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相遇未必有缘》厭芳樽

3、第三章

　　「嗯？」闻言，髭切露出些许困惑，蜜糖般的猫眼柔软上挑，眨了一眨：「可是你醒着哦？」说着，髭切自完全罩住他上半身的羽织内伸出手来，戴着黑手套的修长手指戳了戳鬼切的胸口：「活生生的哦？」说完，抬手又捏了捏自己的脸：「有感觉的。」

　　鬼切默然一秒，瞧着髭切白软俊美的脸蛋被他自己捏出了些许红痕，他望向两人身侧的残破鸟居，手心贴上斑驳的单边门柱，只见那黯淡失色的朱漆诡异地扭了扭，在鬼切手心离开的当下，已是焕然一新。

　　髭切略为瞠目，「原来我还会这个吗？」喃喃自语，下意识的抬手要拉披在肩上的军式外套，却拉到了适才换上的羽织，疑问又生：「既然在作梦，为什么还要怕别人看到？」「这个幻境因为我的妖气，已经能具现在现世了。虽然我还出不去，不代表没有人进得来。」鬼切说道，而身侧原先已变为崭新的鸟居门柱，色泽不自然地晃了晃，又再度回复伊始的斑驳。

　　「诶，那我就是莫名进来的啊...」髭切喃喃自语，鬼切瞧了他一眼，并不说话。天色逐渐阴暗，髭切心下略为烦躁，踢开足边破碎的青石，鬼切望向苍穹，静静道：「走罢。」「能去哪？」髭切口气并无不耐，但莫名来到这陌生地带、遇到了疑似是自己的青年，认知被完全颠覆的感受并不有趣。鬼切看向西首的小山，道：「到半山腰罢。口说无凭，亲眼所见才能令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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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色攀染苍穹原有的清朗，郁郁森森；一缕血红悄悄蔓延，冷风低啸着嗜血与残暴，怨恨堆栈交织的疯狂与黑暗一寸一寸侵蚀浸染早已残破荒芜的大地。一株枯树孤零零的伫立在嗑出数不尽裂痕的盘石旁，枝桠在灰暗的风景攀延曲折，仅存的枯叶静静挂在树枝的一角，在暗色透出的日光下无力地汲取丝丝缕缕的生机似是垂死挣扎着要见证无边的末日。

　　鲜红的血，自彷佛与鲜血融为一体、通体染血红的刀缘滚落，在刀尖凝聚成血珠滴落，在血洼激起乱圈浮纹、晕起鲜红的涟漪。

　　刀身一扬，响鸣破空的冷冽。长长的马尾在半空划过，旋舞的身影早已被血色浸透；少女赤足踏出，妖气锋锐、伴随足下激起的血花将赤红的小鬼拦腰斩断；嗜血与杀戮的狂喜在高歌，而无边的绝望在嘶吼窜逃。

　　宛若炼狱。

　　血色的残阳逐渐露出身影，站在半山腰处的山坳，髭切瞧着山脚下四处奔逃、断肢残飞的小妖，以及状若疯魔、杀红了眼的少女，身旁的鬼切面无表情，只是左手握紧了腰际的其中一柄刀。「熟人？」这显然问得略显多余，既然此处是鬼切的幻境，少女理应是他旧识；即便面上不显，髭切仍能感受到鬼切内心并不如面上一般平静；「...算是。」鬼切注视着已然理智全失、沉溺在血腥中嗜杀的少女，「若我彼时也失去自我意识，怕也会同她一般。」

　　「啊，就跟恶鬼一样呢。」髭切微微瞇眼，鬼切并不否认，阴郁道：「不错，进了源氏，我们具成恶鬼，却唯我以人之形，忘了自己本该是谁。」话声愈来愈低，搭在刀柄上的手指关节愈发泛白；「…你在说什么？」髭切面上褪去时刻挂在面上云淡风轻的潇洒，蜜糖般流金的上勾猫眼尽是冷厉，霜金的眸转了过来，透出满满的疲惫：「即便不记得...看这样子，你也该略知一二罢。」「你说刚刚那几只毫无自我的傀儡妖怪？」髭切想起两「人」离开残破鸟居后，爬到这座半山腰路途间零星有两三只双目无神、漫无目的有如提线木偶晃荡的小妖，但路程相当短，髭切也懒得理会，鬼切更是直接视若无睹。「傀儡啊...」鬼切叹息一般的说道，他看着山脚下的染血少女挥舞着与人同高的巨大妖刀，追着四散零星的小妖怪渐奔渐远：「我们是被源氏制造出来并控制的妖魔。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们保有理智，但并无过往记忆。忘了自己本是妖怪、一直以来所斩所杀尽是同族---」

　　「锵」一声，刀刃出鞘，刀锋已然突破鬼切正说出令髭切难以理解、也不可能相信之言的嘴，刀尖直直在鬼切口内抵住喉咽，尽管无法再往前挺进一分，髭切却能堵住在他听来尽是胡言乱语的口；「真敢说啊。分明是我---分明是源氏代代相传的重宝，家主固然并非善男信女，但我可不是什么妖怪变成的刀啊---」绵软的声音褪去温和，只余冷然的杀意；髭切仍并不明白为何他会出现在这里、而这里有个完全与他印象颠三倒四的「自己」；原先还保有些许困惑，以及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但在听闻鬼切的言词，髭切只想把他那张胡说八道的嘴砍成肉酱。

　　源氏之于他的意义，是身为付丧神化形构成元素的大半。关于「髭切」的轶闻，无一不是与源氏相关。更甚者，他是「斩鬼刀」。鬼切已说过自己「本是恶鬼」，在无法杀掉对方的情形下，髭切还能勉强接受这个「自己」是不知道受到什么刺激堕化了；而突然说他其实「本来」就是鬼，髭切压根不可能接受。

　　他是不是刀，在跟时之政府签约当下，他还不清楚吗？

　　鬼切张着口，髭切的刀尖正戳在他喉咽上，他并不担忧自己会被对方戳了对穿，他知道对方无法、也不能。

　　这该死的诅咒，却成了他当前的保命符。

　　刀刃慢慢自他口中抽出，髭切皱眉甩了甩刀刃，收刀归鞘：「无所谓了呢。」金眸暗沉，髭切冷淡的道：「我不应是你，你也不应是我。」说完，髭切一个踏步，率先下了山坳、竟是离去了。

　　鬼切伫立在原处，凝视着缠绕髭切背影、隐约混浊的黑气，微微敛眸，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