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风月闲忆

11、侧夫

　　【侧夫】
　　“叶凌已经下狱了，只要你醒过来，我就还让你做我的贴身侍卫……”

　　高嫄脸上温柔的笑意忽然如同薄暮的夕阳慢慢褪了颜色，她想起太医几天前的诊治：叶侍卫这次伤了根本，就算醒过来恐怕武功最多也只能恢复七八成。

　　要是还让他做侍卫，恐怕他又要时时刻刻为她拼命了。

　　高嫄芍药花一般精致而尊贵的指尖慢慢抚上了叶湑毫无修饰的、凌厉的眉峰，这个男人不像花园里小心翼翼养出来的娇弱花朵，也不比世家公子的大家风度，他就像路边枝叶茂盛、经冬不衰的松柏，朴野、坚韧而又忠诚！

　　裳裳者华，其叶湑兮。

　　她当初给他赐名时果然没有看错他！

　　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叶湑醒来以后就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高嫄的床上，而且旁边的侍女和太医竟然都没有开口训斥他。

　　可他还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叶湑虽然浑身都是伤，动作却快地让人始料未及，他砰地一声将膝盖砸在地上，低头抿紧了嘴角请罪：“叶湑僭越，请殿下责罚。”

　　旁边的侍女和太医们吓得魂都要没了：“叶侍卫，你快起来，这是晋安王殿下的意思，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们可担当不起。”

　　可叶湑一贯只在意高嫄的反应，就算侍女们纷纷都给他跪了下来，他也还是没有动过一分半毫。

　　他尽力保持着和以前一样标准的请罪姿势，自动忽略了周围人的聒噪，只在心里思考着待会儿得求多少刑罚才能让高嫄消气。

　　高嫄一向看重身份，要是知道他一个侍卫竟然敢睡在她的床上，怕是要狠狠打他一顿才能出气。

　　他并不害怕这些刑罚，他只怕自己本来就惹了主人厌烦，这一次可千万别让主人对自己彻底失了耐心才好！

　　“参见王爷——”

　　一见到叶湑醒过来，琴尚就派人去通知了高嫄，高嫄一听就匆匆推了与皇姐下属的谈话，急忙赶了过来。

　　“叶湑——”

　　还不等高嫄把话说完，叶湑就又砰地一声把头磕到了地板上：“属下有罪，请主人责罚！”

　　明明这些都是以往她和叶湑相处时最平常的事，可高嫄急匆匆就要走到他面前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她站在原地，蹙眉看着面前只穿着一件单薄睡衣，不知道又已经在地上跪了多久的男人：她以前对他，确实太严苛了一些吧。

　　高嫄再一次弯腰握住了他微冷的手臂，说话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听在别人耳朵里竟然有些温柔：“起来吧，是本宫让你睡在这里的，你不用担心。”

　　叶湑怎么敢让高嫄真的扶他起来，他惊讶又忐忑地随着她的动作站了起来，便十分守礼地将手臂垂在了两边，没再和她有半分肢体的接触，他的眉间恭顺又纠结：“殿下，这于礼不合，属下只是一个侍卫，配不上这里，属下去后面的院子就行。”

　　“殿下的恩德，属下铭记于心。”

　　叶湑说起自己配不上的时候，并没有半点不忿或者委屈，坦然地好像只是说起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可高嫄却忍不住对他有些心疼——如果连他都配不上，那还有谁配和她睡在这张床上呢？

　　以前侍寝的时候，就连后院里那些莺莺燕燕都能在她的床上承.欢，可叶湑每次要么被她压在外间的榻上，要么就是直接跪在地上伺候。他每天都会为她守门，那时候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门外听着别的男人在她身下呻、吟，又是如何说服自己在高嫄的心里自己的地位连一个暖床的工具都不如呢？

　　高嫄走过去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迎着叶湑惊诧不已的目光更是伸手轻轻揽住了他的腰。高嫄清楚地看到，叶湑的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她的靠近就让他这么紧张吗？

　　“报答的事以后再说，现在先回床上去躺着。”

　　打从自己的手被高嫄握住，叶湑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他茫然无措地跟着高嫄的脚步往前走，姿势僵硬地仿佛刚刚才学会走路一样。

　　殿下竟然揽着他的腰……他这么粗俗，腰不细也不软，还不会逢迎殿下的喜好，殿下怎么会……

　　他还想再说：“殿下”

　　高嫄却直接断了他的所有退路：“这是命令。”

　　果然，一听到这句话，不管叶湑心里有多少煎熬和无措，他都没再说话，乖乖应道：“是。”

　　按着叶湑的肩膀让依旧茫然不安的人重新坐在了床上，高嫄这才吩咐旁边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老眼昏花的太医道：“给叶侍卫看看，只要能让他尽快好起来，什么药材本王都拿得出。”

　　“是是，老臣一定尽快治好叶侍卫。”

　　老太医在宫里这么多年，以前又听过高嫄和叶湑之间的八卦，这时候看到一向不可一世的晋安王竟然对身边的贴身侍卫如此体贴，只以为高嫄是急着和叶湑一度春宵，因此在开药时特意多加了些保养身体的材料。

　　等到太医号完了脉，高嫄就挥手让众人都出去了。

　　她将已经有些撑不住的人推倒在床上，叶湑早已习惯了这种前奏，以为高嫄是想做事，很快便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看着身下的人一副温顺又理所当然的样子，高嫄心里又酸又甜，她弯腰轻轻把那具依旧脆弱的身躯揽进了自己的怀抱，熟悉的安心之感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本王在你心里就是个禽兽吗，你伤成这样还要和你胡来？”

　　原来殿下不想做吗？

　　叶湑自从睁眼醒过来就觉得高嫄似乎变得不一样了，他不清楚为什么，也不敢去问，听到高嫄的话才有些犹豫地回答：“是属下愚钝，与殿下无关。”

　　高嫄也是最近才发现叶湑在关于她的事情上似乎真的有点傻，可又傻得让她心疼、让她爱不释手：“在你眼里，是不是我做什么都是对的？”

　　“您是属下的主人，不管您说什么属下都会遵从。”

　　就算明知不对，也会遵从。

　　高嫄躺在叶湑旁边，她伸手抚上了叶湑那两条坚毅却越发让她喜欢地不得了的眉毛，一种不同于感动的喜悦之情从她的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尖，这种发自心底的快乐让她忍不住想要告诉给身下的人一个好消息：“那要是，我要你做我的侧夫你也同意吗？”

　　身下的人似乎愣住了，高嫄以为他是高兴坏了，于是故意捏起一缕头发在他脸上拂来拂去：“本王后院里可还没有正君和侧君，你嫁进来就是这王府里的第二个主子，我会一直疼你宠你。”

　　叶湑脸色有些坚硬，他觉得身上的伤口似乎忽然疼得厉害了，心如同再次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闷疼闷疼的，只不过他一向习惯了隐藏情绪，这时候又看到高嫄难得兴致正好，就连反驳的话都难以说出口。

　　主人还是不信任他吗？

　　就算他一个人杀死了韶国派来刺杀的刺客，杀死了“姐姐”，还是不能重新信任他、让他站在离主人最近的位置上吗？

　　既然不再信任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他赐死呢？只要是主人的命令，不管是什么他都不会反抗！

　　“阿湑？”

　　“啊？”刚才是他听错了吗，主人叫他什么？还是主人叫的不是他？

　　高嫄看着叶湑迅速飘起了一层薄红的脸终于忍不住呵呵笑出了声：“阿湑，等你身体好了我就和你拜堂成亲，娶你做我这王府的主人！”

　　其实叶湑想反驳，只有晋安王君才有资格做王府的主人，可他一来不想破坏了此时高嫄的好心情，二来也怕惹得高嫄误会他一个小小侍卫竟然胆敢妄想王君的位置，更惹了她厌烦，便只好闭嘴什么也不说了。

　　其实王爷对他很好了不是吗，别人府里被怀疑了的下属不是被贬斥就是被杀，高嫄还愿意费了这么多心力给他一个体面的身份，能有个这么仁义的主子是他的幸运了！

　　做人不能太贪心了！叶湑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

　　可不管怎么努力地说服自己，叶湑都没有办法忽视那因为再也无法被主人信任和需要而从心底里产生的失落感，他多想问问高嫄，他要怎么做才能让她重新信任他呢？

　　为了这份信任，他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

　　可是他不敢，看着高嫄对他难掩温柔的笑意，他很害怕，一旦那句话问出了口，他会连现在仅存的还能见到主人的机会都失去了！

　　高嫄兴高采烈地说起了她关于婚礼的安排，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还没听到叶湑的答案：“阿湑，你愿意嫁给我吗？”

　　叶湑藏在锦被下的手攥成了拳头，如同攥住了他的心脏，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以前被训练营的师傅罚，被高嫄罚，他都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疼过，他最依赖最忠心的主人，用一种体面却绝情的方式把他永远地从自己身边推开了。

　　做了她的侧夫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资格拿剑，再也没有资格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再也不被她需要了！

　　好几次，他想跪下来哀求她不要抛弃自己，可马上就会想起自己对她说过的话——您是属下的主人，不管您说什么属下都会遵从。

　　执行高嫄的命令是他的天职——只要她高兴，他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属下愿意。”

---

作者有话要说：　　只要她高兴，他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侍卫梗的萌点之一，就是不管主人怎么虐他，他都愿意为了主人舍弃一切。呜呜呜让人又心疼又爱不释手的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