的事,我们要去凑这个热闹吗?”陆乘风将布巾搭在架上,支支吾吾道。
      见他一副不愿意去的样子,梅若华一把拉住他往外走:“死了人,不一会儿可能就要见官了,怎能说是家事,走我们去看看。”
      一路行去,石板上打落了一地的树叶,青黄交加,在朝阳里闪着金光,如此灿烂的景象却昭示着死亡的惨象。
      案发就在夫人院内的一所偏房内,梅若华刚赶至现场,便听到一阵哭泣声传来,只见这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她挤了挤,看到了那名正抹泪的中年妇人,便说道:“夫人还请节哀。”
      “是我自娘家带来的丫头,一直知心贴己的,怎么......”说着又流了一捧泪。
      若华见她哭得伤心不已,就连衣服发髻也没来得及打理好,形容憔悴的样子,心里也不免跟着难受。
      她将尸首看了一圈,只见喉颈被割开,衣服穿戴整齐,俨然是他杀的现状。
      “夫人,这事......可有报官?”梅若华小心翼翼问道。
      没等妇人答话,另一名丫头便开口回道:“当时......姑娘,小桃姐姐可能是自杀......”
      梅若华抬眼看去,只见昨日那位赵公子也来了,皱了皱眉继续问道:“如何得知是自杀?”
      “唉......当时我来叫她时,门窗紧闭,我撞不开,还是叫了德顺来帮的忙。”这丫头也擦了擦泪水,解释道。
      “门和窗户都是自里面上锁?”她接着问道。
      “是啊......这里还留有小桃姐姐的遗书。”
      梅若华接过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自己因长期与老爷暗中私通,如今已有身孕,心中愧对夫人的恩情,只好自杀谢罪。
      “看来还真是自杀啊......”人群中有人说道。
      “是啊,不然有谁能在密室中杀人后逃走呢?”
      她听着这些话,上前检查了下伤口,又看了看那柄作案用的匕首,忽然冷冷说道:“夫人,还请速速报官,小桃的死不是他杀,正是谋杀。”
      妇人听了惊惧不已,一时语塞:“这......”
      “姑娘可不能乱加判定啊,小桃是大嫂房中的丫头,又是因这等丑事而亡,如何处置自然是听大嫂的吩咐。”昨日那位李五爷不客气道。
      梅若华听出了他的意思,冷笑道:“诸位请看看这把带血的匕首,敢问若是自杀,又岂会只一面沾血?再者,死者左手结的茧子比右手还多,想必是惯用左手的吧?夫人。”
      那妇人连连点头称是:“是了,小桃做事常用的是她那只左手。”
      若华接着又道:“既然惯用的是左手,又是自杀,死者的伤口端端正正却是左浅而右深,左窄而右宽,这分明是右手持刀所为。”
      众人听此纷纷用手比划起来,只见确实是这样没错,他们江湖厮杀的日子多了,受伤岂不是常态?如今细细想来果真如此没错。
      “可如果是他杀,这密室又作何解释?”李五爷继续问道。
      “事在人为,所以要劝五爷速速报官,小女子才疏学浅,这密室也是大为不解啊。”若华知道谦逊做人的道理,如今师父师哥不在身边,还是要谨慎处事的好。
      李五爷见她也是一筹莫展的模样,笑道:“此事事关李家名声,没能弄清楚之前又岂能报官?万一抓错了人。”
      他转眼瞧了瞧夫人,道:“让无辜之人蒙受不白之冤,那可真是罪过,大嫂您说呢?”
      若华见此人阴阳怪气,似乎话里有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小桃是随我多年的丫头,如今不得善终,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怕甚么?福贵,快派人去县衙里报官。”
      夫人这一席话说的清楚明白,叫梅若华心中大快。
      名声固然重要,但也没有人命重要。
      “若是惊动了老爷......”李五爷提醒道。
      “有什么事,本妇一力承担......”夫人斩钉截铁的说道。
      显然她并不相信什么暗通款曲的说法,下了决心要彻查干净。
      梅若华看在眼里,上前在门窗处查看一二,道:“还请诸位回吧,这案发现场要保留完好,切不可再遭破坏了。”
      待到众人散去,陆乘风凑上前说道:“师姐好聪明,一下就看出了破绽,不然就要草菅人命了。”
      她听了心中也是庆幸,拍了拍头,道:“走吧,吃早饭去。”
      不成想那赵公子拦住了她:“姑娘真是胆识不凡,不知对那密室可有什么说法?”
      梅若华不想理他,只道:“小女子才学简陋,没甚说的,公子留步。”
      说着就要离开,只听后方那人又说:“来客人第一天就有凶案发生,不知道是不是和此行目的有关呢?”
      她闻言心中一惊,也不无可能,若是这些江湖人士因寻找经书,才不得已暗下杀手,那事情就复杂多了。
      吃过午饭,陆乘风在后花园里乱逛,忽见高墙上有位面生的女子正晒着太阳看着书,慵懒的躺在摇椅上,唱着歌儿好不愉快。
      “小姐,老爷今日回来,晚宴可不能推了。”小丫头端了茶,娇声劝道。
      “知道了,翠儿,那你说我穿哪件好?”
      “小姐数日郁郁寡欢,今日出了太阳才心情好些,我看呐只要小姐笑起来,穿哪件都好看。”翠儿甜嘴回道。
      “你呀,嘴抹了蜜一样甜。”
      陆乘风见这情景,不禁暗自疑惑,全府上下可没像这处一般轻松自在的。
      “这位少公子,那位梅姑娘正找您呢。”
      忽然有位小厮来至跟前,他吓了一跳,于是问道:“那位姐姐好面生啊?不知可是李老爷令嫒?”
      小厮听此笑了,道:“正是,老爷心善,十五年前因朋友病故,只留下这么一个孤女,便领了回来善加抚养,只不过......仍未出阁,也就成了老爷一大心结。”
      陆乘风边走边问:“贵府可就一位小姐?”
      小厮笑道:“你不知道,大夫人因无所出被前任夫家休了,七年前老爷心生怜惜便娶进了门,就连二夫人......那也是从恶人手里救下来的。”
      陆乘风听了喃喃道:“那可真是大善人了......”
      走了几条长廊,才见到师姐。
      陆乘风向那小厮点头道:“有劳了。”便走了过去。
      梅若华闻声转过身来,叫他过来,两人蹑手蹑脚的走进院门,悄悄躲在了门口,听一名婆子和个丫头道:“哼......这世上就是有这么恶毒的人,自己换了两个男人也怀不上,偏偏别人有了,就暗下杀手。”
      那丫头正是先前那位在案发现场和若华说过话的那位,只见她气红了脸,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夫人好歹是大家小姐出身,不比你们娼妓来的,见多识广,下流手段一套又一套!”
      “你!你这个小贱人,再敢胡说看我不撕破你的嘴皮子!”这几句似乎戳中了那婆子的痛脚,恶狠狠道。
      “哼!看你敢!老爷今日便回来,看你们还能猖狂到几时!”小丫头不甘示弱道。
      “有什么不敢的!别以为你现在背靠大夫人便多了不起似的,上任夫家就因她下不了蛋把她轰了出去,指不定哪天老爷也会......”
      梅若华听了这话顿时火起,就要冲过去啪啪啪打那婆子几巴掌。
      幸好陆乘风拉住了她。
      只听那丫头又说:“你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婆子冷冷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二夫人已经有孕啦......我估摸着,你们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啦。”
      那丫头听了一怔:“这不可能......”
      婆子愈发得意起来,讥笑的剐了她一眼,昂首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见这丫头仍呆呆地伫立当场,不曾走开,梅若华便拉着陆乘风走了进来,道:“姑娘,您可否帮忙看看这张手帕?”
      那丫头仍在出神,没察觉到他们。
      梅若华不得已摇了摇她,道:“姑娘?”
      小丫头啊了一声,眼中有了亮光,惊道:“什么事?”
      梅若华不得已把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请问姑娘是否知道这张手帕是谁的?”
      那丫头将手帕接了过来,正是小桃留下遗书的那张,她细细看了半晌,不安道:“是小姐......应是小姐的吧?”
      “小姐?”梅若华有些疑惑。
      “是,只有小姐爱绣这兰花,她的针脚与旁人的都不同,怎么?怎么会落在小桃姐的手里?”她失声自问道,似乎很是害怕。
      梅若华见此情景不免有些自责,于是宽慰道:“一来有可能被捡了去,二来兴许有人见你们小姐绣工好,求了一两张,还有可能是受了赏赐,这没有什么好惊慌的,还请姑娘放宽心吧。”
      那丫头听了直摇头,道:“不不不......梅姑娘不知道,小姐与我们夫人还有那院的都不和睦,哪有什么赏赐之说,况且她天天束之高阁,每月能见一回就不错了......唉......”
      “怎么?小姐不是大夫人所出吗?每日都不需请安见好吗?”梅若华循循善诱道。
      陆乘风在一旁也暗暗着急,心想把第一手情报讲给师姐,但无奈时机不对。
      “姑娘哪里话,夫人七年前才进门,而小姐已被老爷收养十五年了。”她哀叹了一声,接着道:“夫人一直无所出,便想让小姐过继在她名下,可她终究不肯,闹了又闹,既不愿出阁又不愿与哪位夫人交好,老爷也惯着她,说是她父亲有大恩于他,所以我们几个没有谁敢得罪她的,也就是两年纳了二夫人,才好转了些,听说这次召集了天下的英雄豪杰来此,就是为了小姐的婚事。”
      梅若华听此呐呐几声,见自己一副女儿身,若是为了姑娘婚事来此,岂不荒唐,想了想又斜眼觑了一眼乘风,见他一脸天真的孩童模样,心中暗暗发笑。
      “若是,唉......”那丫头自言自语道:“难不成传言都是真的......”
      梅若华听了耳朵一竖:“什么传言?”
      那丫头顿时噤了声,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见她难为情,便不好多问,正当开口告辞,只听她又说:“梅姑娘,小桃死前跟我说过一个秘密,不知是否有关。”
      梅若华心中一惊,忙问:“什么秘密?”
      “我也不知道,只听她讲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等老爷回来......没想到不等到了今天,她人就没了。”那丫头说着说着擦起眼泪来。
      陆乘风连忙安慰了几句,梅若华也跟着附和道:“恶人自有恶报,请姑娘放心。”
      三人告别后,梅若华提议去街上逛逛,正好透下气,陆乘风忙点头应了,直嚷着要去瞧瞧这地方有什么好吃的。
      出得门去,正好见到那赵公子起轿离开。
      仿佛听到了声音,轿帘被掀开了,露出张白净如玉的脸来,问道:“梅姑娘,你好啊。”
      梅若华不想理他,拉着陆乘风就要走。
      “上次多有误会,今日请你们一聚,如何?”那声音不紧不慢。
      “聚就不必了,有什么误会就在这说清楚了吧。”她停了下来,转过脸直视过去。
      顿了片刻,反而是前人有些脸红了,他放下帘子,叫伙夫起了轿,抬着经过她们时,轻声道:“待会儿再见,梅姑娘。”
      梅若华白了一眼,踢着石子拐了弯,从另一侧拉着陆乘风走了。
      “师姐,你们到底有什么误会啊?”
      她想了想,说说也无妨,便道:“前不久在临安城跟踪一个人,七拐八弯的进了杏花楼,恰好见到他手下强抢一位不过十二岁的小姑娘进去,我凑过去一瞧,好家伙,房里已经坐满了七八个姑娘,真是禽兽,我气不过,就将他们全打了个遍。”
      陆乘风听了心中好笑,道:“师姐真是暴脾气,我以为杏花楼里全是那个的?难道还有不那个的吗?”
      他声音越来越小,红着脸支支吾吾问道。
      “唉......不尽相同,那些个地方的姑娘有不少是被父母兄弟卖进来的,有几个做得了自己的主,我见那小姑娘不过十二岁年纪,弹得一手好琵琶,哭着喊着不进去,叫人看了心都碎了。”梅若华哀叹一声,苦笑道。
      “后来又怎样,你走之后想必她妈妈要罚她的。”陆乘风也跟着担心起来。
      “我也这样想,可要是救了出去,又不知道安置在哪?一来我们行走江湖的带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很是危险,二来放出去指不定又被谁瞧上拐去卖了,思来想去便给了她妈妈一大锭银子,叫她照顾好了,若有半点意外将她杏花楼砸喽。”
      陆乘风听了不由得一阵畅快,转而又笑道:“师姐这番安排下来既细心又勇猛,不怕那小姑娘喜欢上你了?“
      “啊......”梅若华顿时噎住,那天的自己......确实穿了一身男装......一时摸不准又问道:“莫要自作多情,哪里一定会爱上救命恩人的?那可不是爱情那叫恩情。”
      陆乘风脑子回路很清奇,猛然道:“是啊,就像师父对我们一样,师父救了我们回来,又教我们武功,养育我们至今,真是莫大的恩情,要是我们因此而爱上他,那就乱了套了,这样吧,师姐你收了这姑娘做徒弟,就不担心她芳心暗许了。”
      梅若华被他这通话惊得更做不出声了,默了一会儿,只拣轻的说了:“收徒儿是大事,桃花岛的规矩你都忘了?”
      陆乘风想了想,点头道:“也是,这是馊主意,师姐你别放在心上。”
      “唔......”她有心想打趣他,道:“要不将你们凑成一对?”
      陆乘风闻言大惊,只差叫阿弥陀佛,道:“我一心醉于武学,那些事不要再提,毁了我清誉。”
      梅若华见他小胖脸上一阵阵红晕,不禁捧腹大笑,将先前阴霾一扫而空:“要不师姐给你起个法名?叫做戒色和尚如何?”
      “唉......也不是这意思,只不过我现在没考虑过结婚的事,等我再长大些,三十岁的样子就可以了。”陆乘风急急辩解道。
      “三十岁也可,二十岁也可,但只有一件事,绝不可做负心汉骗人感情,知道吗?”
      梅若华见他懵懵懂懂的点头应是,心中觉得可爱,便道:“乘风,这儿有家八珍楼,上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我请你。”
      陆乘风闻言大喜,赶忙拽着她就往前跑,进了楼店小二殷情的上前招呼道:“两位客官,要点什么?”
      他们刚刚在大堂里坐下,便下来一人,正是那赵公子身边的武官,只听他鼻子一哼,眉毛一瞪,道:“公子有请。”
      陆乘风见来人如此居高自傲,于是起身便走。
      梅若华拉住了他,冷笑道:“手下败将而已,躲什么?走吧,乘风,既然有免费酒食,有何道理不吃?”
      于是便拖着嘟嘟囔囔的陆乘风上去了。
      只见那赵公子换了一身蓝衣,正倚在窗前看楼外溪水映秋山的好风景,鼻子嘴唇像是玉珠般莹润干净,如此堪堪望去,倒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
      “来了......”他喃喃道,回过身来,悠闲的放下手中那只骨瓷茶杯,道:“请坐。”
      两人愤愤而坐。
      “吃菜。”
      两人都不动筷。
      于是他笑了,道:“梅姑娘怕我下毒?”
      不得已,赵柏翳用另一双干净的筷子每盘都夹了些放在自己碗里,吃了起来,又道:“请。”
      “乘风,吃吧。”梅若华没动,但她知道师弟眼馋的紧。
      “那日在杏花楼......在下并不为别的,而是与姑娘一样,只是想打听点秘密而已。”他直奔主题,悠悠解释起来。
      梅若华心知他说的是九阴真经,便问:“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有什么秘密?要找她打听?别混淆是非,你们那天是真也好是假也好,总归是凭借钱势欺良霸善,哼!也就是这世道,容你们如此。”
      “不然呢!?叫了好几个都没问出消息!就知道那个家伙单独拉了她不知道说了什么?不问她又问谁?”武官火爆脾性一上来,抢先道。
      梅若华听他们这么一说,倒有些奇怪,微微思索了片刻,便问:“若是这样,你们为何不去追他?”
      那公子喝了口清茶,轻轻说道:“死了......”
      梅若华不禁大惊:“死了?”
      “对......最后只见到一具尸体,和两名铁掌帮的弟子,他们说......”
      “说什么?”
      赵公子见她着急,微微一笑,道:“他们说就在此处。”
      梅若华心中一暗,连忙垂下眸去,喝了口茶,道:“不是说去往康州了吗?”
      “是那人生前放出的假消息罢了,”赵柏翳用先前那双干净的竹筷夹了些鸡丝竹笋给她:“尝一尝,就这道菜还可入口。”
      陆乘风听了不禁哑然,这些菜虽比不上桃花岛的,却别具风味,这人真是大言不惭,爱说大话。
      梅若华向来不喜别人给她夹菜,这样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正在犹豫间,那赵公子只觉自讨没趣,悄然冷了脸色,突然问道:“今夜你可知有多少人会来这隆庆镇?”
      没等她回答。
      那人嗤笑了声,又说:“怕是凶多吉少......如果现在不多吃点,等今夜过后,就没机会了。”
      陆乘风正吃到兴头上,听这话顿时愣了楞,忙停住筷子拿眼去瞧,只见先前还风度翩翩的赵公子正似笑非笑、含讽带刺的看着他们。
      梅若华立马拉他起来,回敬道:“那您多享用一些罢!告辞。”
      他们愤愤出了楼,走在大街上,见天空阴云密布,像是一场暴风雨又要来临。
      “昨天给你的软猬甲,穿上了吧?”她突然问道。
      陆乘风一脸懵懂的点了个头,不知她何意。
      “乘风,师姐拉你来趟了这浑水,你怪我吗?”
      “师姐,你别吓我......”
      “若真有什么意外,你先逃,记住了吗?”
      “师姐,你是......什么意思?”
      “那日在杏花楼,他们应是让着我的罢,如果为真经起了冲突,你可知他们会如何?”梅若华冷冷问道,一脸严肃的模样。
      陆乘风摇了摇头。
      “就像我们在城外见到的那两具尸体一般。”她轻轻说出这句,不由得心中也是一凉。
      突然阵阵狂风刮过,雷声隐隐,似乎大雨即将倾盆而下,两人急忙飞快跑往李府。
      待到了,才发现府中气氛不比昨日。
      “有别的客也来么?”她向名小厮问道。
      那小厮苦笑了一声,道:“多着哩,要不是老爷宅院宽大,哪里容得下这许多人,昨日你们还好,今日倒全像蜜蜂一般涌了过来。”
      梅若华尴尬的笑了笑:“多有叨扰,你们老爷也回来了?”
      小厮点头称是,小声说:“回是回来了,可脸色不大好,不过也确实......有心要招女婿过来,却尽来了些光头突眼珠的,身材矮小长脓包的,各个都不能看,叫什么彭连虎、沙通什么天的,唉......也真是好意思的。”
      她听了这话,又是好笑又是不安,他们以前便是黄河一带的悍匪,这如何打得过。
      正在忐忑间,暮色已悄然落下,谢过了小厮走往会客厅,却见那赵公子已安然坐于上方,不禁心中奇怪,刚才自己发足狂奔,他们如何这样之快?
      转眼又见那身材矮小的彭连虎等人拿着一双精光的眸子觑着自己,不禁心中一阵恶寒,向左望去,又是一群邪魔恶鬼似的武夫,正狠狠瞪了过来。
      “你是哪来的?”为首的彭寨主冷不丁问了起来。
      “呃......”梅若华一时语塞,半晌打定了主意装怂,才道:“由于爹爹和李大人素来交好,如今却.....”她哀叹一声,接着道:“我和弟弟都是来投奔李家的,各位老爷好?”
      彭连虎听此呸了一声晦气,不耐烦道:“哭哭啼啼的,去去去!”
      二人立马出了门,却见外面倾盆大雨即刻就下了起来,不得已便悄悄躲了进来。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骂来骂去,这才得知这里一共来了黄河派、铁掌帮,还有些杂门杂派的,却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人。
      约莫过了一俩个时辰,突听屋外有丫头进来,若华定睛一看,却是先前那位丫头,只听她急声叫嚷道:“梅姑娘!梅姑娘!”
      “我在这!”梅若华连忙起身应答。
      “快!快!随我来,夫人......夫人出事了?”
      “哪位夫人?”
      “哎......”她急急一叹,连忙道:“都出事了,快!快随我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李府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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