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chapter 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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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知雪松开掌心，昆仑玉悬在半空，慢慢飘到傅立行手中。
傅立行低眉垂眼，轻声念咒：“不如归去。”
雷声渐消，清脆的铜钟声缭绕不绝，刹那间，天地好像变得清澈，浓稠的夜好像也被洗涤过一般。
盛荒野站在一旁，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丁千鹤：“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吗？”
丁千鹤眉头却皱着：“……不，即便是长安君再世，也压不住这些恶灵，更何况傅立行身上只有长安君的半颗妖丹。”
周遭忽然传来低语声：“长安君，您怎么能对我们出手呢？”
“长安君，不如一同身死形灭，好落个清净？”
“我们都死了，哪里有你一个人独活的道理？”
盛荒野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低头念咒的傅立行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盛荒野：“小豌豆。”
傅立行是不会这样叫盛荒野的。
霎时间，熟稔的语调连带着尘封的记忆，一时涌入盛荒野的脑海。从前模糊的来历，到此刻终于变得清明。
他与长安君，早在百年前就相识。
盛长安是他的机缘，如果没有盛长安，就不会有盛荒野。
“小豌豆，这一次和你相处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些。”傅立行说，“但看到你过得好，我也知足了。”
傅立行有时候也会想，他缘何而生，又为何来人间一趟，凡此种种，大抵都是天道。
如果善恶鉴的道是终有一日为天下殉，那他也是能坦然接受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小豌豆。
咒语念到最后，昆仑玉白光闪烁，竟渐渐黯淡下去——从头到尾，净化这燕山恶灵的不仅仅是这玉，还有善恶鉴自己。
他在燃烧自己的内丹，用自己的气运来改写山河。
“傅立行——”盛荒野不可置信地扑上前，却被那一道白光拦在外面，“傅立行，你不要——”
傅立行对着盛荒野，弯着嘴角缓缓地笑了：“你知道吗？倘若出生就有原罪，那一生很难真正的快活。我不觉得所谓的厄是我带来的，我明明就在杨梅竹斜街上，养花种菜带孩子，怎么就跟哪里打仗了有关系？”
“但那些正派人士不觉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他们觉得我死了才能天下太平，我没死就太平不了，于是把我炼成鼎，‘杀’了我。但隔年八国联军就打进了北京城，再过四十年又重新太平，这人间熙熙攘攘，我死或者活，跟什么有关系呢？”
“什么也没有。”
什么命，什么运，都是人不如意找出来的托辞，谁信这个东西谁蠢。
盛荒野眼角流出一行泪，他一次又一次地撞向那道白光，想要带傅立行出来。
“丁千鹤，拦着他点。”傅立行咳嗽了一声，嘴角有一丝血溢出来，“不要过来了，小荒野。这一世我当傅立行，其实当得很开心。我研究了近十年的智能芯片，刚刚到了收益变现的时候，结果又回到了老旧的故事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对褚未闻说，科学技术已经极大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天地间灵气覆灭，是妖族的天道到头了。”
大阵将成，风云变色。天下为鼎，山河同归。
傅立行站在阵眼处，他身上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血流如注，落进妖族禁地的图腾里。鲛人油熬成的长明灯，摆在四十八个方位里，流下血红的烛泪。
风声猎猎，烛火没有一丝动摇。
“未闻君，末法时代，妖族必亡。当年神与魔是天地孕育的第一批族群，神魔大战后，魔族消亡，神族愈来愈强，最后终究是消弭于天道间。为延续生命，神族造人，予以灵魂，又建造阴司地府，至此人族生生不息。躯壳虽然是泥土捏成的脆弱不已，几十年的生命犹如尘土转瞬即逝，但灵魂生生不息，灵魂尚存，人族不灭。妖为天地灵气说话，本来比这些泥巴玩意儿要厉害许多，但万事万物都是这样，越往尽头走，越没有路。”
“——你以为是在救妖族，实际上是扼杀了妖族最后的生机。”
燕山底下，万妖恸哭。雷声阵阵，一道道天罚降下来，燕山地动山摇，土地皲裂，有碎石块不断从山顶滚下来。
“丁千鹤，带妖族的所有妖，即刻离开燕山。”傅立行一跃而起，悬浮在半空中，撑起一道巨大的天幕。
“那你呢？”丁千鹤看向傅立行。
傅立行没有回答，只道：“如果还有六月息，就再给小荒野闻一次吧。”
阵阵天雷劈向燕山，善恶鉴又一次殉了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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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纪妖族生存指南（第七版修订）》记载：“妖历9621年，燕山天罚。未闻君妄图以封存于燕山地底的无间钟祸乱人间，天道震怒，终以善恶鉴之灵长安君殉道，洗清罪孽。”
秘处委新来的小天师看着这本册子，脸上写满了不解，问年长的天师：“未闻君最后怎么样了？”
“身死形灭咯。”老天师拿着手机，打开某外卖软件，问小天使，“中午吃什么，黄焖鸡米饭还是麻辣香锅？”
小天师刚下山，正是对人间道统充满向往的时候，看到老天师这般模样，内心不由非常幻灭：“都不吃，妖族的燕山天罚到底是怎么回事，当时我还山上，都能感受到整个燕山山脉，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雨！”
“哪有什么怎么回事。”老天师点了两个黄焖鸡米饭套餐，“平均没百八十年，就要来一次灭亡人族的时候，怕个屁。”
“哦，就跟复仇者联盟里的频率一样啊。”小天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们是图什么呢？”
“你个小王八蛋。”老天师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说了多少遍，让你们警惕乱七八糟的文化入侵，你的道心还在吗？”
老天师正在数落小天师，秘处委深处的大门忽然打开，一袭黑色中山装的张廷昀道长走了出来。
小天师兴奋地两眼发光：“张道长！”
张廷昀手里捧了个绿莲蓬，里头莹莹一团白光。他听见小天师的声音，微微颔首，准备继续往外走。
小天师看到张廷昀兴奋得很：“张道长，张道长，你要去哪里？我能跟着你吗？”
张廷昀答道：“非诚勿扰咖啡馆，不过你还是不要跟着。”
小天师委屈巴巴地回到老天师身边：“非诚勿扰咖啡馆，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名字，张道长作为道门表率，为什么要去那里。”
“还一个女妖怪人情罢了。”老天师啧了一声，“历来道门里和女妖怪纠缠不清的也不少，咱们张道长也算运气好，人家女妖怪对他没兴趣。”
小天使闻言震惊不已：“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张道长呢？”
“多了去了，傻孩子。”老天师笑眯眯地往里面走，“待会记得下楼给我取外卖。”
“……哦。”小天使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那个绿莲蓬里有是什么？”
老天师的步子顿了一下：“一个……妖怪的魂。”
“妖怪怎么会有魂呢？”小天师满脸懵懂，“只有人类才有灵魂，不是么？”
老天师笑了一下：“谁跟你说的，万物有灵，能凝出魂魄，也没有那么难。天道从不吝啬，也向来公平。好了，不要有那么多问题，没事呢，多读点书，因循守旧都是旧道理了，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非诚勿扰咖啡馆外，风车茉莉又开了一季。满地白色落花，正是最好的景致。
盛荒野躺在花架下，眯着眼睛打盹。
这一次，他躲过了丁千鹤的六月息。遗忘不代表就不会痛苦，盛荒野想记得这一切，记得他是怎么来的，也记得他走过怎样的一段路。如果他的记忆里失去了傅立行，他又会变成那个木讷的妖怪。
微风轻轻吹过爬藤花，风车茉莉扑簌着落下一大片，盛荒野半张脸上都是落花，他眯了眯眼睛，却懒得拂去。
很轻的脚步声响起，落花与碎叶发出一点点晃动的声音。
有人站在盛荒野的身边，温柔地替他拂去脸上的白色花瓣。
盛荒野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地看见来人，一时忽然失了声音。
“久等了，小荒野。”
（完）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chapter 5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