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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剧毒 ...

  •   “好你个迟玉霄,居然诈病。”雪兰阴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空空荡荡的床榻。

      那么本是称病卧床的迟玉霄又身在何处?

      一城之外的三羊山幽深处的一个山洞里,月光虽然只能堪堪撒到洞口处,但山洞里还是因着着微微的银光而显得透亮可视。此时此刻,在冰冷的地上却是伏着一个在微微颤动的身影,身下传来了压抑着的兽类的低吼声——正是消失了的迟玉霄。

      “该死的黎姬,好狠辣的手段。”迟玉霄只觉得有一团火在五脏六腑里奔腾逃窜,像是要把自己三魂七魄都要烧了去。她止不住地倒在点上打滚。

      原来数月前这迟玉宵因故盗取了另一位叫做黎姬的大妖的宝物,在缠斗中,迟玉霄落了下风,不幸中了黎姬施下的毒。这毒剧烈无比,一经入体便会化在血液里,并于每月的月圆之夜发作,令人痛不欲生。迟玉霄曾以血液击败扶桑国河童,由此可见此毒之霸道。

      为了躲避黎姬的追杀,迟玉霄一路逃亡,最终潜入了荔城的群芳斋,做起了青楼里的头牌。

      但是虽然暂时逃离了黎姬的猎杀,这毒却如跗骨之蛆难以消除,准时准点地在月圆之夜折磨着迟玉霄,让她不得不每月此时都躲起来,经受一次扒皮拆骨抽筋的滋味。

      不过快解脱了,再忍忍。迟玉霄倒在尘土里,头发散落,因为出了大汗,所以脸上沾染了不少灰土,眼神迷离,但内心却在不停的慰藉自己:快了快了,只要拿到玲珑珠便能解除此毒了。

      这便是她甘愿相助叶澜清的原因,那玲珑珠恰恰是身上剧毒的解药。

      体内的火焰越烧越烈,迟玉霄仿佛身陷火山地狱一般,周围空气都被蒸发而显得干燥无法呼吸,而后有鬼差擎着一把巨大的铁刷子在自己的身上毫不留情地上下刷动,一层层的皮肉便如同宰割牲畜般被片了下来,落入火中。迟玉霄变得浑身血淋淋,但由于身下便是把整个天空都烧红了的烈火,所以那血液还没来得及流淌多久便被蒸干不见。血肉受到炙烤,慢慢地在萎缩收紧,而后被烧成焦土,露出森森白骨。这白骨显得比身躯耐烧,迟玉霄只觉有锋利的刀在自己每一寸骨头上刮剐,发出刺耳瘆人的摩擦声。最后连骨头都烧没了。

      就在以为这便是结束的时候,迟玉霄生死人肉白骨,又完完整整地重新躺在了焚火上炙烤接受煎熬。

      这样的痛苦反反复复,折磨得迟玉霄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如同一条临死的鱼在地上无力地甩了甩尾巴后再没了动静。因为剧痛,她身后现出了一条长长的白尾,嘴里也露出了森白尖锐的兽牙。

      洞口的月影似乎于心不忍,悄悄走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令人死去活来的痛楚渐渐地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在地上留下一个虚脱了的似人却妖的迟玉霄。

      迟玉霄宛如从水中捞出一样,上下都湿透了。她终于恢复了些力气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许是刚才一直咬牙忍耐着,所以嘴唇都已破裂,有血渗出。她舔了舔,尝到了生命的腥味。

      三羊山不愧是山气充沛的宝地,也难怪赤锦鼠受伤了会躲到这里来。迟玉霄运起了几乎所剩无几的妖力,借助着山体的灵气和周遭自然万物的生力,一点一滴在恢复着。她现在就如同旷野上一个快要干涸了的湖泊,正在天降甘露下重新聚水成河,聚河成湖,汇聚着力量。

      又静静地熬了大半个时辰,迟玉霄才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像是汲取了养分的一株花,又舒展开了艳丽的花瓣。尽管还需要好些时日才能完全恢复,但起码现在行动自如,外人丝毫看不出什么大碍。

      见时候不早,已经在山里耗了不短的时间,唯恐被人发现自己的失踪,迟玉霄只好收拾收拾便往回赶。城门早已关闭,可这哪难得到一只妖,小施妖法便从容而入了。

      可没想到还没走几步,便看到了叶澜清。

      他正坐在一方高台上,仰着头,双脚在半空中晃荡着,倒像个小孩。

      “坐那么高,也不怕摔下来。”迟玉霄在下面喊他。

      叶澜清听到了声音,居高临下地望了过来,估计是没成想会遇到迟玉霄,眼睛里像是闪着亮光,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润着湿漉漉的清凉:“怎么是你。”

      迟玉霄见左近没有人,便一个纵身飞上高台,轻飘飘地落在了叶澜清的一侧。

      “艺高人胆大,也不怕暴露了去。”叶澜清调侃。

      估计是刚刚受了妖毒的折磨,迟玉霄的头脑还是有些迷糊,以至于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又或者是时值中秋的缘故,无论是人或妖,总会兴起一种别样的情绪,所以迟玉霄挨着叶澜清也坐下了。

      “团圆佳节,怎么独自在这里赏月?”

      “月虽圆,人却未满。”叶澜清侧过头去看迟玉霄,清冷冷的月光落在她一侧的脸上,线条起伏宛如旖旎绮丽的缠绵山脉,每一寸都是风光。

      迟玉霄隐约猜悟出了些事,于是也不再追问。

      “那你怎么在这里?出城去了?”他们坐着的这座高台位于荔城出城入城的必经之路,是以叶澜清有此一问。

      “我去散步了。”

      两人都想起收服赤锦鼠的那一夜,不由得相视一笑。

      冰轮孤挂夜千丈,万里无云,清光点点。此时皓月已经慢慢地往下坠,像是也要落到山的怀抱里去。

      寒光洒下,罩着一人一妖长长的影子。

      同样的月光此时也照耀在坐在潮生居屋顶上的柳斐和绿萝。

      从屋顶上望去,能看到远处的大海。平日里逡黑的大海此时镀上了点点银光,呈现出一种沉静的温柔来。海上的月亮似乎更大更圆,两人不知不觉中肩靠在了一起,彼此都视而不见装作若无其事,内心却犹如擂鼓,连眼前的银月都没有了心机细看,只想光明正大地看一看眼前人。

      从屋顶下来的时候,柳斐牵住了绿萝的手。

      但月光落在柳霜的一方窗户的时候却又是另一幅光景。

      柳霜正端坐在桌子旁,面前摆了许多瓜果点心和一壶好茶,但她此时却没有心情享用,而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面前这人身上。

      “你是说迟玉霄今晚装病失踪了?”柳霜颇感奇怪。

      “对,不仅是今晚,我后来细细想了想,似乎每个月她都会有找不着人影的时候,”雪兰边回忆便说道:“上个月的十五似乎也外出了直到深夜才回来。”

      “对,而且后来我回想了一下,前几个月她也有几次称病了不便见客,当时我们姐妹们还在笑她是‘富贵病’,认为她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矫情,但是现在细细想来,很有可能她也是像今晚一样装病。”

      “果然如我所料,迟玉霄这人没那么简单。”柳霜的眼睛在烛光映照下闪着兴奋的亮光:“看我这次不把她的狐狸尾巴给揪出来。”

      “除此之外,她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柳霜追问道。

      这就算是问对人了,别人不敢说,但雪兰绝对是群芳斋里对迟玉霄最关注的人。迟玉霄一来就轻而易举地夺了她的魁首之位,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皆胜于她,这不得不让她嫉妒愤恨。更何况此后迟玉霄万人追捧,到至今都风头无俩,只听新人笑,不闻旧人哭,曾经也是高高在上的雪兰如今不过是她迟玉霄皓皓明月旁一粒可有可无的星子。这怎能让雪兰不生出别样的心思。

      是以自迟玉霄入群芳斋以来,雪兰都对她倍加关注,迟玉霄的一举一动都落入雪兰的眼中。

      “除此之外,她还有没有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雪兰搜肠刮肚,将这几个月来所见所闻都翻来覆去地琢磨:“她的身世成谜,说是逃难来的,可周围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来自何地。”

      柳霜点点头,表示赞同:“就连红妈妈都说不上来这迟玉霄老家何方。”

      “她这个人,细细想来,总觉得处处透露着神秘诡异。”

      柳霜的话似乎给了雪兰启示:“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另一桩事来。我记得有一次上官堂酒后犯浑,在群芳斋里大肆胡闹,连几个手脚上有功夫的打手都无可奈何,但偏偏这迟玉霄仅仅用几句话就让他乖乖从梁上爬了下来,还让他极其顺从地离开了。现在回忆起来,她当时的眼神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法?”

      “因为我正好站在她对面,所以恰好能看到她的双眼。她的眼睛似乎,似乎变成了漩涡似的。”雪兰斟酌着用词:“就好像会把你吸进去一样。”

      “你确定没看错?”柳霜谨慎,迟玉霄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雪兰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雪兰的话也不能尽信。

      被这么一发问,雪兰又显得有点犹豫起来:“应该没错,不过只是十分短暂的一瞬。”

      柳霜的脑海里仿佛有无数块凌乱的碎片,如今在雪兰的一一叙述和自己这些日子里的推论中逐渐有秩序地拼合在一起,隐约中一幅画卷的雏形正在慢慢地贴凑起来。她觉得自己正在一步步地接近真相,一步步地接近真正的迟玉霄这个人。

      “接下来你要继续监视迟玉霄,一有风吹草动立刻跟我汇报。”柳霜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我倒要看看掀开假面后她迟玉霄是个什么东西。”

      雪兰暗中握紧了双拳,一双丹凤眼淬满了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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