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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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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走了五六分钟,经过一个堆满钢筋砖头的废弃工厂,程泽带他来到一片比较老旧的城区。
四周房子高矮参差不齐,白墙泛黄,头顶上电线杆纵横交错,墙上和柱子上到处贴着五颜六色的小广告。
弯曲巷子,白墙砖瓦,青石路面,从远处不时传来的猫叫声,总之特有生活气息。
往前又走一会,程泽在一栋一层平房的院门口停下。院墙上布满青藤,有几簇伸展到院外来,开着紫色的喇叭状小花。
程泽将钥匙插进门孔,用力一拧推开院门,陆彻跟在他身后进去。
院子很小,角落堆满了工具和柴火,右边空出来很大一块地堆满了盆栽,绿意盎然,花开得很好,都是陆彻叫不出名字的花。
“哥!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一个身影从屋里蹦出来,蹦到人跟前才发现多了个陌生人,顿住。
“你好,小妹妹。”没想到程泽还有个妹妹,这么一看两人眉眼确实有些相似,陆彻冲她笑。
她声音清脆:“你好,但我不叫小妹妹,我今年十一岁。”
陆彻笑了,蹲下身和她平齐:“那我怎么叫你?”
“程果。”程果竖着眉毛,眼神有些防备。
陆彻玩心上来,故意逗她:“嗯,果子。”
程果翻了个白眼,冷漠问道:“你呢?”
“陆彻。”
程果学他点头:“嗯,彻子。”
陆彻忍俊不禁,抬手往她发顶摸了把正色道:“人小鬼大,要叫哥,彻哥知道么?”
“我哥叫程泽。”程果并不领情。
“行了,回屋睡觉,”那边程泽停好自行车走过来一把拎开程果,侧头看向陆彻:“进来吧。”
陆彻冲程果眨了下眼跟上程泽。
屋内不算宽敞,一眼就能看完整个布局,客厅电视机上放着某电视台的综艺,整洁的茶几上夹杂着本小学五年级数学书。陆彻目光飞快在屋里转一圈,一共有三间房间,其中两扇门紧闭着。
程泽打开最里面那一扇,侧身让他先进,然后把凑过来的程果拦住才关上门。
“坐床上吧。”程泽看一眼他,转身行至柜前。
陆彻抬着胳膊坐下,抬眼环视一圈。
程泽的房间不大但整洁干净,东西不多,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几乎就是全部。被子叠成豆腐块整齐放在床尾,床单平铺得几乎没有一丝褶皱,书桌的课本摞成两堆叠得很高,衣柜顶上放着把用琴箱装好的吉他。
“你妹挺可爱的。”陆彻收回目光,看着程泽的背影百无聊赖道。
“时间长就不这么觉得了,太能闹腾。”程泽从柜子里拎出医药箱,拉了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陆彻笑笑:“那不会,我从小就想要个妹妹,可惜我们家林主任贯彻落实计划生育,少生优生,坚决不生二胎。”
程泽笑了下拉过他的手,用棉签沾了些消毒水开始清洗伤口。
冰凉的消毒水刺激着伤口,陆彻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轻点。”
程泽抬眼看他一眼,弯唇:“怕疼啊?”
“不然你挨一刀试试?”
这个角度程泽矮了他半个身,陆彻视线从他发顶落到忽而扑簌的睫毛上,屋里没开灯,只有窗口透进来的一点光斜斜落在他鼻梁上。
程泽闻言唇角微扬,手上动作轻了些,一边擦拭一边用拇指轻轻按压,片刻,抬眼看他:“怎么样?服务还满意么?”
目光猝不及防撞一起,陆彻摸了摸鼻子扯出个痞笑来:“凑合。”
程泽眉尾轻挑,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除了刚开始消毒水带来的刺疼,到现在陆彻已经基本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满脑子想法只剩下程泽的手真白真长很好看。
指腹轻轻摩挲在皮肤上的柔软冰凉让陆彻心口一片颤栗。
程泽的手很凉,脸上表情是认真的,指尖的动作很轻,每带过一处都留下一簇冰凉,陆彻被伺候得很舒服很满意。
“诶,你这样子特别像一个人。”陆彻眯着眼看程泽,一副你快问我的样子。
程泽头也没抬,顺着他的话配合问道:“谁?”
“我妈,我们家林医生,”陆彻笑了:“啧,你挺适合当医生的。”
“叫一声听听?我先过一把医生瘾。”程泽用剪刀剪断纱布,打了个非常完美的蝴蝶结,挑眉毛看他一眼。
陆彻托着肩膀活动下右手,冷漠呵一声:“你想得挺美。”
程泽唇角往上弯没说话,收拾好工具,起身。
屋里没人说话就安静下来,于是陆彻肚子打咕噜的声音就特别清晰相当响亮。
程泽合上柜门,转回头看着他,问:“饿了?没吃饭?”
陆彻摸了下鼻子,瞅着他没好气道:“废话,要不摊上你我这会已经吃饱喝香了。”
程泽轻笑一声:“那么为了以表歉意,我请你吃饭?”
陆彻无所谓似地点头:“行呗。”
程泽抬脚往外走,陆彻跟在他后面出去。
客厅的电视已经关了,隔壁屋的门半掩着,程泽抓着门把往里边看了眼从外面轻轻关上,转而掀开后院的门帘。
难怪刚进屋时就没看见厨房,原来在后院。
后院半边是露天的,视野一下亮堂许多。右边角落里长了棵柿子树,挺大一棵,结了很多果。黄色的果子挂在树上,树枝延伸到屋顶,阳光穿过缝隙洒下来,投在水泥地板上留下大小不一的斑点。
程泽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鞠了把冷水往脸上扑,水渍顺着鼻梁骨滑落停在下巴好一会才缓缓滴落,程泽就着沾了水渍的手胡乱抓了把头发。
眼睛一抬,看向陆彻:“西红柿鸡蛋面吃么?”
陆彻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这会猝然撞了个正着还有些发愣,直到程泽眯着眼唇齿微启才反应过来,目光左右瞟了瞟点头。
洗锅,盛水,打开煤气灶,做完这一系列程泽转身看向陆彻:“会洗西红柿么?”
这话问得就有点看不起人了,陆彻痛快点头,从程泽手上夺过西红柿走到水池边:“不就洗个菜么,没你这么看不起人的啊。”
程泽还真没这意思,他就顺口一问。
这西红柿陆彻洗了能有三分钟,水都沸腾得不能再沸腾了,程泽看着他好笑道:“你再不快点,水要烧干了。”
陆彻关掉水龙头,一手拿一个西红柿摊开在程泽面前:“够干净吧?”
程泽目光在西红柿和陆彻身上转了下,最后停在陆彻脸上,嘴边压着笑意:“十分干净,铮亮铮亮,就是梗没摘,你吃么?”
陆彻低头一看,笑容僵住,彻哥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吃啊,不能吃么?绿油油的多原生态多健康,我们家一直都吃,你们不吃吗?”
理直气壮,程泽都差点让他说信了,无奈笑了下拿过他手里的西红柿,将梗摘掉切成瓣丢进锅里。
陆彻急眼了,瞪着他:“诶,你摘了干嘛?浪费!”
程泽看着陆彻,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和戏谑:“陆彻,你幼不幼稚?”
陆彻竖眉:“你不幼稚?你最不幼稚!”
此时的陆彻跟只被人占了领地而炸毛的小猫没什么两样,程泽怕一会炸了毛的小猫该举爪子挠人脸了,赶紧给他顺毛。
“去后边坐着吧,这油烟大,一会熏一身。”
小猫嘴角一撇,举着受伤的胳膊走了。
柿子树边放着把木梯子,应该是通往屋顶的,陆彻晃了几下确认可靠程度便一只手扶着边往上爬,爬到中间时停下,晃着腿坐在上面。
程泽回头看他一眼:“您一个伤兵爬这么高别一会再摔着了。”
陆彻用鼻子睥睨着他,嘴角挑衅一斜,冲他竖中指:“我让你一只手你能打得过我么?”
程泽抱着手臂,淡淡回道:“能。”
陆彻摸了摸鼻子,笑骂:“靠,能不能给个面子。”
“不能,”程泽回答得很干脆:“下来,面熟了。”
陆彻站直,半个脑袋刚好过屋顶,这才看见屋顶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用盆栽装着,有些架了木架,枝藤就顺着木架攀附延伸。
再靠边上的一点地支着张能睡两个成年人的竹床,边上有张木摇椅,椅子里放着本书,风一吹,扉页簌簌翻过。
目光往右,三角木架支着两边,中间一条铁线穿过,一件白衬衫孤零零地随风晃动,阳光跟着飘荡,陆彻顿时感觉闻到了洗衣粉的味道。
梯子轻微晃动,陆彻吓一跳,赶紧弯腰抓着两边,看见梯子底下程泽那张要笑不笑的脸时火气立刻涌上来,陆彻瞪着他:“你有病啊?谋财害命?”
程泽双手抱臂倚在柿子树下,眉毛一挑,下巴往陆彻胳膊抬了抬:“有病的是你,下来,面坨了不好吃。”
陆彻扶着梯子一边往下蹦一边说:“你就不能用叫的,非得晃一下是吧?我要掉下来摔个残疾你能负责么?”
“真残再说。”程泽端着面回客厅,头也不回轻飘飘道:
“呵呵。”
陆彻跟在他后头进屋。
西红柿和鸡蛋的酸甜味一下飘在空气中,白色面条上覆着层碎葱,陆彻胃轻轻抽了下,下意识咽了口唾液,是真饿了。
陆彻抓起筷子埋头吃起来,汤顺着喉咙滑进肠胃时陆彻仰头舒服似地喟叹一声。
“好吃,”陆彻冲程泽竖大拇指,往他碗里瞟一眼:“你不吃葱?”
程泽喝口汤,点头。
“嘴真挑。”陆彻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
程泽掀眼皮:“不吃葱就嘴挑?你不挑食?”
“反正没你挑,至少我吃葱。”
程泽身子往前微倾,将陆彻的碗和他的收在一起,起身时看着陆彻不咸不淡说了句:“嗯,你不挑你最棒。”
语气跟哄小孩似的。
陆彻顿时有种自己耍无赖的错觉,跟在程泽身后:“我来洗吧,总不能光吃不干活。”
“我没说。”程泽将碗筷放进洗碗池里。
陆彻胳膊肘一抬把他往旁边挤:“我来。”
程泽没理他,自顾自拧开水龙头:“边上呆着,碗摔了你还要赔。”
“滚你的!洗不起我还赔不起么?”陆彻撞他一下退开了。
离上课还有点时间,陆彻就这么倚在柿子树下看程泽一会洗碗一会擦桌一会又扫地。他穿着件白T,背后汗渍浸湿了一块,贴着皮肤勾勒出脊骨,腰微微一弯,露出一片白皙。
陆彻舔了舔唇,觉得有些口渴,抬头看了眼头顶,问:“这柿子熟了么?”
“熟了,再不摘要掉完,”程泽将垃圾扎成一袋,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洗手,侧头看向陆彻:“想吃?挑烂黄烂黄那种,捏一下软的就是熟了,硬的没熟生吃会涩。”
“掉了不浪费?”陆彻嗯一声,踩上梯子。
程泽说:“没时间。”
陆彻爬到中间停下来,抬起没受伤的左手去勾距离最近的那根树枝,一阵风吹过来,半棵树跟着晃动,陆彻稳定好抬手去摘,又一阵风吹过来,陆彻顿时不敢动了。
等风过了陆彻才敢倾身去摘,松了手树枝弹开又是一阵晃动,陆彻单手扶着木梯往下走。
重物砸在头顶时陆彻还有点懵,直到屎黄色的液体顺着发丝滴落到脸上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柿子砸了!
树根下程泽抬头看着他笑得腰都弯了。
汁液还在滴,顺着下巴落到脖颈上,浑身黏腻,陆彻脸色发黑,冲他没好气道:“笑屁啊!我一伤员你就不能过来扶我一把?”
程泽直起身,咳嗽一声收声,上扬的嘴角是强压的笑意。他走到梯子底下,一只手扶住梯子一只手伸给陆彻。
“请。”
陆彻眉头紧皱,也顾不上丢不丢脸了,抓紧程泽的手往下走。
还剩三个阶梯时陆彻脚下突然打滑,身体不受控制往下坠,闭眼时陆彻脑子只剩下:靠的!又他妈要丢脸!
坚硬的滚烫的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这是陆彻摔进程泽怀里的第一感觉。
没错,他以一个十分弱势十分怪异的姿势跌进了程泽的怀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陆彻耳朵紧贴着程泽心脏,砰砰砰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的跳动分不清到底是谁的心跳。
头顶传来程泽略微低沉的嗓音,
“你还想抱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