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妖姬》米殊

10、水下

　　“他奶奶的，这柳老爷居然敢阴我！”一苇道人知道实情后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马去找柳重明算账。

　　“嘘，秋后再算账也不迟，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只怪物。”叶澜清提醒道。

　　三人跟着一个剪纸小黄人，它停，他们停，它走，他们也走，也算得上是荔城的一大奇景。

　　紧赶慢赶，一行人跟着小人出了城的时候太阳已然西斜，颇为绚烂的彩霞如同一匹织锦在远空绽放华光。

　　果不其然，小人一路西行，已经将他们带到了城郊外的一条溪流旁。正是这条溪流沟通着柳府的山岚池。

　　小人在其中一截河段处停了下来，又四处嗅了嗅，仿佛在感受残留在空中的气息。他们有所不知，方大娘便是在此被残害。在被怪物拖走的半小时辰后，方大娘的尸身浮了上来，被来寻找她的亲朋好友给敛走了。

　　小人确认了方位后溯流而上，沿着小河弯弯曲曲，穿过一小丛竹林，最终涉入一片山谷里。

　　远方扯来一块黑幕，笼得头顶的天空昏昏沉沉的，黑夜如期而至。

　　小人最终停在了一树瀑布前，用手指了指前方的水域，之后再也不挪一个脚步。

　　“应该就是这里了。”一苇道人掐了个手诀，小人顷刻间软了下去，瘫在地上又恢复成了纸片的模样，而后被拾起贴入他的怀中。

　　面前的瀑布颇为小巧，宛如一线银链从高悬的山崖上堕下，投入下方的一方深潭之中，激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和朦胧的水汽。

　　潭水幽幽，虽映照着一弯月牙，但是看不清深浅。水面清亮，飘荡着月色，但透过水面，再往深处望去便是浓稠的一股墨蓝色，仿佛还透着一丝丝寒意。

　　“据在溪边的目击者说偷袭者是一个小孩子，大家不要掉以轻心。”迟玉霄在周围寻了一块巨石，三人便藏在后面。

　　瀑布溅起的水花开了又败败了又开，月牙从潭水远的一侧走到了潭中央又走到了潭水的另一侧，一条水蛇从水面逶迤，不知何处飞来一只鸱鸮从水面蜻蜓点水，捉走来不及逃窜的细细水蛇。

　　“怎么还不见它的踪影？”一苇道人压低了声音问道，他正等待着一洗前耻的机会。

　　迟玉霄望了他一眼，给出一个不自量力的眼神。

　　只可惜一苇道人领悟能力跟他的道法能力一样，他与迟玉霄对望一瞬，然后说道：“玉霄姑娘，待会你躲远点，别伤着了你。”

　　“再这样待下去不是办法，你们等着。”叶澜清扔下一句话，猫着腰消失在黑夜中。

　　两人又继续守了大半个时辰，可依旧一个可疑的身影都没有发现。一苇道人开始放肆起来，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起来。

　　“玉霄姑娘，我看你天庭饱满，骨骼惊奇，是修法的不二人选，不知道有没有兴致跟我修炼一番？我不介意收女徒弟的。”

　　“怕是群芳斋的红妈妈不会那么轻易放我走呢。”迟玉霄也有意逗弄。

　　“哎呀，群芳斋啊，那就有点棘手了。”一苇道人居然真的开始考虑起如何说服老鸨收迟玉霄为徒的事宜。

　　“不管了不管了，”一苇道人挥挥手像是要赶走脑中烦躁的想法：“你先把手给我看看手相，看看究竟有没有机缘。”

　　一苇道人一把拉过迟玉霄的柔夷：“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手掌摊开，肤白胜雪，手指修长如葱，掌心数条掌纹盘结，宛如一树春桃的细细枝丫在半空中生长、舒展、相拥。掌心右上角有一点红色的印记，如同皑皑白雪里的一滴鲜血。

　　“咦，奇怪，”一苇道人恨不得把眼睛都贴在掌心上了，他说道：“玉霄姑娘你的掌纹好生奇怪，怎么找不到人脉？”

　　迟玉霄有些惊讶，面前这人总是有些不合时宜的能耐。

　　“你们这是干什么？”叶澜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返了，默默地在两人身后望着。

　　迟玉霄嗖一声将手抽了回来，一苇道人说道：“我在研究玉霄姑娘的掌纹呢。”

　　“研究掌纹要把手握那么紧？”叶澜清刚想开口，但又觉得这句话怎么听怎么不对味，便把到了喉头的话给囫囵吞下。

　　“你去干嘛了？”迟玉霄问道。

　　“自然是找饵去了。”他扬了扬手中倒提着的两只大公鸡。

　　“夜深了，没买到生猪，好不容易才弄来这两只鸡。”叶澜清走到潭边，先是取下别在腰际的一个水囊，汩汩汩地往水里倒出涓涓红流。

　　那是他一并采来的血。

　　一半倾入了水中，一半从岸边一直滴到了迟玉霄藏身的巨石附近，然后把断了气的两只公鸡放在了地上。

　　等他布置好一切回到石块背后的时候一苇道人已经靠着石头昏过去了。

　　叶澜清瞥了迟玉霄一眼，她理直气壮：“避免暴露。”

　　夜色更深了，还起了点雾，薄纱笼罩着山谷，四周变得朦朦胧胧，湿湿凉凉的。

　　再埋伏了半小时，原本平静的水面开始荡漾起涟漪。

　　“快听。”迟玉霄扯了扯旁边的人的衣袖，几欲昏睡过去的叶澜清突然来了精神。

　　水面的波纹越来越大，以水潭中央为中心，一个漩涡正在急速旋转，在寂静的深谷里发出细微的动静。

　　迟玉霄与叶澜清两人望去，水面突然跳出一个人影。隔着薄雾的缘故，虽看不清真面目，但人影身材矮小，而且略微佝偻着腰，但双手却出去的细长，垂到了膝盖处。

　　岸上两人已经提神戒备，迟玉霄手中两枚金铃，而叶澜清的银镯也祭了出来。

　　那身影先是在水面上停留了一段时间，像是在警惕地四处张望，等确认好周遭环境后才开始从水面上一步步地向着岸上靠近。

　　“吧嗒，吧嗒，吧嗒”湿漉漉的脚步踩在草地上，也踩在叶澜清的心头上，一股蚂蚁爬身的战栗在后背起起伏伏。

　　突然，那声音停住了。

　　迟玉霄和叶澜清从石后探出半张脸来，那个身影就在离他们十来步远的地方停住了。

　　“就现在！”迟玉霄娇斥一声，从巨石身后跃起的同时一枚金铃铛飞射而出，滴溜溜转着击向来者。

　　那道身影也是敏捷，几乎是在听到动静的瞬间便弹跳开去，躲过攻击。

　　迟玉霄一击不中，再飞出一枚金铃铛撞向前一枚，本应用势已老即将坠地的铃铛陡然改转方向，两枚铃铛同时飞向那道影子。一个直冲面门，一个飞向下盘。

　　“你还愣着干什么！”迟玉霄回头骂道。

　　“但……但是……他只是个小孩啊……”叶澜清呆呆地愣在原地，右手紧紧地握住银镯就是无法使出去。

　　“你再好好看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小孩，分明就是个怪物！”迟玉霄恨不得也给叶澜清扔一个金铃铛，把他的脑子砸醒点。

　　方才虽然离得近了，但是只粗略的掠了一眼没看真，叶澜清只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和一张宛如三岁孩童的脸庞。现在经迟玉霄一提醒，再仔细瞧真了，才发现身材矮小不假，但却全身覆盖着一层闪光的鳞甲，面如稚童不假，但却长着尖锐的鸟喙，头上还围了一圈葱绿色的毛发，但唯独中间光秃秃的，像是孤独的岛屿。而且下半身佝偻着，明明像猴，却没有尾巴，而是背上背负着一个龟壳。

　　“这究竟是什么怪物啊！”叶澜清终于反应过来，银镯出手了。

　　“起码是力气很大的怪物。”迟玉霄望着地上被拍碎成两半的金铃铛，饶是见多识广如他，也没见过这样的妖怪。

　　“哇啦哇啦！”那怪物怪叫着向迟玉霄扑去，但银镯已经朝它飞去了。它调转身子，现出后背的龟壳来。银镯打在龟壳上，蹭出一阵火花。

　　迟玉霄捉住机会，双手展袖，从袖中飞出数股绸带分别勒住了那怪物的四肢和脖颈。

　　“快趁现在！”迟玉霄拼死拉扯住，但奈何对方气力实在太大，绸带越绷越紧。那头银镯被弹回，叶澜清伸手去接，却发现触手极烫，硬是把手给烫出三两水泡来。

　　裂帛声传来，捆在怪物身上的丝绸尽数断为碎片，迟玉霄险些被反弹之力冲击到底。

　　“别让它回水里！”迟玉霄看出怪物有想逃的意头，立马喊道。

　　叶澜清离它较近，来不及多想，整个人扑了出去，想要拖住它。那怪物回过头来龇着牙冲着叶澜清吼叫一声，喷出一股腥臭的粘液。那怪物伸出长长的手指，冲着水面转了个圈，一道水中便飞跃而起，冲着叶澜清兜头盖去。

　　叶澜清见势不好，闭着眼抬起双手抵抗，却发现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连忙张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被潭水形成的巨大水泡给包了起来。他一开口呼救，水便倒灌而入，逼得他只好死死闭上口鼻。

　　它这是想要活活把他给淹死！

　　迟玉霄知道面前这妖怪不好对付，立马当机立断，从头发拔下簪子，飞速地在自己的手腕处深深化了一道，鲜血立刻喷涌而出。迟玉霄稍运妖法，鲜血立即化成直直利箭冲着那怪物射去。原本无坚不摧的躯壳居然被洞穿，流出浓稠的绿色来。

　　迟玉霄见此招奏效，急急催转鲜血化成的利箭，将怪物万箭穿心。那怪物哀嚎一声，终于倒在地上。与此同时，水泡破裂，叶澜清也从中摔落下来，痛苦地呛水。

　　那怪物还没有死绝，趴在地上继续往前朝着水中爬去。

　　叶澜清奋勇上前，连忙祭出怀中的七星葫芦，刚起了个手诀要将地上的一摊血肉收入葫芦中，却见怪物艰难地翻转身来，面上竟是流出污浊的泪水来。

　　“我……我…..想回……家……”他们听到了一句含糊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