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花开成海》程字

16、第 16 章

　　风风火火地赶回家，颜莫莫没来得及理会正窝在客厅沙发里睡觉的尹萧就直接奔向二楼江南的卧室。因为跑得太急了一时间颜莫莫又有些喘不开气了，停在卧室门口半倚着门框哆嗦着伸手去推紧闭着的房门，这才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这时门正巧从里面拉开了，是端着空水杯的安蒂。颜莫莫急忙拉过她着急地问江南怎么样了。安蒂忙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拉着颜莫莫来到楼梯口才小声回答道：“他刚刚一直喊头痛，很难受的样子。喂他吃了几片安眠药才安静一点，现在他睡着了。莫莫姐你不要把他吵醒了。”
　　听到江南没事，颜莫莫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望了望安蒂身后不远处虚掩着的房门，颜莫莫小声对安蒂说：“对不起了安蒂，今晚的聚会要取消了，等有时间了一定好好补回来。你和你哥先回去吧，逛了一天也都很累了。木头有我照看着，有什么事情我会再给你们打电话的。”
　　大概是因为从没听过颜莫莫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安蒂惊得半天没合上嘴，瞪大眼睛望着颜莫莫。这才发现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汗水，大滴大滴的汗珠把她柔顺的刘海都粘成了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嘴唇周围也有些不正常的青紫。安蒂吓了一跳，直觉就是想到了她的并，连忙扯过她的胳膊着急地问道：“莫莫姐，你没事吧？”
　　颜莫莫虚弱地笑笑，说：“没事，就是刚刚跑太急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不用担心的。我可是外星人啊，呵呵……”
　　虽然听她这么说了，安蒂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大堆，颜莫莫也难得安静地一直听她讲完，才连拖带拽地把她轰下二楼。
　　虽然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是颜莫莫心里还一个劲儿地嘀咕着，才十六岁就唠叨地跟个六十岁的大妈一样，等到六十岁的时候岂不是要吵翻天了……
　　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进了江南的卧室走到床前坐下，颜莫莫专注地看着床上熟睡中的江南，虽然平时总是像大人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自己，但是睡着的样子真的很像个孩子，甚至连身上盖的薄被都被他不安分地扯开扔在一边，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身上穿着的还是颜莫莫前几天买回来硬要他穿的粉红色睡衣。大概是觉得冷，好看的鼻子有些不满地皱了起来。
　　忍不住微笑起来，颜莫莫起身拉过被子重新帮他盖好，然后拉过他的一只手捧在两手间仔细地摩挲着，江南的手并不像一般男孩的手那么大，也没那么宽厚。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匀称，肤色也不算白。就是这样一双手，却始终都是温温暖暖的，牵着自己的时候那种温暖的感觉总是能直接到达心底。
　　张开手指一根一根地扣进江南的指缝间，颜莫莫把脸凑上去贴在他的手背上，小声地自言自语起来。
　　“木头，我终于知道你的过去了，原来以前的你这么厉害啊。国际杂志的御用摄影师呢，原来只会呆呆的冲我傻笑，会把小希放在头顶哄着，会包容我无理取闹的笨木头，是个好优秀好聪明的人呢。可是我忽然好失落啊，你以前的生活，一定每天都笼罩在光环之下吧？你才这么年轻，就已经有了这么成功的事业，你的家人一定也都把你当成他们的骄傲吧……你还有一个爱你至深的未婚妻，你原来的生活和现在真的完全不同啊，在这里，你所有的光芒似乎都消失了……木头，我该让你回去吗？……可是我好舍不得，即使没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活了，我也好舍不得……”
　　眼泪渐渐润湿了江南的手背，此时的颜莫莫完全没了刚刚面对夏蓝依时的那种倔强和坚定，而是周身都弥漫着一种浓浓的忧伤。今晚窗外的星光格外灿烂耀眼，斑斑点点地跳跃在窗台上，可是原本美丽温馨的光芒，此刻看起来却无比的凛冽冰冷。
　　我明明好好地陪在你身边，我们的手明明紧紧的扣在一起，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觉得，我们始终都会分开？

　　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杂志，颜莫莫的眼神不时地朝厨房飘过去，江南正系着红色格子的围裙准备两人的午饭，从颜莫莫的方向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江南的正面。微微低着的头，额前的头发斜斜地顺着额角搭下来，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看到不久前才买给他的白色棉布衬衫松松的挂在本来就不算宽阔的肩上，颜莫莫这才发现江南这段时间真的瘦了好多。
　　自从生日那天在超市意外遇到了夏蓝依他们之后，颜莫莫和江南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再提起过他们，那天醒过来之后江南就一直很平静，也没问起颜莫莫之后和夏蓝依两人谈了些什么，颜莫莫也没再向江南提起过。两人的生活依旧像从前一样，至少看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因为江南发呆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起来，从他的眼神里颜莫莫很清楚的看到他的迷茫和困惑。这样的江南让颜莫莫心疼，平时总是清澈澄净的眼睛里也多了一层忧虑。
　　虽然两人都不说，但是心里都很清楚，夏蓝依的出现，真的影响到了两人的生活。
　　江南心不在焉地洗着盆里的西芹，思绪不禁又飘回到遇到夏蓝依的那天，那双从狂喜到绝望的眼睛一直在江南眼前不停地闪过。
　　这几天江南一直在试图回忆起一些事情，但是每次似乎快要想起些什么的时候，江南却又下意识地退缩了。而这个时候眼前却总是晃过颜莫莫张扬着的笑脸。
　　摇了摇头，江南不想去深想为什么自己会排斥想起以前的事情。江南只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很好，很平淡也很幸福。他喜欢也习惯了这种简单的生活。所以在苦苦烦恼了几天之后，江南就已经决定了，就算夏蓝依真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那自己也一定会留下来。
　　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是任凭自己怎样都舍不得离开的人。
　　想到这里，一抹浅笑慢慢从嘴角荡开，江南停下手上的动作望向客厅想看看颜莫莫在干嘛，刚抬起头就被不远处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撑着眼睛瞪着自己的颜莫莫吓了一跳。
　　“你干嘛把眼睛撑这么大啊，呆会儿又要喊眼睛痛了，快拿下来！”江南隔着珠帘玻璃窗对十几米外的颜莫莫吼道。
　　“我在看你是不是木头啊。”
　　没头没脑的扔出一句，颜莫莫听话地放下一直撑着眼睛的手，跑过一旁的抱枕抱到怀里幽幽地说道：“外貌一样身材一样连笑容都一样，可是为什么我怎么看你都像是冒牌的啊……”
　　知道颜莫莫又在抽风了，江南把掉下来的袖子重新往上卷了卷，饶有兴趣地问她：“是吗？那你说说，那里像是冒牌的了？”
　　听到江南这么说，原本也只是随口说说的颜莫莫顿时来了兴趣，立马坐正身体掰着手指头给江南分析起来，从第一条一直列到第六条，然后望着江南摇着头总结了一句：“你说你是不是把我的木头绑架了然后钻进他身体里的魔鬼，啊，不对，应该是外星人……啊！难道你是想要攻占地球？还是趁早把你的目的说出来吧，不过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哈哈哈哈……”
　　一边说还一边挥着胳膊做了个奥特曼的经典造型，高分贝的笑声回荡在回音效果极佳的别墅里，让江南觉得后背一阵冷汗直冒。
　　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洗着菜，江南决定不去理会正抽风抽的高兴的颜莫莫，反正她玩一会儿觉得无聊了就会停下来，现在阻止她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等到颜莫莫那虽然明朗却毫不亚于魔音穿耳的笑声渐渐的没了声音，江南才低着头自顾自地开口对颜莫莫说：“今天我做素炒西芹给你吃好不好？今天的西芹很新鲜呢，多吃点对身体好。还有啊，这几天你不是总喊头痛吗，可能是上火了，我煮了点绿豆荷叶汤，待会儿多喝一点，要是觉得没味道放几块冰糖就好了，反正都是能祛火的。平时总跟你说不要吃太多薯片可乐之类的垃圾食品你总是不听，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在这样下去估计连小希的体重都快超过你了……”
　　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大堆，江南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的颜莫莫似乎格外安静，如果在平时听到自己这样唠叨的话不是早就蹦起来要自己闭嘴了吗？疑惑地抬头望向沙发的位置，江南的血液顿时凝固。
　　颜莫莫不知何时已经从沙发上滑到了地上，苍白着一张脸揪着衣服在地上蜷成一团。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滑下来滴到地上，嘴唇也变成了不正常的青紫色。
　　江南一下慌了，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冲到颜莫莫面前跪到地上把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紧张地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莫莫你怎么了，怎么了！”
　　颜莫莫使劲儿揪着胸口的衣服，艰难的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明黄色的胶囊想要往嘴里塞，手却颤抖着用不上力。无奈地瞄了瞄额角渗着汗正语无伦次打着急救电话的江南，颜莫莫干脆把手里的药扔到了一边，右手勉强用力扯了扯江南的袖子，拉开一丝笑容想要安慰他：“木头，我……没事……”
　　手忙脚乱地挂掉电话，江南随手拉起沙发上的毯子给她披在肩上，略显责怪的语气里却透着满满的心疼：“你别说话了，我抱你到门口，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靠在江南肩上任他把自己打横抱起，颜莫莫仰着脸望着他斜成四十五度侧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他头上笼罩起了淡淡的光晕，心里模模糊糊地想着，这是上帝送给自己的天使呢……
　　自顾自的傻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撑不住头一歪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