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系列》漓渟

19、郁金香的问候

　　白蔷薇之恋【璟艳】

　　人生若只如初见……呵，一开始我们便不相遇该有多好啊……

　　傍晚时分，暮色四合。本来安静的学校一下子变的嚣闹起来，三三两两的学生结伴离开，叽叽喳喳地活力无限。
　　两幢教学楼的阴影下的小车棚里，纤细青涩的少女捂着嘴笑的前仰后合。我能看到天际那个又大又圆的橘红色夕阳，我能听到那些讨论作业和老师的声音。却唯独看不清她是什么样子，也听不清她的声音，耳边像放了一台坏了的收音机，滋滋的电流声让我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我的手穿过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鼻翼间是香甜的花香，我触摸到了她的脸，细嫩光滑，我亲吻她的唇，激动又虔诚。
　　“砰！”
　　“嘶！”我一下子痛醒，摸了摸着地的屁股和尾椎，呆坐在地上晃神了几秒。没有暖橘的光，没有老旧的车棚，没有纤细的少女。有的只是棚顶嗡嗡转动的电扇，老旧有些发黄的墙纸，昏黄的床头灯和一张大双人床…诶～这是我的出租屋和我的床，我明明该是睡在床上的，怎么会？我揉着疼痛的屁股，抬起头看到床上穿着白色吊带睡裙抱着膀子的女友，哦，正在气头上的女友，头发都气的竖起来了。
　　“怎么了，阿雪？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踹我干嘛。”我索性也不上床，就盘腿坐在地上打着哈欠问道。
　　“呵呵，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自己刚才做什么你自己不清楚？！”阿雪一张清秀的脸都气黑了，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愤怒和屈辱。
　　“做什么？不就是搂着你睡觉嘛。”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大脑昏昏沉沉，只想倒头睡过去。我只能嬉皮笑脸地想要糊弄过去，我真的很困很困很困。
　　“F！”阿雪像是被激怒的母狮子一样骂了句脏话，从床上跳了起来。我揉着肿胀的太阳穴看着阿雪走出卧室，又拿了一个铁盒子走了回来。
　　“那是什么？”我眯着眼睛看着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很眼熟，却怎么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大概真的是困的没法思考了吧。
　　“哎呀，你居然问我那是什么？你自己藏的那么深的宝贝你问我是什么！”阿雪用力晃着手中的盒子，物品和铁片撞击的声音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总感觉下一秒我可怜的神经都会爆炸。
　　“阿雪，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先睡觉好吗？我真的很困。”
　　“睡觉？！”阿雪呵呵冷笑，看向我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剑，恨不能立刻让我血溅三尺一样，我搞不懂她到底在生什么气，在闹什么。
　　“你特么自己看清楚再来问我闹什么！”阿雪抬手，铁盒子扔到我面前。巨大的声响吓得我心脏都要停了，我一边懊恼刚刚居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一边低头看摔开了的盒子。
　　只一眼，我困顿的大脑就清醒了。我沉默地看着那几本发旧发黄却被细心保存好的日记和露出一半的照片。我从日记里拽出那张照片，看着上面的笑靥如画的女孩，沉默。
　　“现在知道了吗？璟艳，你藏的可够深的呀。如果不是我打扫除还真找不到你的小秘密呢。此生吾爱，郦雪莎？”阿雪乐呵呵地看着我，那双总是笑完的眼睛暗沉一片，冰冷的让我全身发抖，那里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满满的失望，“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追我，是因为我和这个人有几分像吧，还是因为我恰好和她同名？她叫郦雪莎，我叫叶雪莎？哦，对了，你之前的女朋友名字里面好像都有一个雪字，不要告诉是巧合。”
　　“不是的，阿雪不是的。我真的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的。”我想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忏悔认错，想抱着她哄好她，但我却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手上的照片仿佛有千斤重，重的让我想瘫倒在地上。是了，我在梦中亲吻的那个女孩，那个看不清脸的女孩，在我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开始变得清晰起来。秀致的眉眼，甜美的笑容，两个小酒窝，是的没错，就是照片上的女孩。
　　“是吗？我现在是真不敢相信呀。我不知道你抱着我喊阿雪的时候到底是喊哪个？是我，还是她。”阿雪走到我身边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脸，神情悲哀又怜悯，“璟艳你是个好情人，但我叶雪莎也不是愿意当别的女人替代品的人。你不爱我，我不怪你。好了，你别哭。”
　　我哭了吗？我摸摸脸，又凉又湿。为什么哭呢？我从来不哭的呀，从小爹打一顿妈骂一顿的时候没有哭，弄的脏兮兮地邻里邻居蹭饭吃时没哭，让人骂野孩子的时候没有哭，被别人欺负的时候没有哭。后来，哦对了，后来我哭了，那是在知道郦雪莎自杀的时候我哭了，歇斯底里跟疯了一样。
　　那现在我为什么哭呢？是因为阿雪要离开我了吗？还是因为我自欺欺人的小秘密被人翻出来摊开在明面上了吗？
　　我瘫在地毯上，看着阿雪收拾好所有的行李，天一亮就离开了。她临走前没有再看我一眼，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轻轻地关上门，咔哒一声，她离开了，离开了我的屋子，我的生活，我的世界。
　　自此，各生安好，互不惊扰。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是我对不起阿雪。我对不起很多人。
　　“小璟，别睡了，快起来，放学了。”梳着双马尾的秀致少女推着趴伏在桌上的短发女生。
　　是，是郦雪莎，我震惊地瞪大双眼，迫不及待地想上前抓她的手，却看着我的手穿过她的胳膊，我看着几近透明的手掌，茫然无措地站在桌子边，看着短发女生抬起头。
　　那是我，是初中时的我！我这是怎么了？只能看见，听见却触摸不到。
　　“抱歉抱歉，太困了。”我看着那个十几岁的璟艳揉着眼睛对郦雪莎道歉。是了，那个时候我几乎天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睡觉，那是因为前一天的晚上一定会熬个通宵。爸妈带着各自的姘头，四个人的麻将局会一直到第二天的早上才散，嬉笑怒骂，暧昧调情加上麻将的哗哗声是怎么也睡不好的。
　　“哼哼，你陪我去那家新开的发饰店，我就不怪你哦。”郦雪莎故意鼓着包子脸，娇娇美美。
　　“是，是我的大小姐，你想去哪里，小的都陪着你。”我看着少年的我笑的见牙不见眼，开心又满足。
　　“真乖。”郦雪莎伸出小手捏了捏那个少年的我的脸，我看着少年的我红了的耳根，不知怎地心脏也软了一块。明明是普通朋友见亲密的小动作，却恰恰能让怀揣异样心思的我无比满足。
　　我跟着她们走到学校附近的商业街，走进那家装修精美的发饰店，看着郦雪莎一个一个的试戴，粉色甜美，蓝色乖巧，白色纯真，黄色可爱，绿色活力。郦雪莎一直是我羡慕憧憬爱慕的对象，她有富裕的家世，疼宠她的父母和姐姐，就像是神造的完美的天使一样，漂亮又温柔，有着这个世界上一切的美好，没有被世俗玷污。就像是温室花房里精心养育的白色蔷薇，我只能趴在玻璃上贪婪地痴看，不敢触碰，怕玷污了那白。
　　我跟着她们走进一家奶茶店，在窗边坐下来。郦雪莎抱着一杯奶茶，说着她的暗恋哥哥，天神一样强大的邻家哥哥。那个少年的我坐下她的对面，抱着一杯同款奶茶却没有喝，安静地听着时不时接上一句两句，好朋友一样地调侃。但我知道，那个我很难过，我也很难过。整颗心像泡在酸梅汤里一样，酸涩难挨，我相信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听自己爱慕的对象谈论她喜爱的人。更何况那个人是你怎么努力也无法比得上的存在。
　　她喜欢的人我知道，确切的说，整个梅市没有几个人不知道，端木家的小太子，端木银。光是说到门当户对他们就合适一百倍。更遑论家里关系一塌糊涂还是同性的我呢。与她不配，云泥之别。
　　“听你这么说呢，我就想起来前几天看的那个《□□学生》了，是像夏宇吧。”那个我叼着吸管说道。
　　“就是你让我看那个？嗯～银哥不像夏宇呀，银哥要比夏宇帅呀～银哥最好啦，才不会找难么多女朋友的。我姐姐说了，我长大是要给银哥当新娘的。”郦雪莎白嫩的小脸带着红晕，她是真的很喜欢端木银，像天神一样的端木银。
　　好嫉妒！能被天使这样喜欢。好想她能注意到自己呀，在谈到自己的时候也会双眼放光，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但那是不可能的！在看到端木银的瞬间我就输了。不，我一直都没有赢过呀，我的蔷薇花从不不曾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
　　端木银来接郦雪莎了。
　　郦雪莎在看见他的时候，眼中迸发出的光，布满红晕的笑脸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那样美好，让我想拥抱亲吻。
　　他依靠着白色的小跑，黑色短袖休闲裤，胳膊上隆起了肌肉，不夸张却充满力量，短的露头皮的寸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冷冰冰的，只有看向郦雪莎时才会温柔。他从来到离开没有给我一个眼神，没有和我说一句话，我却已经被吓的软了腿。不论是现在的我还是年少的我。那个时候的端木银比现在的端木银戾气更重，气场也更强。
　　是了，端木银怎么会是夏宇呢。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呢。端木银往那里一站，都带着端木家小太子的傲气，他无需要自己从底层一拳一拳的打拼，他生来就拥有一切。他可以目中无人，嚣张任性，因为他有资本。郦雪莎喜欢他，爱慕他，想成为他的新娘，因为他足够优秀地赢得少女的爱情。
　　那个纯洁的女孩子憧憬的一切都不是我能给的了的。
　　真悲哀。我喜欢她，却无法得到她，甚至不敢说出口。
　　是的，我怕世俗的眼光，我怕翻手为雨覆手为雨的大人物，我怕我的感情会招来她的厌恶，玷污她的纯真，我更怕她被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可是，我喜欢她呀。
　　喜欢的感情都随着那个吻发酵成了爱。一颗种子在心中长成了参天大树。我知道我打算同她表白了，意外却出现了。
　　她自杀了，都是我的错。
　　睁开眼睛，没有少年的璟艳，没有郦雪莎，只有一时昏黄的小屋子。原来都是梦一场啊。我捂着眼睛坐起来，明明嘴角挂着笑，却有水从眼睛里争先涌出，我张张嘴想为自己辩解，我没有哭啊！可是又有谁来听呢？
　　从海市到梅市只需要飞2个小时，非常短，两集半英剧的时间。但却是我离开了近十年后第一次回来。梅市变化很大，新起了很多大楼，更现代更摩登了。我转到我和郦雪莎呆过的中学，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几幢新楼，我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那些穿着校服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孩子在校园里走动玩闹，我不知道那么站了多久，直到保安过来询问，我才回过神摆摆手离开。其实，我很想进去看一看的，看一看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拥抱她亲吻她的那个小车棚还在吗？是像她一样，也不在了吧，
　　最后一站，我去了墓地看她。照片上的她依旧年少甜美，青春美好，而我却过而立，被生活搓磨的更加世俗不堪。这是我第一次到墓地看她，不是不想她，是她姐姐不允许我来，我也没脸脸。是我害了她呀。
　　我将怀里的白色蔷薇花放在干净的台阶上，跪下来，手指磨擦着她的眉眼。我以为我早已忘记的容貌，其实一直都印在我的记忆里。我以为我忘记的感情，其实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骨子里。我以为我将所有的全部忘记，其实都藏在了心底深处加了密码妥帖保存。
　　哎，原来什么都没有忘啊。原来我身边停留的每一个人都像她，全部都是我深爱的她的模样啊。我以为我忘记了，但她的的确确的在我心底最深处。原来爱她成了习惯。
　　怎么办，郦雪莎，我还爱你呀。我蔷薇般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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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预计还有1～2篇完结啦，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