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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雨夜 ...

  •   一场细雨来得突然,绵绵不绝,虽刚入秋不久,但也冷风号号。原本还甚是晴朗的天空霎时变得灰暗起来,天际黑压压就垂在头顶,仿佛伸手可及,带着点“阑风长雨秋纷纷,四海八荒同一云”的意思。

      一行人原本在赶路,但眼瞧这场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便不约而同地进了座荒废的庙里躲雨。

      这座庙已经破落多年,门窗破烂,有几扇已经完全脱落,埋在了尘土里。里面原本供奉着当地的山神,但由于这座庙地处远郊,较为偏僻,当地人在城内近郊处另起了一座,所以自然而然这座便被遗弃了。山神的雕像已经倒塌,原本鲜艳的涂漆已经剥落,露出略微简陋的泥胎,上面还布满了灰尘。供桌香炉香案等物也乱糟糟地翻倒一地,蜘蛛结网,老鼠游窜。

      不过虽然荒芜,但好歹有瓦遮头,也勉强能遮风挡雨。

      四人进了庙门,没想到里头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在用遗弃的蜡烛照出来的昏暗烛光中,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已经躺在了一旁的干草堆上,双手垫在脑后,一只腿曲起,另一只脚则架在了曲起的脚上,姿势颇为潇洒。但由于他用斗笠盖住了整张脸,也看不出什么模样。

      “这位兄弟,不好意思叨扰了。”领头的络腮胡汉子抱拳说道:“外边风大雨大,兄弟几人也借此宝地避避,等雨停了立刻就走,还望行个方便。”

      岂料那人也不吭声,依旧保持着那姿势不动,好似睡着了一样。

      “贺大哥,估计是睡着了。”一个干瘦的男人说道。

      贺竹又再瞧了瞧,发现那人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便只好吩咐大家就地休整,动静切不可太大,以免打扰他人。

      于是几人各自分工,有人在庙里搜刮来一些干草树枝,有人手脚利落地清扫出一片干净的空地,有人生火,不一会儿便可以团团地围坐在火堆前烤火了。

      暖洋洋的柴火很快便将他们湿透的衣物烤干了,火光烘得四人浑身通泰,睡意沉沉,又见外头的雨势不歇,看样子还要下得长久,便也学着一旁的人找来些干草睡下了。没有干草的,从地上拾起破落的门板也算是张床了。

      最先醒来的是贺竹。

      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灭了,秋风四面八方地灌入,竟也是寒意绵绵,冰凉凉地。

      接着醒来的便是那干瘦的男人,外号“杆子”。他醒来后习惯性地往身边一模,发现身上的钱袋不翼而飞了。

      “是谁拿了我的钱袋!是谁拿了我的钱袋!”

      这下余下的两人自然也睡不住了,被闹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脸上有道疤的人问道。

      杆子把钱袋不见了的事说了,三人都好生奇怪。

      “会不会是那人拿的?”另外一个豁牙的男人小声地说道,他用眼色指了指还睡在不远处不动于衷的人:“我们那么大动静都还不起来,怕不是身有鬼。”

      杆子和豁牙对视一眼,随手抄起一根棍子就要往那走去。

      “我知道钱袋是谁拿的?”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贺竹四人俱被吓到了,难不成庙里还有其他人?于是在山神像后面转出一个女子来,荆钗布裙,但面容如出岫之明月,清丽婉约,一双柳叶眉下杏目含春。

      “你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杆子和豁牙的棍子不约而同地指向来人。山野精怪的故事他们听多了,在如此荒郊野外遇到如此脱俗美人难免风声鹤唳。

      “我进来的时候几位爷都睡着了,丽云不便打扰,便自个儿在神像后歇息去了。”

      贺竹几人上下打量,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按下心头不安,问起钱袋的事来。

      “那你看到是谁偷走了我的钱袋?”杆子追问道。

      丽云稍显顾忌,支支吾吾也不直说,只把眼神扫过来瞄过去,让人瞧得心急。

      “姑娘,你莫怕,”贺竹显然是这一行人中的话事人,他安抚道:“你大胆说来,我们定会保你安全的。”显然他也将墙角下睡着的那人列为了嫌疑犯。

      岂料丽云的手却指向了贺竹,说道:“但是这钱袋不就是你拿的吗?”

      余人哗然,纷纷瞪大了眼睛。杆子按耐住火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贺竹问道:“贺大哥,究竟是不是你拿的?”

      贺竹不可思议地扫了一眼丽云,说道:“杆子,你冷静点,我拿你的钱袋干嘛?”

      “就是就是,”豁牙也在一旁打圆场:“贺大哥为人你还不了解吗?去年你婆娘有病还是贺大哥替你支的医药费,做人可不能昧了良心啊。”

      杆子又望向丽云:“你确定没看错?”

      “此等事体岂敢胡言,这位大哥身材高大,可错不了。”丽云又补了句:“不信你可搜他身,我亲眼见他把钱袋放进包袱里去了。”

      杆子见她说得言之凿凿,内心又动摇了。他又望向了贺竹:“贺大哥,不介意的话你就让我搜一下你的包袱。”

      “杆子,别太过分了!”刀疤吼道。

      贺竹也不在意:“不用你搜,我自己来。”方才睡觉的时候他将包袱当枕头垫在了头下,断不会有他人之物。

      他拿来自己的包袱,在地上一打开,一个赭色的钱袋就端端放在几件衣物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贺竹百口莫辩,刀疤和豁牙也难以相信地望着他。

      “杆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的钱袋会在我的包袱里,但我没拿过。”贺竹说道,但这些话在此情此景下却显得没有什么说服力。

      “我不叫杆子!”杆子此时已经怒火攻心:“那是我辛辛苦苦攒的回下乡盖房子的钱!贺大哥,我平日里一直敬重你,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喊得后来竟是忍不住抓着木棍冲了上去,像是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豁牙和刀疤见势不妙,连忙架住杆子:“冷静冷静!”

      贺竹思前想后,只觉得此时蹊跷,便望向了丽云。丽云对上他疑窦的眼神,露出了害怕的神色,娇滴滴地说道:“这位大哥你别这样望着我,我跟你无冤无仇地没理由诬陷你呀。”

      “那可不一定。”睡在角落的那人终于醒了,声音从斗笠下传来。

      “你这是在暗示我跟这位大哥有仇?”丽云回过头去。

      “你刚才说你亲眼看见这位大兄弟偷他兄弟的钱袋了?”

      “自然。”丽云笃定。

      “可是你躲在神像后按理是瞧不见的呀。”

      “对啊!”豁牙喊了起来:“我们睡下的位置就在神像正前方,依你的话你是躲在神像后面休息,又怎么会看见贺大哥偷杆子的钱呢!”

      贺竹眯着眼睛望向丽云。

      “我……我是听到了动静然后探出了头看见的。”丽云解释得牵强,但也似乎说得过去。

      “那如果我说那钱袋是你偷的呢?”那人又继续道:“我这位置可是能将周围看得一清二楚哟。”

      丽云狠狠地瞪向他,巴不得冲上去将他撕成八瓣。原本她是先想挑起面前四人的纷争而后再收拾落单的一人,没想到现在反而被他给将了一军。

      “你有何证据?”丽云逼问:“这钱袋可是在这位大哥包袱里找到的。”

      那人掀开斗笠,露出一张团团宛如弥勒佛的脸:“你栽赃嫁祸也未可知呀。”

      丽云银牙咬碎,但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见他继续说道:“我这有一块宝物,究竟是你还是这位兄弟偷的钱袋一试便知,不知两位有没有兴趣?”

      贺竹点点头,愿意证明自己清白,丽云一听,觉得凭自己能耐就算是真有此物自己也能用障眼法蒙混过关,于是也应了下来。

      那人起了身,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布袋:“这里面有一块问心石,你们依次将手伸进去,有没有偷盗它自会揭晓答案。”

      丽云做了个“你先请”的手势,贺竹也不推辞,将信将疑地把手伸了进去,什么动静都没有,又把手掏了出来。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杆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莫急,还有人没验呢。”那人又将黑袋子伸到丽云面前。

      丽云也将手伸了进去,正要抽出来之际只觉得一阵剧痛从指间传来,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来便见一阵金光暴涨,将她吸了进去。

      贺竹四人瞠目结舌,才知道果然是遇上了精怪。

      “这……”杆子说不出话来。

      那人乐呵呵地从黑袋子里掏出一件物事来。贺竹这才瞧见原来方才自己摸到是一方小木盒,小巧精致,上面雕着繁复的金线莲缠枝花纹。

      “这叫做敛妖匣。”

      “敛……妖?”豁牙结结巴巴,至今还不敢相信方才的女子竟是妖怪。

      “此女子叫讹兽,是一种尤爱撒谎的妖怪,擅长用谎言挑起人们争端,离间群体,然后她再坐享其成,逐一将落单的人吃掉。”

      贺竹一行人乃遇上了高人,逃过了一劫,不由得拜倒感谢对方的救命之恩。

      “还未请教高人大名。”贺竹毕恭毕敬。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一蝉道长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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