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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刀客明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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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喜一生下来就是个倒霉孩子。
她娘难产。甫一生下她来家里的三间铺子就着了火,还有一间是油铺,连带着烧了周边的民宅,一下子就搭进去禾家大半家业。
禾余年绕着她的摇篮转了两圈,“真是个灾星。”
禾余年膝下无子,算上禾喜恰是四千金,说出去叫人笑话,可如今禾喜害得他家财尽失,是没有办法续弦的,只恐是今生与子无缘。
于是叹了气随随便便的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可禾喜大概真的是命中带煞,自打出生以来禾家祸事不断,原本还算殷实的禾家慢慢败落下去,禾余年对她愈发不喜。
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禾余年收下媒婆给的三吊钱举起木棒打晕了壮如牛犊的禾喜。
于是禾喜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塞进了花轿。
挣了挣,啧,爹爹这绑绳子的技术还真是不错。
手指就近摸了摸袖口,触感厚实,布料滑润,没想到孟家土豪到这种地步,就算是个冲喜的丫头也这样舍得下本钱。
没错,她清楚地晓得自己的身份,要不是她想晕,爹爹那一棒子估计起不了什么效果。
孟家小子身子骨弱,爹娘请了道士说是要娶个命里带煞的女子方能镇住孟少爷的命。说到煞星怕是没人敢和禾喜抢名号,虽然禾喜吃得多,但是好在模样生得水灵,力气又大,就算讨回来孟家少爷瞧不上她,当个粗使丫鬟也是使得的。若是放在从前,禾余年还要想想,可如今禾家沦落到这个境地,禾喜就像块烫手山芋,他恨不得立马扔出去。两家一合计,孟家请了媒婆送了钱,就算礼成了。
这边禾喜正感慨自己只卖上三吊钱,那边轿子却突然停了下来。盖头厚实,不过禾喜能感受到光线的变化,应当是有人撩开了帘子。微微有些喘,说话闷声闷气,“还请娘子随我们走一走。”说着伸手过来掀她的盖头。是个壮实的黑面汉子,禾喜觉得他面熟,想了半晌似乎是东村的二牛。
二牛看到是她顿时一脸惊恐,“奶奶的,怪不得我们明明沿着西郊的方向走却走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原来是你这个灾星。”
说着冲着外面招呼,“兄弟们快跑啊,是禾家的扫把星。”
于是几个青年纷纷夺路而跑。
禾喜啐了一口。
窝囊废。
她走过的地方一定会发生祸事又不代表着她是个鬼。
缚着双手的绳子并没有解开,禾喜摇摇晃晃的走出轿子。
是片密密的林子。并非西郊方向所有景色。
禾喜只是往前走,一路上除了树木什么都没有。连蝉鸣都不曾听闻一声。直到一处破庙前禾喜才停下脚步。彼时太阳还未落山,咸鸭蛋黄一般淡淡的降下,一片红霞。禾喜用肩膀顶开了破庙的门。
门嘎吱一声迎面扑来许多尘埃。呛得禾喜咳嗽了许久,勉强睁开眼往里面走去,想着能不能找到些什么尖利物体划开绳子。
忽然颈间一凉,禾喜垂下眼去看,只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尖。
那个人不发出一点声息,坐在枯草堆上,手里握着刀,指向禾喜的咽喉。
禾喜尴尬笑笑,“哪里来的壮士呢,奴只是个逃婚的,何苦这样对奴?”她作出一副娇柔样子,只期盼那人不要伤害自己性命。
那人果然放下刀,却不知道是为了禾喜的话还是旁的什么。
许是因为他伤得的确严重,禾喜只消在一旁站着就能嗅到浓浓的铜锈味。
“你受了很重的伤。”禾喜善意的提醒他。
那人动了一动,从黑暗中出来,戴着帷帽,可禾喜本能的觉得这是个姑娘。
开了口,清冷的女声,禾喜觉得自己还是挺厉害。
“哦,你想帮帮我吗?”
那姑娘声音里带了笑意伸出胳膊,禾喜蹲下身去看,然后抬头。
“你在捉弄我吗?你这个样子分明是要死的了,怎么帮你?”
单单是条胳膊便已经伤痕累累,深可见骨。纤弱得仿佛一碰就折。
那女子觉得禾喜有趣,摘下了帷帽露出一张苍白病态的脸来,抬起尖俏的下巴,一双眼睛透露出戏谑意味,“你这个小姑娘倒是很有意思。”
禾喜见她这样也就不在乎别的,举着手凑到她面前,“你瞧,我的手还绑着呢,你有刀,帮我解开。”
女子笑了笑,轻轻松松的提刀,那绳子便利落的掉落在地。
“小姑娘,我自己也觉得快要死了,有些故事总要告诉别人才不会觉得枉活一世。你想听听嘛?”
奇怪的相遇奇怪的人。
可是禾喜点了点头。
她这一辈子都没人这么跟她说过话问过她什么问题。
那个女子抿了唇,露出一点小小的梨涡,“我叫明睐,你听说过我吗?”
当然,明睐简直就是说书人最钟爱的女主角。
公子如玉数颜郎,美人似刀当明娘。
刀客明睐。
可听说书人讲故事总不比当事人自己讲故事来得有趣,于是禾喜坚决的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
明睐将刀收好,“哦,那我还应当从远一点的时候讲起。”
她极为珍重的抱着那把刀露出一个回忆的神色。
“我本来是个世家女。”
明睐本来不叫这个名字,她只说自己姓马,不是个太好听的名字。提起往昔钟鸣鼎食的家族也只是匆匆一句。
不得不说明睐实在不是个合格的说书人,家族因着夺嫡站错队伍新皇登基后惨遭灭门这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在她嘴里也只是轻描淡写地略过。
娇生惯养的贵女携着幼弟开始了逃亡生涯。
从一开始的崩溃到后来放弃尊严和畜生抢夺食物。明睐早就忘记了经历过什么。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了日后的主子。
朝中重臣,文轩。
彼时她站在文轩府外,她晓得这是个什么人,因此希冀能够摆脱这样的生活。她眼睛生得黑白分明,又因为消瘦显得格外大。身后跟着比她矮了半头的幼弟,怯懦且病态的打量着停在他阿姐面前的人。
文轩只是看着,然后吩咐身边僮仆取了些干粮递给他们。
而明睐挡住幼弟,满脸警惕。
“我们不要这些,你可不可以收留我们?”
她站在阴影里,文轩看她时迎了日头,就不得不眯着眼,没人知道文轩到底想了什么,不过他点了点头,留下了这两个小累赘。
后来的故事就如大众所知,明睐为了报答他。答应他会帮他做任何事情。
文轩欣赏明睐。
按着坊间小说的发展过程明睐和文轩之间必定有段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很显然这个发展也符合大众口味,但明睐或许就喜欢与众不同,她同文轩除了主仆关系从未逾矩。
明睐七岁开始学武,算不得早,因此格外刻苦。
“我第一次杀人是十五岁。”
明睐用手触碰了一下伤口,她轻轻皱眉,似乎已经对这样的疼痛感到麻木,反倒是禾喜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现在也就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吧。挺好的,比起我那个时候要好得多。”
禾喜想了一想自己暗淡无色的人生,觉着大家其实彼此彼此,不过她没说,她听故事很讲究原则,从不突兀插话。
“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正常人都会这样。”
明睐杀的那个人其实已经近乎死亡,因此更加惜命拼死挣扎。
明睐快要哭出来,她下不去手,那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更让她感觉心惊肉跳,好像踩在云端虚无缥缈。
可是文轩亲自拿了剑比在阿阮的颈间。
阿阮是明睐幼弟的名字,前面不曾听她提起,此时突然冒出来,眼里满是悲伤。可明睐说着说着又笑出声来,“爹娘盼他一世英豪,却偏偏被我给养成了个柔弱身子,倒是我的不是。”
禾喜也不催促她,因着她瞧见明睐强迫上扬却垂下的嘴角,似乎有泪珠顺着她下巴尖儿往下滚,她鼻翼翕动,哑着嗓子继续讲。
文轩眼神淡漠,“明睐,你要记得你当初跟我做过的交易,我收留你们,而你为我付出一切。明睐,我不想失望。”
阿阮一向是病弱的,此刻却对于横在颈间的寒刃极其轻蔑,“你要是杀了人,就不再是我阿姐。”
明睐手中的刀一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她的阿阮薄唇轻启,说出来的话比她手里的刀还要锋利。
然后望向文轩,她的嘴唇都在颤抖。
“我答应过你,我从不食言。”
话音刚落,那还在挣扎的人就停止了动作,喉间喷出的温热的血溅到明睐白皙的脸上。
阿阮褪去脸上表情,文轩却露出一个笑。
明睐忽然感觉胃里翻涌,恶心得快要发狂,脑子疼的好像有两个人在拽。眼泪扑漱漱的留下来根本不受控制。
此后越发觉得自己同阿阮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
直到有一日执行任务回来,一身狼狈还未修整,忽然看见阿阮站在那里。
她想叫住阿阮说些什么,名字到了嘴边绕了两转又吞回肚子。
阿阮却眼尖的看见她向她走过来。
她的阿阮长大了许多,正处在童稚与少年的交界点,已经能够俯视她。周身是独属少年的气息。
他从内襟掏出一块素帕,细细的擦拭干净明睐的刀。
又贴着明睐将那把刀插回刀鞘,忽然明睐感到他的指腹划过自己耳畔,不由一惊,却听到他似是叹息的说道,“我就知道的明睐,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改变不了了。”
他叫她明睐,而非阿姐。
明睐隐约窥见这少年心事于是落荒而逃,她没转身,却能感觉到阿阮落在她身上的炽热目光,直到她拐过廊角才逐渐冷却。她贴着墙壁站得笔直,手指触碰到腰间别着的刀却不由自主颤抖。
罪恶背德的种子不知何时被中下生根发芽,待到她有所察觉时已经太晚,她想逃离却发现藤蔓已将她手脚缠住束缚,她只好抽出刀用力劈砍。
那天之后阿阮便极少见到明睐,明睐接的任务越来越多越来越频繁,她替文轩杀人,文轩替她养弟弟。
阿阮似乎终于无法忍受她的逃离和漠视,夜间的时候敲开了她的房门,少年拔高的速度非比寻常,这一次就要比上一次还高上不少,他穿竹青袍子,手里提着宫灯,背着月光倒是显露出男人的模样,这轻微的男性气息令明睐惶恐,她试图去关房门,却被阿阮按住了手。
“明睐,你在躲我。”阿阮说这话的时候咬了后槽牙,无端让明睐觉得好像看见阿阮幼时。阿阮喜欢甜食,掉了牙的时候想吃又不敢吃只好迁怒明睐,明睐把他的糖全都藏起来,他朝明睐讨要糖果时就是这么个德行。这种回忆让明睐微微放松,她本可以制住阿阮,但她选择了容忍。
阿阮却叹了口气,“你不必这样,明睐,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他眼眸中浮动情绪百千,但他别过头不再看明睐,“明睐,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
“你什么时候能不再杀人?”
明睐听见风吹过树叶发出的飒飒声响,她的手被阿阮握着,莫名的心中就生出十分的勇气。她也回握,仰了头对阿阮许诺,“我去同文轩说,下一次,下一次就是最后一次。”
阿阮转过头来看她,欲言又止,“这是你说的。”
明睐对他点头,伸出尾指晃了晃,“咱们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阿阮沉默半晌,最后还是也伸出尾指同她勾在一起。
“不许变。”
她同文轩说的时候文轩像是第一次认识她,“明睐,你要知道当你离开我的庇护,你面对着的是什么。”
她杀人干净利落,却不代表别人不知道。可她是为了文轩杀人,那么别人想动她之前就要好好考虑考虑,一旦离了文轩,那些人就会蠢蠢欲动。
可她点头,“你养了阿阮十年,我替你杀人杀了十年,我对你的恩情已经报完,余后人生两不相欠。”
文轩饮了口茶,放下茶盅用茶杯盖儿挑开了上面浮着的茶叶尖儿,“最后一个人,颜必奉。”
说到这儿时禾喜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呀,可是人家都说你是为了颜必奉才落魄至此,怎么你本来是要去杀他的?”
公子如玉数颜郎,说的便是这颜必奉。他年纪轻轻就跟着父兄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虽是武将,却也是颇负盛名的才子。
明睐瞧着有点无辜迷茫,“大家这么说的?”
“是啊,大家说你同颜必奉一见钟情,你为了他背叛文轩,于是文轩派人追杀你自此之后再无消息。”禾喜说得起劲,转而又降了声调指了指明睐,“谁知道鼎鼎有名的明睐小姐躺在这么一座破庙里呢?”
明睐就笑起来,她虚弱得很,此刻一笑禾喜生怕她咳出血,想用手扶她却被她闪过。
“哪里是文轩派人?颜家的人还有曾经仇人想杀我罢了,哈哈哈,竟还有这么一出故事,阿阮那个冷冰块儿听了都要笑上几声的。”
颜必奉可不是好杀的角色,先不提他位高权重,明睐替文轩除去的政敌少说也有一打,只说颜氏一族盘踞京中多年,就算刺杀成功少不了要惹一身脏,明睐只好伺机而动。
这中间倒是发生点有意思的事儿,颜必奉要娶亲,娶的是个平民家的丫头,明睐并非心慈手软的人,杀了那丫头易容成对方样子,尸体也寻了个妥当法子处置。
禾喜听到这儿才想起眼前的人虽然病入膏肓,却也曾是手染鲜血的人,明睐说起杀人的事儿平淡的就好像她杀了只鸡,明睐瞥她一眼,“你怕了?”
“我不怕,你快死了我怕什么?快些讲你的故事,我怎么寻不见阿阮了?”禾喜说得认真,阿阮二字却好像银针刺痛明睐。
可明睐错了,颜必奉是什么人,他既然肯娶一个平民丫头,那这丫头一定是不一般的。颜必奉一早就识破她并非本人,可她却无从知晓,她本计划当天刺杀,但颜必奉自从娶了她却没一次见过她。
她虽着急可并非沉不住气,倒是阿阮气冲冲找上门来,吓了她一跳。她被颜必奉的姨娘们扯出去说是看戏,戏还没看完就看见阿阮面色不善的站在那儿。她借口出恭,阿阮随她一同离开。
“你来干什么!”她是真的被吓到,连带着声音都起了波澜,可又怕别人发现硬生生压下语调,“你怎么知道是我?”
可阿阮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他难得在明睐面前展现出强势一面,拽住了明睐的手,她在那一刻才意识到阿阮已经成长为男人,而非以前的孩童,这种认知可能早就已经发生,却被她为了自我安全压抑,刻意不去想。
“你为了杀他嫁给他?”阿阮捏的她手腕生疼,她却呆愣愣的看向对方眼睛,“明睐,你怎么不想想我?你是不是知道我喜欢你?并非亲情,而是爱情?”
她一直回避的问题此刻被阿阮逼迫着面对,她挣扎着想要离开,又本能的不愿对阿阮动武,“你放开我!阿阮,你不爱我!我是你姐姐!你怎么能爱我!”
阿阮沉默许久,最后放开她。
“是我疯了,姐,我只是想,”阿阮苦笑,他这一声姐竟让明睐产生恍惚的感觉,“我只是想让你过自己的人生,不用杀人,不用提心吊胆,我的姐姐本来该有最美好的人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如今却为了自己的弟弟,毁了自己的一生。”
他在哭。
明睐的叙述戛然而止,这个场景对于她来说似乎有着特别的意义。禾喜在她脸上第一次看见真心实意的笑容,可那笑容转瞬即逝,明睐的眼落回禾喜身上。
“其实我早该发现,他比我知道的要多得多了。”
阿阮并非她亲弟,当年皇子夺嫡失败,就把这孩子托付给她家,她以为孩子小不记事,这么些年两个人相依为命,她就觉得没血缘也不是大问题。
阿阮一开始或许是过世的父母留给她的责任,可他们一起度过那样久的时光,瑟瑟寒冬,她和阿阮依偎在一起取暖的时候就想,就算没有血缘,这世界上只剩下他们是最亲的人了。
可如今到底还是出了问题。
有些东西是流在血液里,无法轻易抹去的,比如说权谋。阿阮虽然自小在她身边养大,可她疲于为文轩卖命,极少注意阿阮究竟在干些什么。
“我怎么敢信?这一切都是我的弟弟谋划?”明睐挑眉,禾喜心里一惊,阿阮在明睐的描述里给她留下的印象如同一卷寡淡的画,女人的天性叫她好奇接下来的发生,她回忆说书先生讲过的话本,“他想复仇?”
“不,”明睐忽然绽开一个笑,“为了我。”
禾喜想起阿阮的那一番话,隐隐猜到他为何能够找到明睐。他竟在文轩眼皮子底下培植了自己的势力。
“八月十五的时候阿阮来了颜府,颜必奉特意叫我出来,我心中已经觉得不妙,我猜他一早就知道了。
“知道我是谁,知道阿阮是谁。你知道结果是什么吗?”明睐抬起眼,禾喜心中自有猜测,看她神情不好隐瞒,“这是个局。”
“哦?”明睐不自觉将刀拉向怀中,“什么局?”
“我猜颜必奉和文轩合起伙来做了这样一个局,你是文轩不要的刀,他是前朝余孽,你们两个是他送给颜必奉的礼物。”
明睐翘起嘴角,“你是个聪明的小姑娘,不过你有件事猜错了。我永远不会变成一把废刀。阿阮死在我的怀里,死在颜必奉的刀下。而我又亲手把刀刃刺进颜必奉的胸膛。”
她仔细端详手里拿着的刀,忽然又哭又笑。
禾喜猜错了,文轩却从没猜错。他了解明睐是如何锋利一把名刀,他对明睐的最后一道命令就是杀了颜必奉,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明睐还是完美执行了自己的任务。
“我心里怨恨文轩,怨恨颜必奉,可最后都怨在我自己身上,若不是我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我要是和他死在那年冬天里就好了,总不至于教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哭着哭着忽然就一点点飘散开来,破庙也开始摇晃顷刻间却化为散沙,风吹过的时候又消失不见。
禾喜叹了口气,双手合十替她念了段跟化缘和尚学来的片段佛经。禾喜生来带煞,三岁重病来了个化缘和尚替她念了段佛经,病好之后就看得见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她不仅能看见,她还容易陷入这些鬼怪的世界。
明睐早就死了,执念太深化为这死前幻想,营造了这一方世界。她只是想找个人哭一哭说一说,她一直对阿阮的感情躲躲藏藏,直到阿阮死都未能吐露半分衷肠。
究竟是姐弟之情,还是背德之恋,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能知晓。
禾喜跪坐在那里,远远地听见有人的声音,不多时有群人打着火把走来,为首的人把她拉起来,“我们是孟府家丁,跟我们走吧。”
禾喜允了,将走出这里时回头去看。似乎看见明睐腰间别刀,站在一个男子身边冲她挥手,她转过头,不再看。
明睐的故事已经结束了。
可禾喜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