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他们眼里的世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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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劈头盖脸地烘烤着练武场的地面，正午的烈日在这炎炎夏日，哪怕是这云雾霭霭的落霞山上也丝毫不见手软。
练武场正中倒立着一排穿着浅灰色短打的青年男子，几乎个个都面如土色，咬紧了下唇任由汗珠划过晒黑的脸颊，尽情享受着太阳的暴晒。
“三师兄，趁这会功夫你且给我们说说呗，为什么咱们除了试炼平时都不许下山？”其中领头的一个小个子突然发问道。
“挨罚话还这么多，要是被师兄知道了，明天就只能去水帘洞拖你回来啦。”盘腿坐在练武场外一棵老槐树上的青年轻笑一声，手中的树叶子经他一抛，竟晃晃悠悠地飘到那出声之人头上。
“是是是，三师兄你最听大师兄话了，咱们绝对老实反省，认真挨罚……你只管自己说，我们就当听闲话了，大师兄要来了，我们肯定动都不动老实听训。”年轻的小鬼头眼珠子一转，随即答道。
“咳，这里没人啊，那我可说了……话说从前有座落霞山，山上没有庙也没有老和尚，只有个孤零零的修真门派，门下出的都是一堆散仙不说，收的弟子还都是一群孤苦伶仃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坐树上的青年将墨青色外衫一搂，侧身靠在枝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进去，上句不搭下句地说了起来。
见年轻小鬼头的眼神绕回来，青年赶紧清了清嗓子。
“但落霞山准确来说，不是单单一座山，而是一个山系，你们肉眼所见的这一二三四五座取了名儿的山，都是它的一部分。也就是说——你们即便是试炼，实际上也没出过‘这座山’。”
“啊？”众弟子屏气凝神地听着，没料想他一时间吐露的惊人之语反教他们措手不及。
青年笑了笑，挤眉弄眼道：“怎么啦？自己问的都听全了，还不满意吗？”
青年也未必是为了得个回应而问，此时小家伙也没有时间回答他了。只听练武场的木栅门咣地开了，五师妹苏柔就一步并三步地来到树下催他：“不岁师兄，大师兄着我来替你看他们受罚，特地嘱咐了你去华池旁寻他，许是有事交待。”
钟不岁面上敛去点笑意，一甩衣摆潇洒从树上跃下：“你知道他找我何事？”
“不清楚。”苏柔摇头，抬手化了条绸缎给那屡屡侧头看过来的小家伙系上了脑袋，“只是听说小师叔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块儿剑术据说不错的黏皮糖，这几日歇在咱们主峰这里，闹出了不少动静，我猜此事与之有关。”
五师妹虽不善剑术，然灵感洞察之术乃上上乘，她所说必定有几分可信。
“小师叔怎么会突然回来？他不是飞升后一直各地云游，既不愿意被门派束缚，也不乐意找人双修提升吗？”钟不岁不解道。
难不成回咱们琼华派养老吗？顾师叔他该有几千的高寿了，但也没到油尽灯枯羽化的年纪啊？
这话钟不岁不敢直说，只因顾含迎这人是长老和师尊都万不能得罪的，他这百年来虽仗着有长辈的疼爱过得还算惬意潇洒，却悉知不该惹的麻烦要躲得远远的道理，这也是为什么他很想吐槽下这位“心高气傲”的散仙小师叔却只能强忍满肚疑惑不敢言了。
苏柔摇摇头道：“我怎会知道师叔的事情？就连师尊也寻不着这位师叔，月初还同我研究过些探听之术，不曾想师叔竟突然回来了，还跟了条尾巴。”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些别的，你可别去跟你的好师兄说，我且告诉你一人了……小师叔此番回来提了把新剑，似是他亲手打造的，师尊先前教训咱们用的那把便是小师叔随手做的。不得不说，咱们小师叔的御剑之术的确精湛过人，也难怪那牛皮糖不辞辛苦地从南阳一路跟到咱们这儿来。”
钟不岁一笑：“真这么厉害的师叔，前年武道大会怎么不见他上过台比试一番？为何近年我不曾听过他名号？怕不是与实不符，为人诟病吧。”
“啧，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别给人听见了！小心你的皮！”苏柔欲搡他一把，却被钟不岁躲过，那人甚至还动作麻利地闪至门边，向她露出个略显夸张的笑颜，随后长腿一迈出了门子。
丢下句悠悠的“知道了”在脑后，苏柔只得无奈地摇摇头，顺道弹出一枚小石子为受训弟子纠正姿势。
……
“师兄，找我所为何事？”青年蹦蹦跳跳，从假山上一跃而下，在石桌边一撩下摆坐下，还不忘顺了个芋头糕放入嘴里。
他面前的男子便是众人口中的“大师兄”尚无话，在琼华派中地位超绝，打理内外大小事务，自然也包括刑罚，故而派中弟子对他大多都是又畏又敬。
人如其名，尚无话平素寡言少语，并非他冷情冷心，只是不善言语，难以表达自己所想所感，久而久之便不怎么爱开口了。
“见个人。”尚无话给他倒了杯茶，道。
“……小师叔？”钟不岁想不到还有什么人。
“不。”尚无话淡淡瞥了一眼身后的小径。
钟不岁这才发觉那还站着个身材比自己还矮上一截的青年，眉目间尽是阴鸷，见钟不岁看过来还高傲地抬了抬下巴，露出白而细长的脖颈，身上那件翠绿短打倒还是满扎眼的——只消一眼他就知道这家伙是潇湘派出来的。
然而即便那人看到了钟不岁，也丝毫没有走过来打招呼结识一番的打算，站在原地仿若等着主人介绍入场的贵客一般，颐指气使的。
还真把自己当贵客了？分明是看上小师叔才跟过来的吧……钟不岁心道。
钟不岁对于这样皮厚欠调/教的后辈向来一个好脸色都欠奉，点头示意道：“原来是牛皮糖啊，幸会，我是琼华三爷，钟不岁。”
牛皮糖青年一扬袖，踏步而来，气势汹汹：“谁是牛皮糖了？！不知你们琼华派竟这般粗俗不堪了！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就是这样的态度？！”
钟不岁扁扁嘴，大大咧咧道：“客不客我不清楚，只是同派师兄弟尚且要懂得长幼之序，按资论辈我也是你半个长辈了，你却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岂非你一开口便先错了一半？”
尚无话皱了皱眉，扫了一眼牛皮糖：“认错，介绍。”
原本牛皮糖脸色青得就差没上来拔剑跟钟不岁一较高下了，听了这么句冷飕飕的话瞬间服了软，尽管不情不愿，还是先赔了个不是，道：“在下潇湘派掌门二弟子石愿京，有幸见过小三爷。”
钟不岁眼角抽了抽，全世界都知道他最恨别人称他“小”三爷，故而外界及门派中人提起时只说三爷，不提小字，然偏有些欠教育的人非要犯忌讳。
……奈何此时不是个动手的好机会。
“呵呵呵……幸会幸会！能识得如此优秀的道友确然一幸事呢。”钟不岁皮笑肉不笑。
石愿京自认为占了上风，笑得舒坦：“我此番前来便是希望能得长白散仙指点，好长进下我的剑艺，又听闻琼华小三爷一手苍梧白霜剑出神入化，特地向你求教。”
他话说得客气，可架势依旧像个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分毫没有请人指点的姿态。
钟不岁却不介意了，接过尚无话递过的帕子擦了擦手，心里正高兴着呢，他家师兄可真护着自己，又是斥责牛皮糖又是递帕子什么的，简直不能更体贴了！
相应的，眼前这块牛皮糖也没那么讨厌了。钟不岁上下打量了石愿京，从袖中的暗袋抖出细长软剑，边瞧边摇头：“你这身板估计练不了我这套，怕是一直巩固强劲的肌肉不曾苦练轻功吧？这身彪子肉也忒结实了，再怎么苦练我这招式也是白费力气，一无美感二没优势还浪费这身力道。不信，你且拔剑与我对上几招？”
“对便对，有何惧？反正我也正有此意。”石愿京毫不退缩，迅速后退几步，抽出腰侧镶了美玉的佩剑，象征性地行了半礼，下意识挽了个剑花，“请。”
“还是你先，省得师尊又要敲打我说我不知谦让后辈。”钟不岁单手执剑，却不肖石愿京那样摆出迎战的戒备姿态，而且还随意地摆弄手中的软剑，神态慵懒而从容。在石愿京眼里，他怕是丝毫防备没有，周身空门大开，破绽尽显。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别的动作了，只近似痴迷地抚着通体莹白的软剑。
“不可伤人，点到即止。”尚无话淡淡提点了句，没有阻拦两人。
石愿京下意识回：“自然！”
尚无话竟闻声睨了他一眼，执杯饮茶，出乎钟不岁所料地多补了一句：“不是你，而是……不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他们眼里的世界（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