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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厉思慧与陆俊言番外) ...


  •   你厌恶压制正当的自由,给和平的人间来带骚乱的子孙,这是正确的;但你同时也要知道,在你犯了原罪后,就没有所渴望的自由了。
      —《失乐园》·弥尔顿

      片段一 陰間的繩索纏繞我.死亡的網羅臨到我。——《圣经·旧约》

      冬季的格林德瓦才是真正的雪国圣地。
      可现在才刚刚秋天。
      “Bonjour,Lisa.”是管家迪布瓦太太。
      坐在白色的蕾丝纱帘蒙照里的摇椅上,思慧听到了迪布瓦太太打招呼,偏过头笑了笑,同样用法语打了招呼。
      “Birchermüesli?”迪布瓦太太的早餐简直是噩梦,但厉思慧并不好意思拒绝,虽然她已经厌弃了这种牛奶燕麦乱七八糟混在一起的奶糊。问自己还不是一样没得选择?
      幸好自己没有乳糖不耐受的问题。厉思慧想着。
      她从昨天开始已经在幻想今天她一定要吃上米饭和炒菜,可是国人在这里没有唐人街。
      胡乱的扒拉了两口,跟迪布瓦太太道了别,厉思慧拨了拨额前的头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是甜的,每呼吸一次,就会沁到自己的每一条神经根去。
      她今天打算到因特拉肯的何维克街上去,那里有一家法国布料店,专门出售各种高档布料,当然了,也有迪布瓦太太想要的Tulle蕾丝,以报答她作为开学前寄居在此房东收留她的礼物。
      迪布瓦太太是格林德瓦最有名的裁缝,或者说设计师。她还曾经给农场的Shetland小马驹做过小马鞍,因为那是个矮种马长不大。
      关于这个厉思慧是见过的,那手艺,真没的说。
      为什么把这里作为到达瑞国的第一站?厉思慧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她实在幸运,没有疲于奔命的找房子,没有被骗钱和抢劫的事发生,只是因为坐在了那家布料店的门前发呆就认识了这个好心的法国女人。
      寡居多年想找个人说说话顺便学学中文大概是迪布瓦太太的初衷。
      “你知道吗?我的丈夫是海员,在世的时候经常远洋,65年的时候曾到过中国。给我带回来的茶叶作为了我们的结婚周年礼物..天哪..我再也没喝过那么好喝的茶了!”迪布瓦太太曾经这样夸张的在她面前用混乱的语法法文中文夹杂着说,让厉思慧想发笑。
      但她还是忍住了。毕竟出门在外,一个国人代表了一个国家的整体素质和形象。
      搭上农场主阿尔伯特的老爷车,她连车费都省了,只是这辆车似乎引擎有点问题,开一会就会嗡嗡的响一下。
      阿尔伯特倒是很看得开,“我告诉你,车也是有脾气的。这段时间它或许就是脾气不好。仅此而已。”
      怕厉思慧听不懂德语,他又特地再用法语说了一遍。
      厉思慧也不过是笑笑,她听得懂又何必攻击别人的善意呢。

      老爷车咣当的她实在有些困,昏昏沉沉、睡睡醒醒,直到到了镇上被阿尔伯特叫醒。
      “我下午三点在这里接你好吗?Lisa?”阿尔伯特把她放在布料店的门口,可惜还没有开门,“我想他们等一会就会开门了。”
      “Sehr gut, Albert.”厉思慧脱口而出的流利德语让阿尔伯特惊呆了,可不等阿尔伯特反应,厉思慧已经往前面的咖啡店走去了。
      这家店的咖啡很香醇,虽然她也根本不懂如何品鉴,但相比之下,坐在优雅的咖啡馆里听钢琴演奏总比站在布料店门口吹冷风强。
      只是,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这里居然排起了长队,可身旁的这插队的一幕让她不悦。
      “Ne fais pas la queue, d’accord”
      她用法语说了一遍,那男人纹丝未动。
      “Bleib in der Reihe”再用德语说一次“别插队好吗?”的时候,就有些带着怒气和不耐烦了。
      男人终于转过头看到她,盯着她小鹿一样的眼睛。
      后来多年后有一天她站在这间咖啡馆前想,如果当时知道命运里他们即将发生的纠缠,还会不会选择呢?

      片段二 心骄气傲的人,名叫亵慢。他行事狂妄,都出于骄傲。——《圣经·箴言》

      那男人自从知道了她的学校地址就每天开不同的车在校门口等,现在整个系都知道她有一个非常有钱的追求者。
      男人摸了摸下巴,这姑娘实在是太有趣了,“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不就顺理成章了?”
      想起他的这幅模样,厉思慧被气笑了。他是有一张棱角分明,甚至于可以用帅气来形容的脸,换的每一辆车都足够买一栋房子,可想而知的确很有钱。
      可他追求她的方式,真的让自己浑身不舒服。
      来到这里以后,也有不少优秀的追求者。同学安娜打趣自己是国立大学里最受欢迎的外国姑娘。
      对于容貌,女孩自然都是在意的,厉思慧对自己的外貌也是满意的。否则,照镜子可怎么活下去呢?
      可她的自矜之处并非只是因为外貌,而是精神上的高度。
      有钱就有高度吗?不一定吧?
      安娜知道了她的想法,反驳她的自恋,“有钱不一定有高度,贫穷也不一定没高度。但认识这个世界的眼光一定是不一样的。有钱但肤浅的人很多,但没钱你能坐在这里读书吗?”
      厉思慧经验被安娜驳斥的无言以对。
      “你就是太无忧无虑,根本不考虑生存问题,才会有那么多的精力去顾忌精神层面。真正需要为一日三餐疲于奔命的人没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因为那才是真正的浪费时间,而他们,需要用时间换钱。”安娜如是说。
      厉思慧细细想了想。
      是的。她过得太无忧无虑了,从小顺风顺水的学习考试,最大的打击可能莫过于姐姐的事。
      所以,这可能才是她这次选择来这个最高心理学殿堂学习的原因。
      可是这个叫陆俊言的男人,到底有多高的高度能让她满意?

      片段三 人所行的、在自己眼中都看為正——《圣经·箴言》
      那是一座非常隐秘的山庄,里面的装修金碧辉煌。换句话来说,十分奢侈,
      那些名画,那些瓷器和雕塑都是她没见过的,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
      自诩自幼还算见过世面的厉思慧在如此赤裸裸的现实差距问题上觉得自己的傲骨和气焰,顿时被消磨殆尽,变成了绵羊。
      七拐八拐的被带进地下四层,本以为进了地下室,结果却没想到豁然开朗。
      一个唱卡拉OK的地方有五个她在国内见到的包房那么大。
      那一晚发生的事,后来想起来总让她发笑。
      她不记得是在什么样的情景下被一个四十几岁还叫她嫂子的人在陆俊言出去打电话的空档,哄着吸了一支什么烟;又是如何在迷蒙里,看着那个男人被陆俊言冷着脸让他把这屋里所有人“带料”的烟都吸掉,致使这个男人最后倒挂在舞池的钢管上脱到只剩他本命年的红裤衩,叫嚷着自己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更不知如何在第二天被陆俊言取笑,她糊里糊涂开了酒店的房门就一头栽在了地毯上,而陆俊言只能抱着不省人事的她为她脱衣洗干净又穿好衣服,却君子到什么都没做,盖好被子,带门出去。
      这一件事,她始终笃定,毕竟,有没有做过什么,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不清楚呢?
      她知道也许有人可以做到,但从没想过,陆俊言可以做到。

      片段四 有一天,神的众子来侍立在耶和华面前,撒但也来在其中。《约伯记》

      法兰克福的雨夜里,她躲在车里瑟瑟发抖。眼睁睁的看着有人挖着坑,好像填的也不是一个会喘气的生物。
      浑身湿透的她裹着厚厚的毯子却仍止不住的打冷战。
      那坑挖的很深,他们已经跳下去挖了,若不然,雨水可能很快会冲开表面的泥土。
      她这样想着,直到看到被捆绑住、塞住嘴的人被丢下去。
      学医的她当然知道人体的构造是什么样,但用手术刀和用木仓是两回事。
      陆俊言手拿着带消音器的木仓从瓢泼的雨帘里穿过,有那么片刻,她甚至骗自己,他杀得人并不无辜,他杀人也并不穷凶极恶。
      甚至于,他是英雄,是为了和平而来,就像那些需要保家卫国秘密执行任务的士兵。
      尽管,他下车之前用极尽温柔的口吻抱着她说:“在车里等我回来,不要向外看。”
      可她没有忍住好奇心的撕扯,摇下了玻璃窗。
      大雨中的视线很模糊,没有灯,月亮也藏在乌云里。
      消音器下的枪声也可以听到,但相比平常的,微乎其微。时光可以倒流吗?回到一小时之前就好。
      小时候在靶场,她也曾见过父亲用过所谓的“王八壳子”,可那些子弹都是打在冷冰冰的木仓靶上,而非肉身。
      颤抖是无法控制的生理性行为,她这样为自己解释,并不想承认自己的恐惧和害怕。
      关上车窗可以隔绝一切吗?
      只是听着冷雨击打在玻璃和车顶上的声音,喧闹又寂静。
      她觉得自己好孤独。
      曾以为,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走进她的世界,但未曾想,他只是用他的世界硬生生的碰撞,让幻想粉碎。

      片段五 要把這樣的人交給撒但、敗壞他的肉體、使他的靈魂在主耶穌的日子可以得救。——《圣经·哥多林前书》

      他的哭声在耳边。可厉思慧充耳不闻。
      一字一句都听得真切,但又好像隔着山水千重。
      直到护士进来告知陆俊言不可以这样,孕妇流产后不可以情绪太波动。
      作为交换生来德国交流的经历太丰富了,怕不是可以写本书了。
      他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把头埋在胳膊和床之间,哭的像个孩子。
      为什么不要这个孩子呢?
      厉思慧看着窗外的银杏树,那棵树没有回答她。
      她又问飞过的杜鹃,杜鹃咕咕掠过。
      她只好再问自己,可依旧没有答案。
      她知道是她。
      有一晚梦的真实,空气里似乎弥漫着红色的水雾,天空飘着血色的云朵,老旧的六层砖墙楼面上,开着三朵红色的霸王花。
      只是那排在第一的那一朵,凋零了花蕊。
      他来了,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穿着拼色运动服,扎着粗粗的马尾辫,笑的无邪。
      梦中的自己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和牛仔裙,半蹲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埋首于她胸前,无声的哭了。
      他会懂吗?不会的。
      哭有时并不一定代表痛苦,也许也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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