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欢喜》花港观鱼

1、壹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校园里的面孔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停车场边的一排银杏树始终不变。他们以灿烂的金色迎来朝气蓬勃的少年，也以绿茵如盖作最后挥别。

　　苏瓷选择回到母校教书，说不上是为了什么。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年少轻狂，或许是出于对成长三年的母校的怀念，或许是对最美好的年华里无疾而终的感情的遗憾。

　　只是命运作弄人，十年了，又在初见的地方，遇见了最初的人。

　　“喂？校长？……新老师在门口？啊行行行我这就去……嗯我明白，好好好……”苏瓷一边往嘴里扒拉着早饭一边含糊不清地回着校长的话。暗自腹诽着哪有校友不知道老师办公室怎么走的。一顿风卷残云后她扯了张纸巾往外走，一面随意地擦着嘴一面向校门口张望。

　　只是门口除了门卫大爷之外还真没别人。

　　苏瓷眯了眯眼，踮起脚又仔细向门口瞧，依旧没见着半个人影。

　　她轻啧一声：“哪来的优秀教师啊，校长驴我呢吧。”

　　在位二十多年的老校长显然不会做这么幼稚的事，离校门还差一段路，苏瓷终于找着了新老师。

　　那人正倚在停车场的墙边百般聊赖，背后正巧是学校里资历最老的银杏树，亭亭如盖，这下的阴影愣是将他掩了个严实。偏生那人还站在角落里，想注意到都难。

　　这下苏瓷信这位是老校友了。不是本校资历深厚的校友都不知道那地儿躲太阳最合适。

　　她到跟前的时候，那人正好转过身去。九月的天还热着，他却穿了件白衬衫，下身是笔挺的西装裤，身姿挺拔。

　　苏瓷暗自腹诽：“优秀教师逼格都这么高的吗？”

　　“蒋老师是吗？”腹诽归腹诽，这话不能让上边来的优秀教师听着。苏瓷平复气息，冲着新教师笑。

　　“是江老师。老校长的口音看来还没更正过来呀。”新老师声音里带着无奈，他转过身来，迎上满面笑容的苏瓷。

　　他从阴影里走出来，站在阳光里。朝阳恰巧在他身后，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不是天使呀，天使哪能有这么好看。

　　“是佛祖才对吧。”苏瓷的笑容渐趋于无，她面无表情地想道，“到底是哪阵妖风把这尊佛吹回来了。”

　　江老师的笑容依然灿烂：“好久不见。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江浔，九三班的语文老师。”

　　苏瓷欲言又止，挣扎一番还是开了口：“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苏瓷，九三班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好久……”声音戛然而止，苏瓷愣愣地盯着江浔刚撤下的手。

　　江浔老师拿出张纸巾，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上刚从苏瓷嘴角拭下的酱汁，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笑意：“都多大人了，还是这么粗心。”

　　苏瓷的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向他的脸，那人弯着眼，眼里盛着笑和她。

　　苏瓷沉默片刻，也不想补齐自己的话了，转身就走。走出一段距离扭头看，发觉江老师还站在原地，不由气结，又走回去抓他的手腕：“走啊。”

　　“你不拉着我，我怎么知道该往哪里去。”江浔任由苏瓷拉着，不急不慢地跟着人后边走。他腿长，苏瓷快步在前边走，他轻轻松松就能对上。江浔老师看着小姑娘头也不回， 一副摆明了不想看见他的样子，又低低笑出声。

　　“你再笑我就申请换班了！”苏瓷骤然出声。

　　“那可由不得你。九年级的班主任是能说换就换的吗？”

　　苏瓷松开抓住江浔的手，径自朝教学楼走了。江老师依旧跟在后边不急不慌，倒还是稳稳跟在人身后。

　　哪是不认识路，只是想让你来接接我罢了。

　　十年了，没想到你还是最初模样。