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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尘封往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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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安澜何止是苏雅的心结,她也是承天心中那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叶安澜、叶安澜.....”承天喃喃自语地念着叶安澜的名字,那已被尘封多年,不管多么明媚的天气他都不曾拿出来晾晒的往事,如决堤的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从脑海深处涌了出来。她名字在记忆中竟然如此的清晰,清晰到连他们的初识都如发生在昨日,历历在目。
在承天的记忆里,他的初中就是一个纯真的年代,那个年龄段的孩子是那么的单纯,单纯到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共同喜好,都可以让彼此迅速成为好朋友,不夹杂任何的杂质,无关男女,无关爱情。承天就是在这个年龄遇到了苏雅和叶安澜。
1995年,承天十二岁,初中一年级。初一开学报道那一天,第一次远离父母独自面对一个陌生环境的他,是怀着忐忑的心情随着父亲去县二中报道的。那天上午父亲交完学费,便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回家去了。
在极度不安中,他走进了自己的教室,由于来的早,教室里只有寥寥数人。他的座位在第一排正中间,此时,一个留着齐肩短发的女孩子已经在他座位左边就坐,正在埋头读书。
承天从右边的空位小心翼翼地挪动到自己的座位,轻轻放下母亲新缝制的书包,那个女生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向承天,粉嫩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落落大方道:“你好,我叫苏雅,你是我的新同桌吧,见到你很高兴,你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被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盯着看,即使他一向调皮,脸色也不由变得通红,腼腆地笑了笑,轻声回答道:“我叫郝承天,很高兴认识你。”
虽然他从小就是孩子王,但那也仅限于男生之间。第一次和漂亮的女孩子打交道,他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选择沉默。
多年后,苏雅还经常拿这件事来取笑他,笑他第一次见面腼腆的像一个女生。
苏雅见承天腼腆得很,打完招呼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选择继续埋头看手中的书。
“你在看什么啊?”最终还是百无聊赖的承天打破他们之间的沉默,轻声细语地问了苏雅一句。
“《童年》,这是我偷拿我姐的书。”苏雅抬头向他微微一下笑,璀璨如夏花。
“哦,是高尔基的《童年》吗?”在那时承天的印象中,他只知道高尔基的《童年》,所以,他才不确定。
“嗯,你也知道?”那个年代,孩子们的课外读物很少,也就是苏雅爱好读书,看的课外书比较多一点,但是她也是才知道高尔基的《童年》,突然有一个同龄人能够说出高尔基的《童年》,她还是很惊奇的。
承天傻笑了两声,扭扭捏捏道:“呵呵,我也是这个假期才看完的。高尔基的《在人间》和《我的大学》还没有来得及看呢。”
“哇,你还有《在人间》和《我的大学》?”苏雅满是求知欲的大眼睛盯着承天,好像承天就是一本文学巨著。
“这都是我姐姐的藏书,我姐姐在省师范读三年级,学的就是中文,所以我家有很多文学著作呢。”说起家中的藏书,说起文学著作,初时腼腆的他倒是多了一份自信和从容。
苏雅渴求道:“能不能把《在人间》借给我看几天?”
“没问题,但是要等我周末回家才可以的。”承天倒也豪爽,拍拍胸脯爽快的答道。
“郝承天,谢谢你。”苏雅听到承天确切的回答,脸上早已经乐开了花。
“不用客气的。”承天腼腆道。
“郝承天,你姐姐还有什么藏书?”这个时候的苏雅就已经显示出了对文学的极度喜爱,见他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请求,便又得陇望蜀起来。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姐爱好文学,所以买了很多文学类的书籍,假期里,我只是看了其中很少的一部分。”他搔搔头,因为无法确切回答苏雅的问题显得有点不好意思。
“你周末回家,能不能给我抄一份书的名单?”苏雅也许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要求承天为她做这么多事也不太好,便期期艾艾的请求道。
“没问题。”承天是仔卖爷田不心痛,何况他也没卖姐姐的藏书,这样能和同桌搞好关系也是不错的选择,何况是一个漂亮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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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聊什么呢?”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聊得正嗨的两个人。
承天一抬头,便看到了梳着马尾辫的叶安澜,明眸皓齿,柳眉樱口,一双黑宝石似得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一眨一眨的眼帘里盈着笑意,微微翘起的眼角已经有了小美人的风情,仅仅是一眼她就永远定格在承天的内心深处。
“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们了吧。我叫叶安澜,你的同桌。”说完,她笑着伸出自己那纤细而柔弱无骨的小手。
承天轻轻的握了握叶安澜光滑柔嫩的小手,一触即放,心脏不争气地咚咚咚跳个不停,脸涨得红通通的,轻声说道:“很高兴认识你。”
苏雅隔着承天,很大方的握住叶安澜的手,笑道:“苏雅。很高兴认识你。他叫郝承天,估计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害羞了。”
承天才发现他窘迫间,竟然忘记了告诉叶安澜他的名字,更是手足无措。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初识,虽不够惊心动魄,但也足以让人感到温馨。
共同的爱好,使三人很快就成了要好的朋友。叶安澜喜欢听承天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静静地做着承天最忠实的听众;而苏雅则美滋滋的看着一本本从承天那里淘来的文学书籍。
苏雅喜静,爱安安静静的去读一本书,然后试着去写一些读后感。
叶安澜爱动,课余时间爱拉上苏雅和承天爬上学校西边的小土坡,坐在夕阳下,一起听着随身听里传出的最新的港台流行歌曲,更爱看承天在篮球场上的矫健身姿。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件事,承天一直认为初中时代将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左手苏雅,右手叶安澜,做两个漂亮女孩子的好朋友,想想都让人羡慕,世间最美妙的事也不过如此。可是,假设只是假设,永远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事情。
随着时光的流逝,再纯洁的友谊都会发生变质,何况事涉男女。三个人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朦朦胧胧出现了男女之情。也许,让叶安澜对承天的感情生出变化的是1996年夏日的那场大雨吧,更早之前,也说不定。少男少女的感情总是来的那么朦胧,不经意间对方就已走入了自己紧闭的心扉。
1996年,承天十三岁。那一年夏末的一个星期日,瓢泼一日的大雨在那天中午终于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承天在家草草吃完午饭,便在父亲的帮助下,把自行车推到了通往学校的公路上,夹好雨具,在下一次暴雨来临前直奔学校。
那一天到校的学生寥寥无几,由于拿钥匙的同学和老师均没有到校,承天不得已只能跑到学校值班室去等候。约莫过了半个小时,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雨幕中,穿着碎花裙子、梳着马尾辫的叶安澜打着小花伞,踏着水花飞快地跑进值班室。她收起雨伞,轻轻捋顺额前的几根乱发,一眼就发现了正笑眯眯看着她的承天,欣喜道:“承天,你也在啊。我还以为咱们班就来我一个人呢!”
承天替她甩甩雨伞上的雨水,道“应该就咱俩。”
“你说咱俩是幸运,还是倒霉呢?如果一会儿雨再大起来,今天晚上我们住哪里呢?”她抬起头看看厚厚的云层,乌云遮日,一脸忧愁道。
承天安慰她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也不必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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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滴滴嗒嗒地从他们焦躁的内心流过,不多时,暴雨再次降临,那雨就像不要钱似的泼下来,连天漫地,雨檐流下的雨水已不似串成了串的珠子,而是一道道小瀑布般倾泻下来,院中积水来不及排出,积水逐渐变深,最浅处都已超过了他们的小腿肚。值班室也陆陆续续集聚了十余人,把小小的值班室被挤得满满的。
值班室那台老旧的收音机里,不断播报着雨情:连日来的大雨已经造成了省中南部雨水过大,部分地区已发生洪涝灾害,而临近几个县正在遭受洪水的侵袭。也许下一个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越往下听,在场众人的心越沉重一分,叶安澜抓着承天的手轻轻地颤抖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在焦急的等待中,校教导处主任姗姗来迟,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鉴于本地区有可能遭遇洪水,县教委已严令各校停课。学校领导要求已到校的学生雨停后赶紧回家。教导主任匆匆分发了教室和宿舍的钥匙,让大家先去教室或宿舍避雨后,便消失在雨幕中。
那一天,承天和叶安澜很不幸地成为了他们这一届最最倒霉的两个倒霉蛋,整个初中二年级就属他俩最积极,所以,也就很“幸运”地被大雨困在了学校。
大雨一直下,建于低洼地带的学校不但自身的雨水排不出去,地势高的地方的雨水也不断汇聚到此,校园里早已是汪洋一片。通往女生宿舍道路上的积水已经漫到她的大腿处。她提着裙子向前小心翼翼走了几步,便吓得不敢再向前走,快步退了回来。
承天伸手扶住她,用手指着被雨幕笼罩着的宿舍楼,“安澜,看雨势,水早晚要漫进一层楼,你也别过去了。”
可怜的叶安澜,呆呆地望着水中的女生宿舍,小脸煞白,下意识地把承天当成了唯一的依靠,看着承天哭个不停。这是承天第一次看到叶安澜如此无助,哭的如此的伤心,人更显得楚楚可怜,让人爱怜。
他替叶安澜紧了紧雨衣,一手撑着她的雨伞,一手搀扶着她,“男生宿舍肯定已经进水了。看来,我们只能去教室了,那里地势还高点,应该比较安全。这鬼天气,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
那天的雨,大的让人心悸,哪怕是多年后,承天都不想再回忆起那天的雨。那一天,承天透过窗户一瞬不瞬地盯着串成了线的雨幕,他的内心远没有表现出来的淡定,死亡的威胁让十三岁的他也感到阵阵的无助。只是从小跟着爷爷习武、缠着爷爷讲战争故事的他,早已在心中牢牢记住了那句话:“关键时刻抛弃战友独自逃生是可耻的”。
“现在叶安澜更需要我,如果我也走了,也许这一次就和她永别了,我的内心还能够安宁吗?但是带着安澜,我们又能逃得出去吗?爷爷,如果是您,您将怎么选择?......”
低下头看看依偎着自己的更加无助的叶安澜,承天努力调整着心情,尽量让自己的内心从恐惧中摆脱出来,然后再想尽办法来安抚叶安澜不安的心。讲讲自己新看的故事,谈谈自己曾经的趣事,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自然一些,努力把叶安澜从现实的恐惧中拉出来。慢慢的叶安澜不安的心平静下来,不再哭泣,静静的听着承天讲故事,然后,在疲倦与恐惧中依偎着承天安静的睡去。
看着像婴儿一样熟睡的叶安澜,承天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他却不敢睡,教室的地势虽高,可雨如果不停,水总会漫进教室的。
屋外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不时间,有巨雷炸响,银色舞过照亮阴暗的天空。
天越来越黑,只能听到哗哗雨声和闷雷声。至于水涨到了什么地方?只能透过偶尔的一道银蛇,模糊的看到外面,知道他们暂时安全。
承天一面驱散不断增长的困意,一面不住地挥舞着手臂,驱散围绕着他和叶安澜乱飞的蚊虫,焦急的等待着雨停下来。这次的经历,对承天来说,是一次煎熬,也是一次洗礼。
到了下半夜,雨渐渐变小,黑暗中只听得到微弱的雨声。中间叶安澜醒了一次,问了问情况,便再次依偎着承天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