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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Chapter 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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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中的王子坐在机场的VIP候机室里写了一个风靡世界的童话故事,这本身就颇具传奇色彩,无论是王子本人还是这个故事都牵动了万千读者的心,当小说出到第三卷的时候,连阿拉伯文版本都脱销了。出版商一边数钱一边笑逐颜开地慰问尼古拉斯,当获悉王子和他的情人终于找到了可以收留他们的国家,他表示了由衷的高兴并送上了祝福,当然,催稿是必要的,即便尼古拉斯最近文思泉涌,他也恨不得一个月就把第四卷送到印刷厂去。
与此同时,有一个人正哗啦啦地翻着这本童话故事,这个人可一点儿也不高兴,他冷笑着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居然也卖得出去!”说着他把精装版的大部头童话小说丢进火盆里,在阿拉伯气候不至于冷的需要火盆,但是——他喜欢在开着冷气的房子里烤火!
这个人,自然是孟台绥尔酋长大人,他有许许多多的子嗣,扎克利作为他最为器重的长子,真是伤透了他的心。几个小孩跑进屋里来,里面有他的小儿子们,也有他的孙子们,孟台绥尔心情不佳,把他们统统撵了出去。
他站在阳台上,看见女仆们牵着跌跌撞撞的两个小男孩正在院子里的大理石地板上练习走路,他突然鼻子一酸,叹息着:“法鲁格,我还记得扎克刚刚出生的时候,我握着他的小手是那么激动,初为人父的喜悦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他不是个倔脾气的人,从小到大听话懂事,别个王公贵族的坏毛病是一样都没有,他去德国念书也是那么优秀,我还指望着他推动国家的航天事业,可是……为什么他就跟中了邪似的,为了个男人,抛妻弃子,多可爱的两个小男孩,他甚至不愿意看他们一眼,他这样伤害我……”
贴身侍卫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不敢多言,最近酋长大人的脾气阴晴不定,哪句话说得不对,可能就要遭殃,所以他还是识趣一点好。
“是谁要收留他们搞清楚了吗?”酋长大人压抑着悲痛,勉强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是的!他们放了烟幕弹,说慕尼黑的一个秘密研究机构会给殿下*一份研究工作,但是我们的情报部门探听过了,殿下的一位导师其实联络了俄罗斯的军方部门,会介绍他去莫斯科。”
“莫斯科?俄罗斯人不是恐同吗?”
“话虽如此,但是在那种很秘密的研究部门,大概……这个问题可以被忽略。”
“知道了。”
“如果您授意,我们有机会在机场转接的时候,干掉那个人,而且做得像意外。”法鲁格压低了声音。
酋长大人气得直翻白眼,“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我做梦都想把那个乡下来的王子剐了!但是现在扎克已经被他迷昏了头,如果他死了,无论是谋杀还是意外……我的儿子是不可能回到我身边了。万一他要是闹殉情,你赔得起吗?”
法鲁格赶紧低下了头,他知道酋长大人今天又开始犯*病了,昨天他还扬言杀掉尼古拉斯,一个晚上过去,他改主意了!
“设法联系扎克,我要和他面对面地谈一谈。”
“是!”
又一个睡到自然醒的早晨,厄……不对,也许是中午,扎克利睁开眼睛,看到尼古拉斯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正襟危坐,他笑了笑,伸了个懒腰,“宝贝儿,你过来啊,我喜欢靠着你睡。”
尼古拉斯清了清嗓子,不过那表情可不像是尴尬,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果然扎克利一扭头,看见他的父亲大人正穿着一身白色阿拉伯传统服饰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随时一副要晕过去向前栽倒的倒霉相。
扎克利惊得从沙发上滚了下来,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道:“你来干嘛?”
“你这是什么态度?”酋长大人刚刚酝酿好的情绪又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破坏掉了。
扎克利急忙走过去把尼古拉斯往身后藏,“我可跟你说好了,如果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跟你拼了。”
“你跟我拼了?”
“我不跟你拼,你是我父亲,但是不管怎样,我跟他生死与共。”
他这个说话的方式越是急,越显得孩子气,尼古拉斯都开始扶额了。
“我来,是跟你谈判的。”
尼古拉斯道:“我需要回避吗?”
话音未落,扎克利大喊,“不,你在场比较好。”
酋长大人跳了起来,“他有什么资格参与我们父子的对话?”
扎克利也激动了:“他是我准备与之共度一生的人,他怎么就没有资格参加这个对话?”
父子俩跟顶牛似的不肯相让,尼古拉斯起身道:“等你们吵出结果来,再和我谈吧,我想去喝杯咖啡,你们慢慢聊。”
扎克利冲上去拉住他,“不行,谁知道他带了多少人过来,恐怕你一出这个门就被狙击手干掉了。”
尼古拉斯转身面对酋长,“您会这么做吗?”
酋长大人冷哼一声,“会,当然!”
尼古拉斯点点头,“那好吧,扎克,你走前面替我挡子弹吧。”
扎克利二话不说,跳起来就要去保护他,谈话没办法进行下去了,酋长大人终于放低了姿态,“行了行了,我开玩笑的。”说完,他很不服气地看着尼古拉斯,“你可真行啊,挑拨我们父子关系,是吗?”
尼古拉斯摇摇头,“酋长大人,请相信我丝毫没有这种动机,但是您一直在阻挠我们,请告诉我,一切是出于对真主的尊敬吗?你害怕真主会惩罚他,还是害怕你丢不起这个人,或者,兼而有之?”
“你的小说卖得很好,你出名了,所以,我已经在全世界面前丢尽了脸面,舆论站在你那一边。”
尼古拉斯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酋长大人还是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感到很抱歉,我无意使您难堪。”尼古拉斯看了看扎克利,“你们好好谈谈吧,武力解决不了问题,我相信彼此交流才是正确之道。”
说着,他独自走出了休息室。
扎克利起初有些担心,不过他料想父亲不会这么急切地当场要了尼古拉斯的命,所以在房间里兜了一圈后,他重新回到沙发跟前,一屁股坐下。
“谈什么?”
酋长大人看看他猪窝一样的沙发,堆满了脏衣服,毛毯,甚至还有吃了一半的薯条和披萨,扎克利在迪拜皇宫的床跟这个房间差不多大,结果他不睡在家里,宁肯这几个月来在世界各地的机场休息室里缩成一团睡沙发。
“这种生活,你准备过到什么时候?”
“直到你放弃改变我为止。”
酋长大人垮下了肩膀,半晌,他幽幽说道:“扎克,你是我最疼爱的儿子。”
扎克利鼻子一酸,点点头,“我知道。”
“我已经做出了妥协,让尼古拉斯留在你身边,你就不能……”
“父亲,我知道你疼爱我,认为我是你最优秀的儿子,可是,你还有其他的儿子,他们不比我差,为什么你就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呢?我只是个物理学家,书呆子,论治理国家,我并不认为我精于此道,我觉得你应该把目光放得远一些。你是个伟大的酋长,我们的国家在你的治理下各方面都在迈向更高的层次,你说过石油会有耗尽的一天,所以你致力于科技和信息发展,这种远见卓识都令我钦佩。而据我所知,你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贪吃好玩,所以不用觉得我的弟弟们是无能之辈,你只是不肯给他们机会。”
“所以,你急着让贤?”
“我热爱我的工作,也深爱尼古拉斯,我希望过我自己的生活,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我当酋长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不是要解放妇女吗,不是要改革阿拉伯的婚姻制度实行一夫一妻制吗?回来当酋长,你还有这个机会。”酋长大人殷切的目光穿越满脸的胡子和浓郁的眉毛,深情地看着扎克利。
“嗯,首先,我得解放自己,然后,我才有余力去解放别人。”
酋长大人被他说得噎住了,用浓眉之下一双幽深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儿子好一会儿,最后他问道:“你不怕真主的惩罚?”
“不怕。”
“你不怕永远见不到你的儿子?”
“那不是我想要的孩子。”
“你不怕永远见不到父亲和母亲?”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见你。”
“你不怕被祖国驱逐?”
“尼古拉斯已经为了我,被他的国家驱逐,是的,我不怕。”
酋长大人累觉不爱,“那好吧,我成全你,你爱去哪儿去哪儿,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扎克利心中一阵绞痛,往日种种浮上眼前,父亲即使在当酋长的时候,一直都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父亲,我的怀抱随时为你敞开,任何时候你需要我,我都会飞奔到你身边。”
“最好别带上尼古拉斯。”酋长道。
扎克利直接翻了个白眼。
“带上你的尼古拉斯,找个地方鬼混去吧,别在全世界跟前丢人现眼了。”酋长大人说完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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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古拉斯走进来的时候,发现扎克利垂头坐在沙发上沉思,面色非常凝重。
“他和你说了什么?”尼古拉斯坐到他边上,柔声问道。
“他说他以后不干涉我们的生活了。”
“什么?”尼古拉斯简直不敢相信,“不干涉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他说随便我们去哪里,哦,原话是找个地方鬼混去吧,别在全世界跟前丢人现眼了。”
尼古拉斯想了想,无奈地笑:“我可以说,我松了一口气吗?不过他似乎还不肯就此原谅你,他是预备和你断绝父子关系吗?”
“看起来是这样。”
“我很遗憾。”
扎克利耸肩,“我和他说了,我永远是他的儿子,愿意做他的儿子,只是我不适合当国王。”
尼古拉斯挑高眉毛,“这么说他不想杀我了?”
“这正是我苦恼的,我现在有点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我觉得他语带双关,你想,如果他认定我这个儿子已经没有了,那他会放我们逍遥自在地生活吗?我怕他弄个鱼死网破。”
“现在是他不要你,不是你不要他。”
“总之小心为上,我们不能按计划A行事了,我们佯装去莫斯科,实际去慕尼黑,这个计划看上去很完美,现在我担心我们的计划已经败露,他用钱可以买到的消息简直无孔不入。所以我现在准备实施计划B,我在东南亚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个船王,彼此有点交情,我想通过他的关系把我们送去一个地方,那地方我去过,在南大西洋的一个小岛上,是葡萄牙殖民地,2万人的小镇,风景秀丽,与世无争,简直是个世外桃源。因为没有足够的空间修建机场跑道,所以那边交通不便,没有办法开辟为旅游地,只能靠船运。我带你去那边看看,如果你满意,我们先在那里定居下来,你可以继续写作。”
“那你呢,你的研究工作只能停止了。”
扎克利笑着摇摇头,“那里的岛礁是我见过的最远离尘世的地方,所以我曾经送过一架昂贵的天文望远镜给当地的一个朋友,还建了一个天文台。虽然观星和我目前的研究工作大相径庭,但是我觉得我可以开展另一项研究工作。”
“观星?一晚上看着那些星星,你不会腻吗?”
“那不是你想象的样子,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看星星,你会迷上它的。”
“听起来的确令人神往。”
“那我们还等什么?”
尼古拉斯开始收拾堆在沙发上的毛毯、笔记本电脑、手机,“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还有这么个计划B?”
“没想起来。”
“什么,没想起来?你一天到晚窝在机场的沙发上,就没想想可以去哪里?我可是天天在伤脑筋,可惜吉诺威亚太小,我都恨不得家里有个衣橱,打开门里面就是纳尼亚的世界。”
“我当然在想的,后来我也的确想到了,但是我看你在机场写作特别有灵感,所以我也纠结了一阵子要不要跟你说,我怕你心情一放松,那小说就写不下去了,我觉得挺可惜的。”
当尼古拉斯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怨毒,扎克利无辜地说道:“怎么啦,我的想法有错吗?JK罗琳不就是在咖啡馆里写成了《哈利波特》,我以为你们有相似的写作习惯。”
“就因为这个?”
扎克利继续说下去,“另外我是想在机场的这段时间可以让他误以为我们的确没有藏身之处了,我还试图通过全世界的舆论施压,能得到他表面上的承认。再说之前我们都没办法出机场,也不方便安排这些事,现在他不是说不管我们了嘛,那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知道他所谓的不管之后,会不会又派人来加害你,反正他当我这个儿子不存在了,恐怕也不会让你好过,索性就……”扎克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所以这个事情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尼古拉斯合上行李箱,“先设法出海关,如果出不去,你跟你父亲打电话。”
扎克利握紧他的手,“别离开我的视线。”
小费了一点周折,扎克利和尼古拉斯还是离开了机场,他们坐汽车,坐轻轨,坐地铁,坐高速列车,坐船,再坐汽车,坐轻轨,坐地铁,坐高速列车,坐船,总之狠狠捣腾了一番,确认没有尾巴跟着,才最终雇了一艘渔船前往南大西洋,再由接应的船只将他们带往目的地——一座名叫利亚图的小岛。
“我觉得在莫斯科的时候,的确有人跟着我们。”尼古拉斯说道。
“我觉得在柏林和慕尼黑都有人盯着,好在我们去西班牙途中甩掉了他们。”扎克利穿着一身亮黄色的水手服,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眺望日出。
“我觉得你变了很多,当然有一些可能是你骨子里本身就有的东西,你为我们的行程做了周密的安排,你能坐渔船而不是豪华游轮出海,你还会帮渔夫们推铰链拉网,你看上去即像个王子,又不像个王子。”在经历了最初几天晕船的呕吐之后,尼古拉斯脸色苍白地扶着栏杆勉强站住,“我倒像个娇气的姑娘,我真羞愧。”
扎克利把他搂进怀里,让他向后靠着自己减轻双腿的承重,“人无完人,你总要有一些缺点吧,不然我才要感到羞愧。”
前方的岛屿隐隐约约显出了风姿绰约的轮廓,从这个方向望过去还可以看到灯塔以及岛中央高高矗立的教堂钟楼。
“一直呆在这个地方,你会不会觉得闷?”
“也未必就会在这里呆一辈子啊!”
“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过一天,算一天,我认为这是很多人追求的生活。”
尼古拉斯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慢慢接近的岛屿,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有一种错觉,码头上蹿出几个阿拉伯人,拔出手枪对准他的脑袋“啪!”地一声。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发生,一个穿着夏威夷风格花衬衫的中年男子,肚子微微发福,他摘下墨镜张开手臂,对着刚刚上岸的扎克利来了个满满的拥抱。
“我还是要再次确认,你不会出卖我吧?”扎克利问道。
“我跟你说好了的,我绝对不会向你父亲告密,当然如果他用枪指着我的脑袋,我一定把他带去你的住所。”
扎克利哈哈大笑,“我还以为我们是生死之交呢!”他故作委屈地说道。
中年男子把目光投向尼古拉斯,“这位一定是吉诺威亚的尼古拉斯亲王殿下!幸会,我是麦克劳恩。”
尼古拉斯伸出手,落落大方,“快别这么称呼我,我已经被削去了爵位,剥夺了国籍。劳恩先生,谢谢你的收留。”
“来,我带你们参观一下岛上的建筑,自从上次扎克离开以后,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本来他可以带你参观,但是我应该尽一下地主之谊。”劳恩先生说着便一手拉着一个,朝前走去。“话说,以前扎克要死要活不肯娶艾米娜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人可能是弯的,结果我好心提醒他,还被抱以老拳。”
扎克利哭笑不得,“你现在得意了?”
“我觉得一定是牙齿仙女听到了我每晚发出的诅咒,她让你爱上了一个男人,哈!”
“恭喜你得偿所愿。”
“行啦,我还在哀悼我的牙呢?”
尼古拉斯插|进话来,“牙都打掉了?”
扎克利解释,“他那里本来就有一颗蛀牙,一直不肯去看牙医,我明明帮了他一把,他应该感谢我。”
“嗯,所以,我祈祷牙齿仙女让你爱上一个男人,大概也算是感谢吧。”
“哈哈哈……”扎克利没心没肺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