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你是狗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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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璟刚结束一场混战，一手揉着脖子后拉伤的肌肉，一手提着俩塑料袋从便民药店出来，路口有一个凸面镜，他不动声色的坐在护栏上，观察着夜色中的那个人。
那个男孩大概只有十七八岁吧，跟了他一路，却一直没出手，程璟觉得很可能是以前的仇家派人找上门来了，打算伺机报仇。
他半天没动静，程璟找好趁手的武器，有点饿了，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一个叉烧包——包子都凉了，他大口咬下，肉的香气弥漫，这时，程璟敏锐的视觉观察到敌方动了！
动了动喉结。像是在咽口水。
程璟终于按捺不住了，他觉得自己被羞辱了。他三口吃完了叉烧包，拎着塑料袋，随手拿起地上的一根钢管，径直走向男孩。
“你有事吗？”程璟警惕的目光扫了扫面前的人，男孩长得很高，一双大眼，眼角尖尖，眼尾向上扬，鼻子很挺，嘴唇很薄。看上去是个很冷厉的人。
“我我我我我……xiang……”男孩支支吾吾，目光兴奋，脸颊上升起了绯红。
“你想啥？”程璟没听明白。男孩的行为和外表完全不相符，他虽然觉得奇怪，还是稍稍放下了心，认为自己不需要再打一场架了。
“我想吃……”男孩直勾勾的盯着程璟拎着的塑料袋，看上去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好吧，估计又是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程璟心想，把剩下两个叉烧包递给了男孩。
男孩抢过包子，狼吞虎咽起来。末了还把嘴巴舔了干净。
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程璟汗颜。他转而又想，虽然自己不学好，但这孩子看起来还是高中生，祖国的花朵可别轻易摧残了，便提醒他说：“你差不多吃完可以回家了，别再跟着我了。好好读书，报效祖国。”
男孩目光有点茫然，也不知是点了点头还是摇了摇头。
程璟叹了口气，心想这花朵可能脑子不太行，自顾自的走掉了。
半晌，他抓狂了。
这位小朋友是真的走哪跟哪啊！
“我我我……没没没地方去……”小朋友面露委屈，对着手指，不敢看程璟。
“你的爸妈在哪里？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让他们来接你。”程璟扶额，自己混了这么多年，突然就当了一回热心市民。
“我我我我叫习阳，爸妈不知道。”男孩一幅“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的表情。
他可怜巴巴，垂着头，说：“收留我吧，求你了。”
“……”程璟不敢动。
他转身，快速向家里跑去，身后的习阳也同样拔腿。
这简直就是一场生死时速。
最后以程璟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留习阳一人门外独徘徊告终。
习阳疯狂挠门，程璟门内大喊：“回家吧！满房了！”
习阳：“嘤。”
挠门声渐渐弱了，程璟正上着药，感觉世界清净了。其实这间屋子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住，他是个混社会的混混，超凶，不会做出干慈善这种事。
绝对不会。
深夜依旧失眠的程璟辗转反侧，他觉得今天的自己不太符合常理，平常害了这么多人，也没见自己睡不着，怎么一个小屁孩就让自己落得这种下场。他无力的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慢吞吞起身，挪向门口。
正常人再怎么着这个时间也该回家了吧。程璟想。
然后他打开了门。
将近一米九的未成年人此时就抱着腿缩在门口啊！看样子还睡着了！
就，怎么说呢，程璟心情很微妙。他踹了踹门口的小朋友，习阳满脸懵逼的睁开眼，甩了甩头，看清了是程璟后，条件反射般的抱住了程璟的大腿。他的眼睛眨呀眨，高兴得仿佛有星星在闪，要是他有尾巴，此时一定摇晃的厉害。
“……”程璟黑下脸，“把我的腿放开，滚进屋里睡觉！”
习阳兴奋得点了点头，冲进了卧房，一个飞扑躺在了程璟的床上。
“……”程璟目睹了一切，也懒得说什么，交代了一句习阳厕所的方向让他好去洗澡，然后转身走进了客房。习阳眼巴巴的看着程璟离开，失望的表情赤裸裸挂在脸上，过了一会儿又好像想明白什么似的，十分愉悦的拱了拱被窝，压了压枕头。
第二天早上，程璟感觉自己眼瞎了。
主卧棉絮满天飞，一个大傻子乐呵呵的躺在床上抱着一团破烂布料（看样子是被子）睡得正酣，口水流了满床，枕头也只剩了枕套，被丢在脚后跟。
“你给我醒醒！”程璟一个健步冲上去，揪起大傻子，怒吼道，“你是狗吗？你昨天干嘛了？拆家？”
习阳还睡得一愣一愣的，甩了甩头，睡眼朦胧的看了程璟好一会儿，然后转头环顾了一下犯罪现场，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又很害羞的低下头，期间还偷瞄了程璟好几次。
“我……本来就是狗啊……”习阳见程璟半天不动作，慢吞吞的说，“还是狗中贵族哈士奇呢！”他很自豪的仰起脸，瞥见程璟一脸怒容，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你再给我扯！”程璟觉得这小孩多半是疯了。
“真的啊，我没骗你！”习阳极力争辩，“我还以为你记起来了呢……”
程璟不语，只是瞪着习阳，他倒要看看这个小孩编瞎话的能力有多高。
习阳看上去好像又失望又伤心，他悲伤地看着程璟，“你都忘记了……”就像在控诉一个骗了自己感情的渣男。
程璟看到他这幅表情，突然有点于心不忍，怒火也下去了大半，他下意识摸了一把习阳的头，规劝道：“小孩子不要想些有的没的，我以前真没见过你，你早点回去吧，我也不计较你搞破坏了。”
习阳被摸了头好像一下子变得很高兴，他的眼睛又绽放出了光彩，“你不记得了吗？你以前小时候，是不是和你奶奶收养了一只……长得很好看的狗？那就是我啊！”
“？”真的是狗精？程璟懵了。他小时候确实是和奶奶收养过一只哈士奇，还取名叫阿翔。
等等……翔……习阳……还有熟悉的拆家……
的确不像正常人干出的事。
程璟恍然大悟。
“那你是来报答我的？”
“不是，”习阳斩钉截铁，“我是来追求你的。”
程璟转身离开，“告辞。”
“嘤。”习阳屁颠屁颠的追上去，拉住程璟，“你不喜欢我吗？你以前老是抱着我说好喜欢我的……”又来了又来了，一副“你这个负心汉”的表情。
程璟扶额，懒得和他解释。
“你要去哪里，可不可以带上我？”习阳的目光在门和程璟上徘徊，殷切的期待完完全全写在脸上。
“又是去打架吗……”
“别去了，危险。他们都是坏人，我担心你。”
一直沉默的程璟惊讶，“难道你以为我是好人？”随即他释然，“你不过是一只狗而已，又怎么会明白。”
习阳迟钝的神经还是被这句话生生的刺痛了一下，他松开了手，神色落寞。“那你自己小心。”
程璟开门，走了。
习阳注视着程璟离开，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凉和苦楚，他跑到房间，发泄似的追逐了一会儿被他扬起的棉絮，然后缩在一个角落里，发呆。
困意袭来，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还小，还没学会化人形，被野狗欺负，它们发了疯一样的咬他吼他，他害怕得呜咽。他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程璟挥舞着木棒出现了。野狗们四处逃散，他蜷缩在角落里，颤抖着盯着走近的程璟。程璟那时候可真好看啊，眼睛圆圆的，一笑有个小虎牙，不过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满脸稚气，目光却是坚毅的。他看着程璟冲他伸出了小手，灿烂的笑着，笨拙的摸了摸他的头，说：“我带你回家好不好啊。”
他一怔，就这么阴差阳错的跟着程璟回家了。
那个家里还有一个年迈慈祥的奶奶，他们二人一狗相依为命，日子虽然不富裕，但也还温馨。
直到两年后某一天，奶奶走了。
然后，他的梦醒了。
程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习阳还没有走。
他缩在卧室的角落里，睡得正沉。
程璟蹲下来，静静地凝视着习阳的睡颜。他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轻颤着，薄唇紧抿，似乎做了噩梦。程璟抬手，一下一下轻轻的抚摸着习阳蓬松的短发，思绪飘回了从前。
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就没了父母，他甚至记不清他们的容颜。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烙印在记忆深处的，永远是奶奶为了他忙碌的背影。他是很爱奶奶的。不管他在外边上蹿下跳闹腾成什么样，他都会准时回家——他不愿让奶奶担心。后来，这个有些冷清的家里多了一条小生命。阿翔格外通人性，他很喜欢它。奶奶每每会坐在摇椅上织着毛衣，看着他和阿翔追逐打闹，他觉得那是生命中不会再有的幸福。
“这么多年不见了。没想到，再见面你变成人了，不过那时候你就挺像人的，”程璟用手指轻柔的描着习阳浓密有型的眉毛，他说的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原来变成人后长这样啊。就是不知道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他像一个老妈子一样操心着，奶奶去世后不久，阿翔也不见了，那时候狗贩子扎堆，他还担心阿翔被掳走做了狗肉汤。
“不好。”习阳突然睁开了眼，“我很想你。”
“.……”程璟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识的收回了手，佯装镇定，却依旧挡不住被抓个现行后的面红耳赤。
他起身，离开卧室。
习阳也不拦着他，就那么安静的看着他走掉，想了想，走去厨房做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端上桌，等着程璟。
“你还会做饭？”程璟在习阳进厨房时其实就一直在边上暗中观察，主要是怕习阳把厨房炸了，结果成品的卖相出人意料的不错。
“嗯。”习阳的瞳孔颜色很浅，没有表情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狠。
程璟坐下，夹了一筷子面，送入口中，然后皱了皱眉。
“怎么了？不好吃吗？”习阳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他尝了尝面，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委屈道，“你是不是嫌弃我……”
程璟刚想说这碗面太咸了，转而又想到狗的味觉很差，便改口自己是烫到了。
习阳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他笑起来，说，“以前总是看奶奶给你做这种食物，你好像很喜欢，我就偷偷的记住了。”
程璟的鼻子悄悄地泛红，他点了点头。
“你后来呢？去哪了？”
“……”习阳挠了挠头，“我想去帮奶奶报仇，就去找他们了。后来我就被带回自己家里了。”
程璟明显得感觉到习阳的隐瞒。他也对奶奶的死因耿耿于怀，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
他点了点头。
“那你呢？”习阳迫切的盯着程璟，他说，“我前几天才自己偷偷的溜出来，一路跟着气味跑到这里，之前看到你在跟几个人打架，我还帮忙踹了几脚！”他昂着脸，就像在寻求表扬。
程璟叹了口气，摸了一把习阳的脑袋，习阳被抚摸得熨熨帖帖，低下头偷偷地笑了。
但是程璟什么也没说，他看了一会儿习阳傻傻的笑脸，心里很难过，闷声吃完了那碗不对味的面，然后洗好碗，走回书房。
习阳就很乖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他。程璟起身，他起身；程璟收拾碗筷，他也收拾了自己的碗筷；程璟洗碗，他就在一旁帮忙打洗洁精。
程璟走进房间关了门，他被锁在了门外。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你是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