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玖 锁谜之一数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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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锁谜
仇菁菁操着流利的日语，出面在租界霞飞路一家日本人经营的杂货铺上面租了个阁楼。那阁楼被隔成两层，仇菁菁睡在上面一层，冯坤宁和季颂平则在下面一层打地铺，三人再次安顿下来。
经历了一场大战，知道全上海估计都在找他们，这一次三人更为小心了，每隔几天才在深夜出去买点必需的东西，平时基本就不露面，更不敢和任何人联系。
胡青衣此后不久就公开露面，高调接受了《中华日报》的采访。这当然是为了向几人传递她平安的信号。
冷雨那边则一直没有动静。不过季颂平往黄公馆打了电话找冷雨，接电话的人说大小姐不在。
两人的安危都没有问题，季颂平开始闲得无聊。这一日三人玩起纸牌，他终于忍不住又试探着问起帮忙的事。
“帮忙啊……”冯坤宁眼睛瞄向仇菁菁，那自然是要她拿主意。
仇菁菁有些犹豫，她找季颂平帮忙本来就是个借口，到没真指望用他来破解她父亲留下的那些迷团，不过也许……试试也好吧。
静静地停顿片刻，思索了一下措词，她说：“是这样的。我父亲给我留下一串数字，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请你看一下是不是密码之类的东西。”
“哦。是什么数字？”季颂平来了兴趣。
“1332211185。”仇菁菁说着，随手写在纸上，这串数字她反复思索研究，已经快达到倒背如流的地步。
“我怀疑他想通过这数字告诉我们什么，或者……传达某种信息，也许是某种密码或者暗语之类的也说不定。”仇菁菁生怕他不重视这些数字，仔细解释。
作为数学系毕业的学子，季颂平本就是天天和数字打交道。而作为一名电讯员，季颂平的工作则是从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数据中提取出含义。
季颂平读着这些数字，看上去没什么规律，“如果真的是密码的话，这串数字所给出的信息太少了。想破译密码，要么知道算法，要么需要有大量的样本来提供参考以推出算法。这串数字……咦，好象，这好象是……”他拿过仇菁菁手里的铅笔，按着升序将那些数字重新列了出来：1－1－2－3－5－8－13－21。
“怎么了？这样排列有什么含义么？”
“这是数学史上最著名的一个数列。”季颂平说，“斐波那契数列，是一个整数数列，其中每个数等于前面的两数之和。 ”
冯坤宁和仇菁菁用心算了一下，每个数字的确是前两项之和。
冯坤宁有些纳闷，“这代表什么意思呢？”
“不知道，我只是看出有这样一个规律，但是具体仇老伯要表达什么意思我还没有想清楚。除了是斐波那契数列的一部分之外，这串数字无论是加、减、乘、除，都得不出什么有含义的结果。从纯数学的角度来看，它们是随机排列的。这是一串乱码。 ”季颂平仔细想着，“不通，不通。按理说仇老伯如果要表达什么东西的话，应该还有其它的东西吧？光这么一串数字，没有道理啊。”
冯坤宁和仇菁菁对视一眼，仇菁菁眼光又淡淡扫过季颂平的眸底，只见到明澈清净，坦荡磊落。
仇菁菁抿抿嘴唇，说：“他是还留下另一样东西，只是我以为和这数字没什么关联，所以没拿出来。”
季颂平从容说道：“如果这串数字真的是密码的话，那你说的这样东西我觉得应该是个关键，至少它应该有所提示。”
仇菁菁略一犹豫，说：“你们等一等。”
她转身上了二层，从随身的手包里翻出父亲留给她的两样东西。
灯光黯淡，昏黄浸染，这两样东西便凭添了许多古旧之色，似是经历了多少岁月。仇菁菁怔怔地看着，仿佛沉沦在梦中时光流转。不过才几个月的功夫，就什么都不同了。丧亲、背叛、宝藏……围绕着自己的如同一个巨大的时空漩涡，让她稚嫩的肩膀有些承受不起。这一切到底要何时才能结束呢？
刚刚季颂平看出那串数字的规律，给了她一点点信心。只是微渺的希望背后，还有巨大的担心，那意味着秘密一点点与人分享。爹爹，你是不是愿意女儿把宝藏找到呢？
在奇异的情绪中静默了片刻，仇菁菁忽然回过神来。她收拾心情，拿着东西下楼，放到三人围坐的几上。
“这就是我父亲让我好好保管的东西。”
第一样东西是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十位数字：1332211185。笔迹很认真，仿佛生怕是写错的样子。
第二样东西有点奇怪，是个金属结构的小玩意。这应该就是仇菁菁说的另一件东西了。
季颂平先拿起纸条来审视那些数字，仇菁菁刚刚一个数字也没有抄错。
他又拿起第二件东西来颠了颠，入手颇沉，估计是铁或者铜一类的东西制成。
他仔细端详，只见那是用金属铸成的一座山，山上为八角五层楼式佛塔，塔高两寸左右，周宽四分左右，塔身入口牌匾有三个字却看不清楚。山下是一座重檐的大雄宝殿，约高一寸左右，没有其它庙宇。四周还有浪花朵朵。
东西的做工比较一般，不过是有那么个大致样子，完全谈不上维妙维肖。侧面则有一个长方型的眼，背面还刻着字：烟光山色淡溟蒙，千尺浮图兀倚空。
季颂平吟诵几遍，忽然想起来，“这是元朝诗人尹廷高描写西湖雷峰塔的诗句。那这个场景是夕照山雷锋塔？”
“你记性到好。”冯坤宁有些悻悻然。他之前查了许久，又问了一个老秀才，才问出这诗句的来历，没想到季颂平居然脱口而出。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不学无术么？”仇菁菁瞪他一眼。
“术业有专攻。小冯和我研究的领域不同。这个是……”季颂平帮冯坤宁开解一句，又研究起来，只是半天也没看明白这是什么东西？不象是印胎（没刻字的印章），也不象是镇纸。“……什么玩意？”
仇菁菁嘴角上扬，逶成好看的弧度，一双幽黑睛眸映出季颂平的清峻身影，“没看出来吗？”
季颂平耸耸肩，两手一摊。
终于扳回一局，冯坤宁心中得意，坏笑起来，儒雅清秀的面容上瞬间眼歪嘴斜，说不出地猥琐，“没看出来吧？我最开始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仇菁菁脸上一扳，批评冯坤宁，“人家没看出来就说没看出来，实话实说。你呢？”
“我猜测了一下它的用途，有什么不对？”
“你那是猜测吗？硬说是什么秤砣，什么香插的，有这样的秤砣和香插吗？”
“这玩意到处都是眼，当个香插不是很实用？”
仇菁菁语滞，手指点点冯坤宁，“……算了，我懒得说你。”她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对着季颂平晃晃，眸光明媚，笑意十足。
季颂平吃了一惊，“难道是锁？”
“答对了哦。”
仇菁菁把钥匙插到侧面的锁眼里一拧，然后随手把那座大雄宝殿拿起。
果然是一把锁！
那锁设计得极其巧妙，大雄宝殿的四周柱廊正是平常的锁头。用的时候，把柱子插到锁鼻里即可。
季颂平仔细把玩，发现那锁虽然做工粗糙，但是设计颇有一番心思，大雄宝殿拿起以后，里面居然还坐着三尊佛像。
“就这些东西了？”季颂平问。
“就这些了。”
季颂平低眸沉思一阵，随口又问，“仇老伯给过什么暗示没有？”
仇菁菁求助的目光转向冯坤宁，冯坤宁仔细思索，“女孩子不要成天打打杀杀的，女子无才就是德。算么？”
“不像。”
“那凡事不要太逞强，找个好男人嫁了比什么都强。算么？”
“不像。”
“家里左边那个抽屉里的东西要保管好。算么？”
“什么东西？”
冯坤宁看向仇菁菁，显然他也不知道。
仇菁菁说：“就是这个纸条和这把锁。”
“哦。这个先存疑，你继续。”季颂平说。
冯坤宁接着说：“那家里的旺财已经老了，它想吃点什么就让它吃点什么吧。算么？”
“旺财是什么？”
“我爹养的一条狗，已经死了。”仇菁菁的声音有些酸楚。
季颂平挠挠脑袋，“这个也不像。”
“那楼家的那个老不死上次玩牌欠了我1254元7角，一定要要回来。要让他知道我就算死了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算么？”
季颂平有些尴尬，“……貌似不像。”
冯坤宁絮絮着说了许多，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季颂平也听出来，这是那个老人临死前的遗言，眼光斜趔仇菁菁，见她神色黯然，眸中珠光闪烁，显是触到了伤心处。
季颂平微觉尴尬，只是关系到破解的线索，却又不得不听下去。
“不像。”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句了。替……替我照顾好……菁菁，呕……啊……”冯坤宁说得断断续续，又作出吐血的样子，还没有说完，仇菁菁已经哇一声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父亲一死，这个世界从此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然后宝藏谣传、人人觊觎、师兄决裂、退出潘门，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一桩桩一件件各种事情纷至沓来，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恶梦，黑暗绝静，死寂骇人。
冯坤宁刻意模仿仇作人的语调声音，让她一句句重温那个珍爱女儿的父亲最后的时刻，她忽然明白父亲的心意，那些家长里短，不正是他想告诉她的，他们曾共同拥有的一切么？
天底下的父母，都只会希望自己的儿女即使平淡无奇，也要平平安安一辈子吧。
许多日子以来一直拉紧的弦在瞬间绷裂，弦丝如浪，激得眼泪婆娑，悲伤不期而至。
季颂平手足无措地望向冯坤宁，却见他表情从容沉静，眸底略显苦涩，完全没了刚才夸张的模样。他坐到仇菁菁身边，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劝慰。
季颂平顿时了然，果然他是故意的。
去年十二月，仇作人中伏身死之后，仇菁菁悲痛欲绝，冯坤宁也自责颇深，两人就仇作人临死几天的事情一直没有深谈。虽然双方都没有明说，但是冯坤宁自己也知道两人产生了隔阂。于是借这个机会，冯坤宁灵机一动，把仇作人那些日子的交待，一句句讲出来。
“你走开！别碰我！”
“混帐！……都怨你……你要去就去早点……为什么去那么晚……去晚了还有什么用……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父亲不会死……”
仇菁菁一把推开冯坤宁，使他仰翻到一边。她犹不解恨，捡起边上的座垫、桌上的笔、本等等随手能碰到的东西，一件件砸过去，边砸边骂。
季颂平眼眸微缩，盯着她的手，见她虽然拿东西砸人，手上却有分寸，象烟灰缸、镇纸、砚台一些较沉的东西，她却全避开了。
“别别别……”季颂平嘴上说着，等她扔了几样东西，发泄了一阵，才按住她的手。触手处温腻柔软如暖玉一般，季颂平心中一动，她的皮肤真好，竟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妩媚。口中说着：“这事都怨我。是我希望他讲清楚的，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你看你要这样，我就没办法问下去了。”
仇菁菁与他肌肤相触，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心中有一种没来由的沉稳。她本来就是借题发挥，哭闹渲泄一阵，多日的压力一去，轻松许多。
“谁……谁让他拿捏着那种腔调来着……”她心中一虚，就觉得自己这话有点撒娇的意思。
冯坤宁见她不扔东西了，缓缓坐起，说：“想哭就哭呗。”
“哭什么哭，我偏不哭。”仇菁菁伸手欲拭泪，一抬之下竟然没有动，这才发现手依然被季颂平按在桌上。她想到这情景定被冯坤宁看在眼里，暗叫不好，急忙大力抽出，双手胡乱抹拭，挡住脸上腾起的红云。
仇菁菁起身去洗了把脸，又回到楼上重新上妆。
镜子里的那个女子，虽然双眼依旧红肿，却也总算恢复了几分风韵。
仇菁菁仔细检视，没有看出破绽，这才再次下楼，坐回到几桌旁。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玖 锁谜之一数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