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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时云两句话堵了弄袖的嘴,直接无视她与姝阳攀谈起来。

      长公主也不过双十出头的年纪,又是被娇养大的,向来一点委屈都受不得,昨晚蒙在被子里压着声音流了好久的眼泪,又一直担心时云会不喜欢她,这下一颗心终于放了一半,立刻喜滋滋地要给时云送礼,知道时云擅医,什么百年首乌千年参,跟白菜萝卜一样叫下人赶紧寻出来送到郡主房里去,时云哭笑不得又不好推拒——她若是推了,这位年纪轻轻的“嫡母”准要哭了。

      念微和折莺直着眼睛看着一串下人捧着价值连城的药材等她吩咐,再看时云和姝阳已经特别“姐们好”地凑在了一起,姝阳全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亲自推了时云的轮椅往院里的秋千边走,时云笑着,那眼神不像女儿看母亲,倒像是母亲看女儿……

      明明前两天还在跟她商量要怎么给这位长公主吃些苦头,会让人浑身长红斑的药都准备好了,没想到一夜之间,事情的发展居然如此玄幻。

      折莺非常同情地看了一眼满脸仿佛世界末日的念微——早知道时云会这么喜欢这位继母,她居然还真的给人家下了药。
      还好有穆辰把东西给偷回来,不然她得当场去世。

      不过反正是在郡王府里,她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带了下人就去了时云的私库——这些药材可都是好东西,各有各的保存方法,按长公主那样随便往库房里一扔那简直是暴殄天物。

      姝阳被时云一通东拉西扯,已经彻底忘了自己是来这里干什么,坐在秋千上乐呵呵地晃了起来,突然眼睛一亮,问道:“那个,云儿,你知道你父亲他喜欢什么吗?”问完,又急急地说:“你若是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慢慢观察。”

      时云心下叹息。

      “父亲不喜欢歌舞书画,不喜欢脂粉华服,茶喜欢微烫的龙井,酒喜欢陈年的梨花白,嗜甜,喜欢吃鱼,小憩的时候决不能有人打扰……多的一时我也想不起来,若是想到了什么我会告诉您。”时云微笑道,抬起手将姝阳一丝乱掉的鬓发顺到耳后,“您不要着急,父亲不是个无情的人,您陪着他,他会记着的,他只是一个人太久了。”

      “云儿?”姝阳有点愣愣地看着她的眼睛。

      时云弯着湿润的眼睛:“母亲为什么会喜欢父亲?”

      姝阳脸红了:“他是个大英雄啊。”姝阳手舞足蹈地比划:“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比你现在大一点,偷偷溜出宫去看时将军班师回朝。你父亲,他骑着一匹那么高的马,路两边百姓都在欢呼,你父亲可好看了,完全不是我曾经以为的那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倒像是个翩翩的书生,但就是不笑,那时候我就觉得,要是这人笑起来,肯定就更好看了。”

      姝阳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太激动了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声音,嗫嚅道:“后来你父亲进宫复职,我躲在草丛里偷偷看他,但躲得不好,被发现了。我逃走的时候,隐约听见,他好像笑了一声,那时我特别想回头看一眼,但是没敢。”

      “然后您就喜欢他了?”时云觉得有趣,又觉得,原就该是这样。

      就好像她前世喜欢上段珩,不就是因为年幼时回春谷中,那个少年微笑着递过来的一朵花吗?

      所谓喜欢,就只是这么一个瞬间而已,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思考,蛮不讲理地就降临了。

      这边一对新晋母女乐乐呵呵地聊天,弄袖哪里肯甘心,她见着姝阳不仅没因为时云通奸的事情怪罪她,反而连账本印鉴这种关乎管家大权的大事都没放在心上,狠狠地咬了咬牙。

      原本那位告诉过她这位郡主的性子,虽然内里强硬,表面却是和软的,大多数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又想着更何况她不出半年就要嫁人了,想来也没有心思放在掌家上,所以她昨晚才敢那么大胆,但现在看来,这分明是个工于心计的家伙,恐怕不会轻易交出那些东西。

      但好歹现在长公主在这里,她总不敢过于放肆。

      弄袖这么安慰自己,深吸一口气,一下子跪倒在时云脚边主动开口:“奴婢不太了解这郡王府的规矩,所以昨日冲撞了郡主,只不过有一点奴婢还是一定要说……长公主毕竟已经嫁了郡王,自然……是该掌家的,不然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不是看殿下的笑话吗?”

      弄袖有点哆嗦地说完这一段话,稍微抬起头,就看到时云轻飘飘递过来的目光。

      像是看一个死人。

      弄袖呼吸一滞,就看见时云转而粲然笑了,温柔地问道:“咦?母亲急着想掌家了吗?”
      姝阳慌忙摆手,但在时云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怕我做不好,但这些事情本就是我分内的事。”

      时云点头,她本也不想抓着那些东西不放,只是姝阳身边的害虫不清理干净,她没法安心交付父亲的身家。她眼珠子稍稍一转,就已经想出了阴损的主意,笑道:“倒是我疏忽了,这样吧,晚些时候我会把印鉴和账本送过去……”

      她的声音突然被一个冰冷但隐含着担忧的声音打断。

      “云儿,这么冷的天你待在院子里吹风做什么?回屋去。”

      姝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但随着对方的话又暗了下去,时徵大步走进来,看也不看院中的情景,只是把时云往身后一挡,客气地朝姝阳行了个礼道:“小女顽劣,若是冲撞公主,还请长公主恕罪。只是印鉴与账本一向都是小女掌管的,未曾出过差池,还请长公主见谅。”

      姝阳一下子蔫了,脸色刷白,嗫嚅道:“我,我没有要怪罪啊,我也没要抢,我挺喜欢她的……”

      时云暗地里叹了口气。
      这来的忒不是时候了。

      她本挖了个坑给那弄袖,结果被长公主一脚踩了进去,父亲看那场景,定然是以为长公主在向她逼要管家的权力。

      弄袖突然哭了起来,梨花带雨地冲着时徵说道:“郡王误会了,郡主与长公主相谈甚欢,是奴婢一时失言,与长公主无关,郡王要罚就罚奴婢吧,长公主纯善,怎么会抢郡主的呢?今日长公主来找郡主,也是因为奴婢……奴婢昨夜见着郡主与穆家的二公子在屋子里闹将起来,大半夜的,外头都是宾客,郡主将要议嫁,这要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长公主听说之后担心郡主才来的……”

      一番话,硬生生把话头转到了她和穆辰身上,明里暗里地指责她通奸失节。
      这女人还真是得着谁都打小报告啊。

      时徵看了弄袖一眼,拧起眉头,显然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却把这当成姝阳授意的,然而姝阳一到时徵面前就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脑袋一团浆糊。

      时云只觉得自己大概就是个操心的老妈子命,她假装什么都没听出来,撇着嘴说:“什么叫闹将?是穆辰那家伙自己来找我麻烦,已经被捆了扔柴房了,父亲你可得给女儿做主,不抽他三十鞭子我不依的!”

      柴房里的二公子打了个喷嚏。
      这药下的分量是有多重?到现在手脚还不是自己的。

      时徵听到这个,眉目舒展了些,说道:“行,那就三十鞭。”
      转头对姝阳行礼:“臣先同云儿去处理一下穆公子的事情,暂且失陪,长公主恕罪,您在这里稍微玩一会儿,便回主院去吧。”

      姝阳一张嘴一开一合,最后勉强笑了一下,一直到时徵推着时云出了院子,才有些不甘心地低声说:“我也可以帮忙抽人啊,多少鞭子都行的。”

      “长公主。”弄袖眼睛一转,压低声音道,“你看郡王对郡主的态度,奴婢多嘴,只要有这么位郡主在这里,提醒着郡王他前头的那位夫人,郡王就不可能把您放进心里……不过好在,郡主很快就要嫁出去了,到时候您给郡王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还愁郡王不喜欢您吗?”

      姝阳抽抽鼻子,眼睛红了:“还不是你,没事说什么掌家,说什么账本,平白叫云儿觉得我是要抢她的东西,她本来都已经接受了我的,你这么一说,她肯定不开心了,方才走的时候,都没有再叫我母亲。”

      “我的长公主啊,您怎么这么天真?”弄袖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原本以为,一个残废的女娃娃罢了,面对长公主那还不是随意揉圆搓扁,时云看上去也有所软化,可偏偏时郡王不识好歹,居然为了郡主当着面就下长公主的面子。

      然而要是不拿到账本和印鉴……

      弄袖深吸了一口气:“您是郡王府的女主人,您下嫁给郡王做了续弦,本就是天大的委屈了,就是该在这里横着走,没人能拦您,掌家之权就该是您的,怎么能叫抢?难道让郡主暗地里把那些东西全吞了充作自己的嫁妆带到夫家去吗?那是该留给您未来的小世子的!您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孩子想一想啊!”

      “可是……”姝阳还是有些犹豫,她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道,“你不用多说什么了,我很喜欢云儿,若是云儿不想,我也不会逼她,就算我以后有了孩子,也绝对不会薄待云儿半分。”

      弄袖还想劝,她干脆一巴掌捂住了弄袖的嘴,深吸一口气,豪气万千地单手叉腰大声道:“她叫我一声母亲,我就一辈子当她是我的亲女儿!”

      姝阳这么说了一通,心下虽然还是委屈,但气却顺了,连声招呼弄袖帮她推秋千,一下一下越荡越高,脆生生的笑声充满了整个院子,风刮过她的脸,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很粗鲁,但又是真的很放松。

      院门外,时云微微一笑,问道:“父亲觉得长公主怎么样?”

      “你让我停在这里,就是听这些的?”时徵听着院内的笑声,意味不明地说道,“你倒是喜欢她。”

      “父亲吃醋了?”时云微笑,“女儿只是觉得,长公主不错,待我好,待父亲也好……都已经成亲了却未洞房,这对女子来说是怎样的屈辱?但她一点也没对我抱怨,还对我笑。那送入宫去的白帕子,怕也是长公主自己动的手吧?父亲可没有这等的体贴。”

      时徵耳朵红了红,低声呵斥:“一个还没出嫁的女娃娃怎么什么都敢说?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去学医术,都学了些什么没脸没皮的回来!”

      时云毫无歉意地在自己嘴上拍了一下:“是是是,女儿错了,不该没脸没皮,该装成个什么都不懂的黄花闺女。什么白帕子?什么叫圆房?孩子怎么生出来的?哎呀我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呀。”

      “贫嘴!”时徵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她一眼。

      时云乐不可支地笑起来,院中突然传来一阵惊呼,然后是嘈杂的“公主您没事吧”“快拿着公主的拜帖去请太医”“快去叫郡王爷过来”的话,时云道:“父亲还不赶紧去看看,长公主大概是摔着了。”

      时徵沉默了一瞬,说:“不用了,先去看看穆辰吧,你说说,这次他又怎么惹你了?”
      说着,居然真的就推着时云的轮椅从小路走了,正错过了跑出来喊郡王爷的侍女,时云仰头看了一眼她父亲冷漠的面孔,一时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

  • 作者有话要说:  全程不在线却为了调节气氛而被“抽了”三十鞭子的穆辰: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感觉时云真的为她爹和她后妈俩人操碎了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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